第354章 想通
“阿娘……”楚意弦真沒有料到婁氏會這般硬氣。
婁氏卻是拍着她的手道,“你是阿娘的女兒,阿娘明白,你之前與阿娘說了,不願嫁入皇家,便是真的不願嫁。咱們楚家再是為人臣子,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女兒,讓你不甘不願。你放心,但凡你不願,阿娘便不會讓人強逼着你。”
“阿娘……”楚意弦喃喃着,語不成句,可眼裏已含了淚花。
“不過阿弦……”婁氏望着楚意弦,頓了頓,“這事兒,你可要知會時秋?”
楚意弦一愣,繼而沉默了。
她雖然一句話沒有說,但婁氏已經看懂了她的意思。嘆一聲道,“我知道你怕這個時候說這些讓時秋牽腸掛肚,可阿弦,蕭晟說不得就是看準了你不會跟時秋說呢?”
楚意弦一愕,驀地驚抬雙眼望向婁氏,阿娘的意思是……
婁氏朝着楚意弦一笑,“所以啊,阿弦自然要與時秋說。至少要讓他有所防備,還要知道你雖不在戰場上,卻也沒有比他多半點兒輕鬆。他知道你的苦處,兩人互相體諒着,才能不懼前路艱險,彼此珍惜着走得更遠。你不只要告訴時秋,就是長公主殿下那兒,你也不要瞞着。你行得正坐得端,沒什麼不可對人言。即便長公主殿下有什麼不滿,看你這般坦誠,她是個明白人,自會想清楚,反倒會護着你。還有老侯爺……你可是他家定下的媳婦兒,豈容他人覬覦?”
“蕭晟自以為算得清楚,料定你只能吃下這啞巴虧,咱還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簡單粗暴地破了他這個局!”
楚意弦一時沒有說話,斂眸沉默着,卻是在細細思忖婁氏的話。
婁氏卻是笑着道,“好了,這會兒什麼也別多想!你大哥明日一早便要啟程回定州,咱們家今日可得吃一頓團圓飯。你的手藝好,這晚膳阿娘可就交給你了。”
楚意弦自然是應下了,暫且拋下心頭的重重憂慮,去了廚房。
一來到廚房,嗅聞着柴火和食物的香氣,她紛亂的心緒登時平和了下來。她有些明白阿娘讓她來做這頓飯的原因了,她一邊勾起紅唇微微一笑,一邊挽起了袖子。
心無旁騖將一頓晚膳做好,楚意弦心裏的紛亂已經平復了下來。一家人看似歡喜地吃了一頓團圓飯,楚老夫人和婁氏少不得拉着楚煜囑咐一番,便是將人攆了回去。
楚煜和鄭疏桐還是新婚燕爾,卻要分別,而且楚煜又是要趕赴戰場,自然要留時間給小夫妻倆好好說會兒話。
楚意弦這一日也真覺得心力交瘁,回了流霜院,草草梳洗了一番,倒頭就睡。
本以為睡不着,誰知才不過片刻,便沉睡了過去。
只是到底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整個晚上都是雜亂無章的夢,卻又無非是前世的噩夢重演。她一頭冷汗着醒過來時,窗外已微明。
盛夏時節天亮得早,這個時辰,楚煜也差不多該啟程了。
楚意弦在床上呆坐了片刻,聽着外頭隱隱傳來的動靜,便是拉響了繩鈴。草草梳洗一番,趕到了走車馬的側門,楚煜果真已經要帶人出發了,就連楚老夫人也是特意早起,一家子都聚在這側門外,為楚煜送行。
楚意弦囑咐了一句“大哥保重”,便是識趣地退到了一邊,看着楚老夫人和婁氏眼角隱忍的淚,看着楚煜與鄭疏桐無聲對望,又不約而同勾起唇角一笑,眼裏有相似的亮光閃過,明明一句話也未曾說,卻又好似在這對視一笑間,說盡了萬語千言。
看着楚煜翻身上了馬背,朝她們遙遙一拱手,一扯韁繩,帶着人縱馬疾馳入漸亮的天色中。
此去關山千重,又有沙場冷肅,刀光劍影,不知再見是何日。楚家人的心情都有些說不出的沉重,哪怕是婁氏,雖非頭一回送家裏人出征,可往常她都身處定州,雖然還是一樣的擔心,可那心緒卻又是截然不同的。至少若真有那一日,她可以與他們共生死。而如今,她卻只能守在千里之外,提心弔膽地等着。
婁氏都是如此,更遑論其他人了。
楚意弦收斂起心緒,對婁氏道,“阿娘,我今日想去趟長公主府。”
昭陽長公主此時想必也得知了北境開戰,以及燕遲被崇明帝派去前線的消息,夫君與唯一的兒子都上了戰場,她身邊又沒有別的親人,心裏必然不好受,她想去陪陪她。
婁氏轉瞬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去一趟也對,這個時候,她正是需要人寬慰的時候,沒有人比你更合適了,這樣時秋在前線也更放心。不過……”婁氏拉了楚意弦的手,意味深長道,“昨日阿娘與你說的話,你考慮清楚了,這倒是個再好不過的時機。”
楚意弦點了點頭,“阿娘說得對,阿弦知道該怎麼做。”做了一夜的噩夢,她反倒安然了,前世她與燕遲的悲劇更多是因着他們彼此隔閡,離了心,她既重來一回,不想重複前世的悲劇,那便要打破這一點。
本就說好要坦誠以對,他們早前也都是那麼做的,一路攜手走到現在。雖然也曾歷過坎坷,但始終兩心如一。她不能打着一句“為他好,不想讓他分心”的旗號,便堂而皇之地瞞住他。阿娘說得對,這事兒,她得知會燕遲,也要告知昭陽長公主。她信他,也信自己,他們攜手,總不能過得比前世還不如吧?
生死尚不懼,又懼什麼前路?
婁氏見女兒想通,比什麼都高興,打發人收拾了些禮物,讓她帶去長公主府,也順道準備了另外一份,讓鄭疏桐也帶着回一趟娘家,自然也是存了寬慰之意。
鄭疏桐再大方懂事,畢竟還是年少,又是新婚燕爾便與丈夫分離,楚煜又是去的戰場,禍福難料,她心裏如何能好受?
在婆家卻要謹慎着,不敢太過隨意,免得惹了婆母不喜,也只有到了娘家,才能敞開心扉,哭上一哭也是好,心裏總要敞亮許多。
就跟她的阿弦對着她才能說出心裏話是一樣的。
婁氏大度豁達,想得開,而鄭疏桐懂事,自然明白婆母此番行事的用意,心中感念,回了鄭府,與安陽郡主說起,母女倆感嘆一番這樁御賜的婚事比她們原先預期好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