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欲逃竄韃虜窮途

水師作戰失利東逃的消息，給了駐守武昌的清廷眾將當頭一棒，眼看此處已經近乎成為孤城，在此危急關頭，岳樂作為全軍主將，只好主動攬過於一身，來籠絡人心。他知道眼下這種被動的局面，主要是因為自己的猶豫和判斷失誤所造成，所以他必須站出來承擔這個錯誤，給小皇帝和眾將留個好印象，否則就算他逃回北方，也難免會成為替罪羊，從而被追究問責，即便能夠留的性命，可是沒有了權利，也不過是苟活而已，這對於他這種自命不凡的人來說，那時生不如死。他深知康熙為人，這樣主動攬過的話，反而會被對方看重，最多不過責罰幾句，之後還是會加以重用。

於是岳樂隨即召開軍事會議，十分果斷的表示，因為自己的失誤，造成了眼下的困局，所以為了報效朝廷，不負聖恩，他決定帶頭死守武昌，與吳三桂血拚到底。不過為了以後對抗吳逆的大計，他吩咐其餘眾將，趁着吳軍尚未完全封鎖武昌之時，可以立刻帶人離開這個死地，留待有用之身，在以後發揮更重要的作用，為朝廷效力。

不得不說，岳樂的這個決定徹底感動了在座的滿漢眾文武，這些人對於他這種自我犧牲精神十分感佩，紛紛開口表示要隨他一起行動。不過岳樂以主將的名義發下嚴令，這些人只好表示服從，隨即各自分頭去做準備工作，當天夜裏，這大小二十幾名滿漢將官，再次匯合碰頭，商議撤退的路線等等，再各自帶領部屬按此進行突圍。

就在臨行之前的最後時刻，副都統穆舒渾派人突然將沒有防備的岳樂打暈，隨後慨然對清兵眾將說道，既然必須有人留下來守衛武昌，牽制吸引吳軍，那自己願意來承擔此重任。他說安親王身份貴重，熟知軍事，乃國之柱石，豈能輕易就此沒於孤城？故請諸位大人速速護送安王爺離開，退往鄂州，而後整軍再戰。

穆舒渾乃是清兵的二路援軍主將，在清兵湖廣大營也素有威望，雖然此舉有些冒失，可是其目的卻讓眾將大為感佩，這等慷慨赴難的精神太難得了，於是諸將只能領命拜別，隨即連夜出發，趕在吳軍合圍之前，退往鄂州，留下穆舒渾帶領近三萬兵馬，死守武昌。等諸將帶人離開后，穆舒渾下令阻塞各處城門，然後搜集精壯，準備滾石檑木等等，準備和吳軍血拚。

二月底，吳軍截斷水陸四下的道路，然後徹底合圍了武昌城，稍稍調整準備之後，隨後從四面展開圍攻，一場慘烈的攻防血戰就此展開。此戰吳三桂是勢在必得，為此不但下了嚴令，而且大力懸賞作戰勇猛之人，首先破城之人封一等侯爵，賞萬金，頓時大大激發了部屬的戰鬥力，吳軍上下宛如打了雞血一般的，展開了狂攻。

再說岳樂被部下眾人護送到鄂州，還在半路時就醒了過來，一聽說穆舒渾代替他留在武昌，頓時嚎啕大哭，聲言痛失良將云云，讓在場清兵眾將都十分感動。不過此時他也無法改變什麼，稍後看看這場作秀也差不多達到目的，於是岳樂立刻帶領部屬和部分兵馬前往鄂州，然後收集軍馬，搜集滾木擂石，調集糧草輜重，準備後續戰事。

但是有感於目下吳軍水師實力的強悍，他對於作戰前景並不看好，為了保留實力，他隨後連忙派人向喇布方面傳訊，請他和傑書加快撤退步伐，準備過江事宜，以免被對手合圍在江南。

兩天之後，喇布獲悉武昌方面的戰報之後大驚失色。他原本以為武昌城有岳樂鎮守，兵精糧足，不敢說穩如泰山，敵我之間起碼也該是一場持久戰，不會如此速敗。試問雙方已經在此處拉鋸作戰幾個年頭了，吳軍一直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那麼這一次作戰自然也不應例外啊。

然而局面惡化的太快，完全出乎意料，眼見水師戰敗之後，武昌已經成為孤城，失守只是時間問題，而鄂州也即將成為敵軍後續重點攻擊的目標，且依舊不足以抵擋對手攻勢。如果武昌鄂州連續丟失，那吳軍挾勝勢順江而下，與明軍水師合流，則九江安慶也很難阻擋住對方的腳步，那麼全局將有崩盤的危險，數十萬大軍時刻都有被截斷歸途的危險。

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喇布連忙傳下數道命令，一方面繼續加緊收縮兵力，着手集結重兵於九江附近，一則護住後路，隨時準備退往江北，另外一方面也急忙飛鴿傳訊給傑書，告知他眼下湖廣方面戰事的結果，讓他務必要加速行動，必須在二十日之內，把所屬軍馬撤退到南昌一帶，超出這個時限的話，自己就不敢保證他後路的通暢，那麼隨時就有被對手阻截住後路的危險。

兩天之後，傑書接到了喇布的傳訊，大驚之下頓時慌了手腳，可以說武昌方面作戰的失利，以及武昌陷於敵軍圍攻即將陷落的不利情勢，把他所有的後續計劃統統都給打亂。因為眼下三王之中，就他麾下的人馬距離長江最遠，幾乎有千里之遙，而且多是山路險路，行軍路途艱險，不比其餘二人就在江邊，隨時可以迅速過江。

可以肯定的是，一旦吳軍拿下武昌和鄂州，那麼江南清兵面對這等危局，很難說會不會徹底失去士氣，然後就會來一場大潰敗，而統領這樣的軍隊，任何失敗可能都會發生，那樣的話，自己這些時日進行的所謂焦土政策，就完全是在自掘墳墓了。

傑書可不想成為第一位被敵軍俘虜的親王，勉強穩了穩心神之後，傑書仔細盤算了一番。以當下的戰場情形，自己還不能讓武昌方面兵敗的消息擴散開來，因為那樣自己手下的大軍就有立刻崩盤的危險，甚至不排除個別漢軍將領起二心反水的可能，所以自己必須為提前離開這裏找個合適的理由，同時還有留下一個有分量的人來繼續鎮守後路，為自己的撤退爭取時間。

經過一番考慮，傑書隨後下令，以鉛山城久未克複為由傳下軍令，說自己將親往鉛山一線坐鎮指揮，力爭儘快克複此地，為大軍掃清退路云云。他同時下令，由自己的副將賴塔為衢州大軍的統領，代替自己指揮各軍，在此繼續阻擋沐劍聲所部的腳步，隨後傑書就統領萬餘精銳，押送了一大批糧草，離開衢州大營，前往鉛山督戰。

不過為了減輕心中的愧疚，同時給得力幹將一個儘快逃生的時間，他到了鉛山之後，隨即秘密派人給賴塔傳訊，告知對方武昌方面的戰事實情，讓他尋機迅速率部撤退，於是幾乎造就了清兵衢州大營的一場潰敗，讓沐劍聲省了不少力氣。

三月初五，傑書領兵抵達鉛山縣城附近，此時清兵進攻鉛山已經一月有餘，先後損失了近三萬人馬，卻依舊無法打破城池。當得知昔日的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就在此城，傑書想起昔日青雲寺一戰，幾乎喪失於對手劍下，不由就心頭火起，想到哪怕是損失再多的人手，也要拿下這個彈丸之地，將巨賊陳近南斬於馬下，以消心頭之恨，這樣也算是戰功一件，勉強可以向自家的主子交代啊，於是他立刻下令，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打破鉛山城，擒殺巨賊陳近南。

在傑書的嚴令之下，從次日開始，清兵的攻勢立刻強勁起來，幾乎不要命的向城池壓來，這也是清兵最後的瘋狂。此時在鉛山城內，在經過了月余血戰之後，明軍累計死傷近萬人，僅有殘兵一萬出頭，其中近半數人員都有不同的傷勢，可謂疲憊以及。面對敵軍如潮的攻勢，明軍不得不全部出動，拚死防禦，很顯然，戰事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陳近南西門雪等人更是陷於疲於奔命的境地，各自帶領一乾親衛四下救火，勉強打退了清兵一次次的強攻。

這場血戰先後持續了兩天。僅僅兩天之內，明軍就戰死三千餘人，傷者增加了兩千餘人，而清兵則再次死傷萬餘人，整個鉛山城牆附近，死屍層層疊疊，血水四下橫流，宛如修羅戰場一般，慘烈以及，即便陳近南和西門雪這等絕世高手，也不免各自帶傷不輕。眼見在這般的攻勢之下，鉛山城池依舊魏然不動，傑書也有點頭痛了，開始暗暗佩服起陳近南，果然是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不過越是這樣，就越有必要趁機一舉破城，趁對方力竭勢孤時擒拿斬殺，為清廷掃除一心腹之患，立下大功。傑書的打算很好，可惜的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就在當天下午，喇布的後續戰報再度送達他手中，原來此時武昌已經被吳軍迅速攻克，吳軍攜連勝之勢，已經進逼鄂州城外近郊，即將開始發起攻城戰事，喇布不得已就再次敦促傑書，請他必須立刻脫離與明軍接觸，迅速退往南昌一帶，匯合他麾下人馬之後，着手開始退往江北。

眼看危機已然迫近，傑書心中十分遺憾，就此錯過了擒拿巨賊陳近南的絕好機會，殊為可惜，可還是保命要緊啊。他暗恨岳樂太過無能，只需再多堅守幾日，也許再有三五日時間，自己就能達到破城的目的了，可惜了這眼看就要到手的大功勞就此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