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只見半山殘照

沐劍聲溫言勉勵了眾人幾句后，就詢問大家現在是在何處落腳，柳大洪告訴他說，吳三桂遇刺之後暴跳如雷，已經發下嚴查的命令，其手下各路密探四處搜尋，目前風聲很緊，各處關卡盤查的十分緊密，所以大家都深居簡出，轉入全面蟄伏狀態。眼下眾人是在離滇池不遠的一個王府秘密聯絡點裏停留，以暫避風頭，這裏是王府一處很重要的據點，外圍的眼線也不少，一旦有風吹草動即可發現，然後從容作出應對，及時撤離，故而十分安全。

沐劍聲聽后心想，原來自己一行就躲在對手的眼皮子底下啊，哈哈，看來還真是燈下黑啊，那麼應該很安全吧，於是點點頭以示認可這現狀。他隨後又簡單問了一下其餘受傷人員的安排救治情況，以及其它的後續收尾事項，顧管家等人向他大略彙報了一下，沐劍聲吩咐他們一定要注意保密，另外要拼盡全力救護那些傷者，顧平點頭記下，柳大洪與其他人都默默頷首，認同了公子爺關心下屬的做法。

沐劍聲隨即又問起，那些之前應王府邀約，來助戰的江湖朋友的情況現今如何了，柳大洪回答說，這些人現在已經全部安全離開，王府還給每個人都贈送了一筆不菲的謝儀，另外由於其中有四人在行動中陣亡，王府為此又額外付出了一大筆的撫恤金。

沐劍聲聽了后才放下心來，這些人可都是抗清義士，也是王府現今的資深外援鐵杆好友，自家可千萬不能有所怠慢，讓人家寒心失望，多個朋友多條路嘛，畢竟以後可能還要繼續交往的是不是，至於那些撫恤金也必須及時送達，畢竟人家連命都搭上了，自家怎能無所表示呢？此外還有其中的一些細節問題還是要考慮周到才對，牢記萬事都不能有損於王府的好名聲，柳大洪等人點頭稱是，隨後又說了幾句家常，眾人就依次退出。

等他們走後，沐劍聲想了很多，逐漸的進一步融合了原來的記憶。此次的行刺行動，乃是沐劍聲在初步接管掌握王府領導大權之後，所謀划進行的第一次大規模行動，可惜由於對手的強大，加上情報方面出現的小失誤，使得行動失敗，造成沐王府的人員大損失。最後，在王府所撤回來的剩餘二十幾人里，大多都負有不同程度的傷損，後續估計難免還會有死亡和傷殘之人；另外行動中不免還會有個別人員會走散，他們之中也許有人還能夠僥倖回來，但是其希望已經不大，估算下來，全部的生還者不會超過三十人，最終死亡率竟超過四成，對於而今已經人手見少的沐王府，可以說打擊很大。

雖然這些死者裏面，多是些武功較低的年輕人，可是這些人也都是經過王府多年培養的舊人，他們對沐王府的忠誠度十分高，大多數人都值得後續進行重點培養，卻現在就這麼無聲的消失了，甚為可惜，須知功夫低了可以練好，但是一顆忠誠於王府的心卻是十分難得的，想到這沐劍聲不由心頭一痛，甚為自責。

那麼為什麼自己的前任會這麼執着於刺吳行動呢？原來他的出發點還是因為眼光所限，一直想要恢復自家在雲南一地的實力，他簡單以為，只要吳三桂一死，就有了自家趁亂東山再起，重新掌控雲南的機會，然後就可以據此為根基之地來對抗滿清。這個想法似乎不錯，孰不知而今已經時過境遷，敵軍勢大，現在雲南的這種局勢下，即便是吳三桂死了，清兵也不會就此輕易退出西南，如果手中沒有足夠的軍隊，自家不過是徒勞的為清廷作了嫁衣。

而為了保證此次行動的成功，沐王府幾乎傾槽而動，調動了全部武力的八成以上，除了留守雲南秘密老宅的骨幹，和必須留守各地十來處產業的幾十名護衛，其餘所有的精銳人員全部都參與了行動；同時為了提高實力，保證能一擊建功，王府還出資邀約了不少的武林同道，包括柳大洪的一名師弟，蘇岡的兩名師兄弟，以及一直以來矢志反清的‘川西大俠’黃靜山、雪山派高手吳隆興、峨眉派好手趙清河等十多名江湖有名的高手前來助陣，意圖一舉擊殺奸賊吳三桂，立下蓋世殊勛，博取個好名聲，為王府以後的行事打好基礎。

不過可惜的是，由於情報出現了誤差，沐王府在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后，最終卻並沒有達到目的，不但吳三桂毫髮無傷，而且打草驚蛇，以後再想行刺對方就很難了。所幸的是，因為撤退及時，加之對手後續沒有全力進行追蹤，所以使得沐王府里的十幾名精銳骨幹人員基本都還健在，這才僥倖保留住了王府的根本，不至於這一戰就全軍覆沒一敗塗地，沐劍聲在慶幸之餘也提醒自己，看來自己以後的決策行事，一定要考慮周全了再說。

除了這些，現在的沐劍聲，還是有些糾結於自己所處的究竟是個怎樣的時空。雖然說這個‘沐劍聲’是《鹿鼎記》裏面的人物，也許根本就是金老爺子虛構出來的人物，可是現在憑空多出了這麼多的人物，那誰又敢說歷史上就沒有這麼些人？而這裏到底是單純《鹿鼎記》的虛擬的小說時代？擬或是個平行時空？

想了想，卻沒有什麼頭緒，看來一時半會卻也整不明白了，那自己還是不要再一昧去瞎猜了，就算是確認這一點，難道還能夠逃避它，再回到原本的時空么？也許這裏就是一場必須通關的遊戲，只不過一旦掛掉可能就無法重啟了。既然已經身處局中了，就只有努力參與，才能真正的了解和認識這周圍的世界，設法好好的活下去，搞清楚其中的真實面目，最終才能成功保全自己，是不是？首先關鍵的一點，就是自己要先養好傷再說，否則足不出戶的，還能怎麼辦啊？看來當個穿越者也不容易啊，還需要小心策劃未來才行。

在接下來兩天，經過沐劍聲有心算無心的一些詢問，很快從丫鬟小玉那裏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現在已經是大明永曆十九年四月初夏，偽清康熙四年（即西元1665年），沐劍聲好歹也是一名合格的大學生，聽了后大致一算，好嘛，哥們竟然來到了三百四十多年前了，這樣通過記憶，以及稍後經過各種打聽了解對照了一下，沐劍聲基本明白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了，而這個時間，大致就是鹿鼎記開篇之時，明史一案剛結束后的那個時間段，如此看來，這裏真是一個以那《鹿鼎記》為主的時空了，這樣的話，自己就能夠做到先知先覺，可以預先佈局，也算是多了個金手指了。

在得知所處的是這個時間段之後，沐劍聲心中也很有些鬱悶，因為不管是小說里，還是在真實的歷史上，眼下都是滿清王朝即將將要一統天下的時期，一個反清復明事業遭受空前重挫，幾乎看不見任何前途和希望的年代：那位昔日名震天下的國姓爺鄭成功剛剛病逝不久，台灣小朝廷因此而內鬥不止，已日漸衰微；還有忠貞無匹的張煌言，蒼水先生，也在前兩年被滿清搜尋出來后英勇就義，東南抗清事業已基本湮滅殆盡；另外就是李闖余部，那位一直堅韌不拔矢志反清的李來亨，也已經被叛徒出賣后戰死夔門，四川一帶的抗清力量完全消亡；同時在幾年前，那位曾兩撅名王的不世名將李定國，也英年早逝，抱恨病死在滇西，余部隨後西遁竄進野人山，於是雲貴隨即就徹底淪陷於吳三桂之手；就連沐劍聲自己的父親黔國公沐天波，也已經於幾年前在緬甸慷慨戰死，以身殉國。這時節，正是清風勁吹滿眼膻腥，明室消亡江山殘照的景象，也是神州陸沉的前夜時光，自此之後二百餘年裏，華夏衣冠不復存在，漢家男兒意氣盡消。

一想到這裏，沐劍聲心裏變得十分沉重，所謂屁股決定腦袋，如今的他既然成為了大名鼎鼎的昭靖郡王後人，就絕不可能再去向滿清韃子妥協或投降，辱沒了祖先，唯有反清復明這一條路可走。可是值此局勢彌艱之日，自己這名半瓶子叮噹的穿越者，能夠力挽狂瀾、獨臂擎天么？自己能夠以微薄之力，擊敗如康熙、吳三桂這些雄主和梟雄，報了國讎家恨，重建大漢天朝么？他在心裏反覆問自己，一時間只覺得任重而道遠，前路無比的崎嶇艱險。

正在迷惘之時，忽然間，他記起了幾年後就要發生的一件重大的歷史事件——‘三藩之亂’，立刻在黑暗中看到一絲亮光！心想這‘三藩之亂’前後歷時七八年之久，幾乎席捲了多半個中華大地，牽涉波及的範圍極廣，那時候天下復亂，豪傑四起，豈不正是我輩英雄一展身手的大好時機？看來天無絕人之路啊，自己也並非完全沒有機會，幸虧上次的刺吳行動失敗了，否則真的幹掉了吳三桂，可就真是給韃子朝廷辦了件大好事，也許就斷絕了自家最後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