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西風緊（四）

兩天之後，在崆峒後山的一處深谷里，柳大洪找到了那名高手。此人名叫張清山，年紀有四十二、三歲，與蘇岡吳立身基本相當，中等身材，皮膚較黑，臉型瘦長，鷹目猿體，氣勢不凡，他師父以前是靈寂上人的小師弟，因此關係密切。十年前，因為一些個人緣由，張清山出山加入到李來亨麾下，此後甚得對方信賴，迅速進入核心圈並參與機密。因為他輕功超卓，被武林人士稱為‘青衫鬼影’，或稱為‘鬼影青衫’、‘鬼影張清山’，江湖聲望與柳大洪也不遑多讓。

不過由於時運不濟，兩年前李來亨兵敗，張清山帶少許人員突圍之後，沒有了合適的去處，於是悄悄回歸山門隱居於此。由於他一直隱藏身份和出身，加之行蹤隱秘，山上知道他行蹤的人不多，不過因為早年和韓青夫婦的關係不錯，因此私下有些來往。對於柳大洪的拜訪，張清山開始並不想搭理，因為他出身貧寒，心裏十分痛恨明末的那些個貪官污吏，不過最終還是出於對沐王府的一些欽佩之情，以及有韓青夫婦的提前關照介紹，才勉強與柳大洪見面。

“永堅（張清山字）老弟，可否能出山助為兄一把？”兩人客套幾句之後，柳大洪開門見山道。張清山並不回答，只是說道：“師兄你扶危救難，力保孤幼，師弟我甚為佩服。昔日曾聽說柳兄在江湖的大好名聲，鐵背蒼龍名震西南，就有心一會，卻一直未有合適機會，今日相見，得遂心愿。師弟我有心向你領教幾招，不知意下如何？”

柳大洪沒想到，兩人不過初次見面，對方就想要和自己交手，一時也摸不清他的真實打算，不過多半是試探吧，自己也不可能退縮，於是呵呵一笑道：“不過些許薄名，實在不值一提，既然師弟有興趣，你我也不妨切磋一二。”二人於是來到院外空地，互相示意后，隨即展開一場龍爭虎鬥。

甫一交手，張清山也不客氣，立刻展開強攻。他不愧於‘青衫鬼影’的江湖稱號，輕功果然十分了得，進退趨閃間飄逸迅速，招數變幻莫測，戰力極為強大。好在柳大洪提前就聽說過對手的特長，因此有所準備，加上最近功力進展很大，超出對方不少，就全力緊守門戶，只尋機與對手硬拼。而張清山由於內力要稍遜對方一籌，硬拼了十多招后略有不及，只好改變策略四下游斗，尋找對手破綻，奈何柳大洪久走江湖，經驗豐富，怎會輕易就露出破綻？

兩人力拚了百十招之後，一直都是僵持階段，雙方似乎都拿對方沒有什麼辦法，於是哈哈一笑后同時收手。張清山拱手笑道：“師兄功力深厚，果然名不虛傳，小弟我多有不如，佩服！”柳大洪捋須客氣道：“呵呵，哪裏哪裏，老弟的輕功也很出色啊，讓我防不勝防，再比下去，我可是非認輸不可了。”

經過了這一番交手，張清山已經初步認可了對方的實力，鐵背蒼龍果然了得，於是請柳大洪入房繼續細談。隨後在經過了柳大洪的詳細解釋和誠懇邀請后，尤其是在聽說了吳三桂可能起兵反清，天下將會再度陷入戰亂，正是我輩英雄奮起力爭的機會之後，張清山不由大為心動。他畢竟正當壯年，雄心猶在，怎願就此老於這深山之中，讓一身功夫就此荒廢？讓大好名聲盡隨流水？如果真的能夠有機會再度建功立業，一遂平生之志，自會當仁不讓，他還想着要再去努力拚搏一番，於是最終答應出山助師兄一臂之力。

第二天，張清山就前來拜見沐劍聲，兩人是一見如故。以沐劍聲看，張清山與《天下糧倉》裏的那位劉大人十分相似，一看就是那種果敢幹練、性格堅毅之人，可堪重任，又聽取了柳大洪對他的經歷介紹之後更是滿意，對這位張清山印象很是不錯，心想連這等豪傑也能夠邀約前來，此行果然收穫不小啊，於是連聲大加籠絡。而張清山也很認可沐劍聲這種求賢若渴的重視態度，又發現沐劍聲言談間思路清晰，見識不凡，心裏認同度大幅提升，覺得加入到沐王府，應該有着大好機會，這樣沐王府得以再添一員骨幹大將，實力穩步看漲。

在柳大洪緊張的往來奔走時，沐劍聲倒是輕鬆很多。除了偶爾外出遊玩，品味一下這裏冬日的山色風景之外，其餘時間就靜心修鍊武功，幾天時間下來，沐劍聲的功力雖然進展不多，但是卻更顯精純，各種招式運用起來更加得心應手，已經完全能夠運用自如。有了強橫的內功為基礎，他新學的五六招降龍掌法也威力漸顯，進步十分迅速。現在他與惠能對練，如果儘力而為，即使惠能用七八分功力，抵擋起來都比較吃力，只有全力發揮，才能勉強壓制住他的攻勢。僅就內力而言，兩人已經十分接近，惠能主要在熟練程度和招式的精妙上能佔得上風，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優勢也逐漸縮小。

有一次，新來的黃玉林和梁嘯無意中碰見了兩人對練，見識了沐劍聲的武藝后，不由十分意外，不想一位年紀輕輕的公子哥，竟然也會如此厲害，那以後讓他們這些人怎麼辦？兩人心熱之下，也上前挑戰，結果兩人聯手，也不過勉強能與沐劍聲戰平，面對惠能則還處於下風，於是徹底服氣，覺得加入沐王府，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提王府眾人的眾志成城，再說雖然有掌門人的命令，不許有人找柳大洪他們生事，加上清虛特意安排了得力高手在迎客居坐鎮，讓這些人無法正面搞事，可是這並不能阻止一些人耍些小手腕，利用其中的破綻搞鬼，而合理的切磋武藝等，則是找事的最好借口。這樣在幾天之內，陸續有數名門中的同輩弟子前來客房，借‘拜訪切磋’為名，來與沐劍聲比試武藝。

畢竟是武林門派，江湖兒女，不可能去禁止這種普通的比斗，沐劍聲也不便隨意拒絕，雖然這其中自然不乏有人有藉機蓄意傷人的打算，奈何他們都錯估了形式，也低估了對手沐劍聲的實力，自然是白費心思，毫無收穫的空忙一場。在隨後幾次同門的交手‘對練’中，沐劍聲的強勁內力發揮出了作用，雖然他刻意壓下了部分實力，用的招式也多是沐家拳法和摩雲掌法，可是隨着他的拳力所到之處，眾多同輩弟子卻無法硬接，只能閃躲避讓，於是讓沐劍聲輕鬆獲勝。

一見結果是這等連戰連捷的情況，沐劍聲也收穫不小，信心爆棚，心想如果將來以此等內功，再配合上更為強大的降龍十八掌，豈不是厲害無匹，橫行天下？很快時間，由於沐劍聲連續擊敗了多名同輩弟子，名氣漸漸在山上傳開，也使得派中的各方管事人物開始真正重視起師徒兩人，而對手一方也陸續派出了頂尖實力的弟子來伸量他。

這天下午，沐劍聲正在房中練字，這也是他近幾日才開始重視的一個問題，在這個以毛筆字來撐門面的時代，自己有必要把書法練好，否則未免會與自家的小公爺身份不符，從而有損沐王府的形象。而自己的‘前任’在這一方面也並不擅長，畢竟在一個混亂的年代裏，整日東奔西走，又哪有多少可以靜心學書的環境？而後世則以硬筆電腦為主，陸見勝更是貧苦潦倒，整日忙於生計，又何曾有時間去練那東西？所幸眼下有了合適的時間，正好加以利用，經過了這些時日的不懈習練，他的進步很大，已經初有筋骨間架，登堂入室可期。

這天他正在全心全意臨摹一副石刻拓本時，門口的護衛進來說有人來訪，只好停筆出房。出外一看，來人不到三十歲年紀，看服飾應是本派弟子，不過中等身材，濃眉大眼，一臉絡腮鬍配上渾身筋骨肉，倒也結實雄壯，顯得英氣勃勃。此人一見沐劍聲出來，於是就略微拱手一禮，開門見山的說道：“你就是沐劍聲師弟吧，我叫胡超，家師乃天機院趙主持，聞知沐師弟武藝不凡，因此特來討教幾招。”

一聽是天機院趙遠山的徒弟，沐劍聲立刻留意小心起來，心想此人肯定是奉師命而來搗亂的。他之前已經聽師父說過，這趙遠山乃是崆峒派里主張投靠清廷的主要領頭人，自然不會待見自己，現在明知自己已經連續擊敗了幾名同門師兄弟，卻依舊派這個弟子前來試探，那麼這人肯定不簡單！不過自己卻也不用怕他，學習了降龍十八掌，而且連戰連捷，沐劍聲的信心自然不小。

但是在面子上，他還是想謙讓一番才是，來迷惑對手，於是呵呵一笑說道：“原來是胡師兄大駕光臨，沐劍聲這廂有禮了，我這等區區粗淺功夫，實不能與師兄的高明技藝相比，還請師兄明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