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2.夜晚的新宿六丁目,橡樹自由生長

352.夜晚的新宿六丁目,橡樹自由生長

十一月五日,一直到黃昏時分,渡邊徹和九條美姬才走出卧室。

“吃點什麼?”九條美姬今天第二次下樓梯。

“出去吃吧,正好出去轉轉。”渡邊徹扭着肩膀。

“怎麼了?”九條美姬注意到他的動作。

“嗯——”渡邊徹皺眉,“穿小的衣服久了,感覺身體還被繃著。”

聽了是這個,九條美姬一下子不關心了,而且還開心起來。

她拿出手機,把屏幕給渡邊徹看:“好看嗎?”

手機壁紙是一位穿黑色禮服的少女,和清野凜、九條美姬一樣漂亮。

“拿走拿走!”渡邊徹根本不想看。

九條美姬開心地笑了兩聲,這張是她精挑細選的渡邊美人照,相簿里還有很多很多他穿其他服裝的照片。

她的手機存了很多渡邊徹的“丑照”,渡邊徹手機也有很多她的各種照片。

兩人走出別墅,院子裏的立馬飛過來。

“我們是不是該給它找個雄鳥?”渡邊徹說。

“我讓人去山上找找。”九條美姬手指撓了撓的下巴,對它說,“去吧。”

撲騰翅膀,飛到一株美人蕉上,受重之後,那株美人蕉立馬彎了腰。

“在神保町吃飯?”九條美姬拍拍手,問渡邊徹。

“換個地方,有推薦的嗎?”

“隨便找個料理亭,然後去銀座?”

“可以。”

“我打電話給凜,問她要不要一起。”九條美姬拿出手機,同時吩咐院子裏的傭人,讓她去通知司機備車。

“你們關係這麼好了。”渡邊徹笑道。

九條美姬瞥了他一眼,撥通電話:“晚上一起吃飯?嗯,渡邊也在.....我們去接你,你準備一下。”

掛掉電話,兩人坐車去,到清野凜公寓樓下時,她正從裏面走出來。

她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V領薄毛衣,說是V領,連鎖骨都看不到,只是看着像V領。

下身穿一條淡藍色長裙,搭配依然清新而簡潔。

既然說了清野凜,那也介紹一下那天九條美姬的穿搭吧。

關於那天她的衣着,渡邊徹記得很清楚——純白T恤,外面是他的襯衫,前襟敞開。

襯衫雖然大了一些,但看起來時尚又好看,很是優雅。

下身是一條淡藍色牛仔褲,勾勒出誘人的臀部曲線,修長的雙腿。

之所以記那麼清楚,是因為那天穿完裙子后,她說了一句:

別說我欺負你,你穿我的裙子,我穿你的襯衫,很公平。

的確很公平。

你穿什麼,我穿什麼的約定,讓渡邊徹無法反駁,快樂又痛苦。

“啊啦,這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兩天沒和我聯繫的渡邊同學嗎?”一見面,清野凜就面帶笑容的奚落。

“......”

渡邊徹好像牙齒縫裏卡了東西似的努嘴,視線上下左右地打量車子內部,就是不去看那兩個人。

九條美姬看了他一眼,笑着對清野凜說:“上來吧。”

清野凜上了車,和九條美姬坐在一起——渡邊徹在九條美姬對面。

汽車緩緩啟動,朝大道上駛去。

“給你看樣東西。”九條美姬拿出手機,“這個。”

清野凜稍稍探着頭,和她一起看着屏幕。

“渡邊徹先生,”她的視線從手機移到渡邊徹身上,揶揄道:“我知道你喜歡挨罵,沒想到居然還有打扮成女孩子的個人愛好。”

“是美姬有讓我穿她衣服的癖好,清野凜小姐。”

“多虧了你。”九條美姬笑着對清野凜說,“以前懲罰他,都是讓他舔我的腿,太便宜他了。”

“這種事沒必要和我說。”清野凜冷眼看着她。

“哈哈。”九條美姬愉快地笑出聲,見清野凜臉色越來越冷,又說:“繼續看,我拍了好多。”

她為什麼會特意叫上清野凜,其中兩個原因就在這裏了。

車駛到,三人進了一家料理亭。

料理亭有一個很大的和式庭院,圍繞着有假山、假水、楓葉的庭院,是一圈包間。

穿藍布碎花和服的老闆娘,似乎認識九條美姬,不管是餐具,還是坐墊,主動讓同樣穿和服的女服務員換了新的。

“您好久沒來了,真姬夫人還好嗎?”老闆娘邊說,邊引着三人走進包間。

“最近很精神。”九條美姬說。

進了包間,渡邊徹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來。

老闆娘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渡邊徹背對壁龕,以島國的風俗,那是上座。

“聽最近來這裏吃飯的永島董事說,真姬夫人又重新開始處理事務了。”嘴上說著,老闆娘觀察九條美姬。

這位九條家的大小姐,對那名少年擅自坐在上座的行為,一點不在意。

九條美姬應付老闆娘,渡邊徹打量包間。

這家料理亭的每一個包間,都裝修成不同的風格。

三人的包間是農家田舍風格,入口處有火爐,漆黑光潔的柱子,白紙門。

牆壁上還有草帽、蓑衣。

“您去忙吧。”雖然用的是敬語,但九條美姬對老闆娘的說話語氣是吩咐,“讓人直接上菜,不用管我們。”

料理亭的老闆娘,就像銀座酒吧的老闆娘,會不斷陪客人說話喝酒。

“好,請慢用。”老闆娘娉娉裊裊地後退幾步,然後才轉身離開包間。

吃飯的時間,清野凜問起渡邊徹旅遊做了什麼。

因為時間充足,渡邊徹這次說得更細了一點,什麼北海道的空氣比東京好,都順嘴說了。

說著說著,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樣的“查崗”,以後難道要一輩子?而且還是四個人,不,明日麻衣或許不會在意他去了哪,做了什麼。

想到這些,渡邊徹看向清野凜,她正和九條美姬聊着關東菜和京都風味之間區別。

為了配合包間的田園風情,就連吃的也是農家菜,主菜有烤鮶魚、油炸豆腐、土豆煮款冬。

“如果是在京都,口味會稍微淡一些。”清野凜說。

九條美姬點頭:“土豆也會換成芋頭。”

在岩手縣鄉下長大的渡邊徹,插入不了這樣的話題。

‘文化祭已經過去一月,是時候解決我和她之間的事了。’渡邊徹看着清野凜想。

吃完飯後的小豆湯,三人離開,在上,已經能看見前方的燈火輝煌。

在六丁目下車,街上的每一家店,全都朝行人路傾瀉着精緻的燈光。

吹着晚風,清野凜與九條美姬挽着手,渡邊徹走在她們身邊,三人踱步在夜晚的新宿街道。

偶爾走進一家精品店,兩人低聲討論,偶爾會詢問渡邊徹的意見。

走累了,三人就坐在一家咖啡店的露天座椅。

“可以換了。”九條美姬看着渡邊徹的左手,突然說。

“這個?”渡邊徹抬起手腕,漆黑的手錶沉甸甸的。

“去年買的,而且也不值錢。”九條美姬的語氣,好像要換的是一副筷子。

“我不喜歡手錶,但很喜歡這塊,就這樣吧。”渡邊徹說。

九條美姬沒有非要讓他換,剛才只是順口一提。

“我給你買呢?”清野凜笑着對渡邊徹說。

“買什麼?對了,說到買東西,我給你們帶了函館的特產。”渡邊徹拿出手機,“東西在我那,先給你們看看照片。”

“話題轉移的很自然。”九條美姬稱讚。

“美姬您教得好。”渡邊徹找到禮物的照片,把手機放在小圓桌的中間,“選一個。”

清野凜露出無奈的笑容,隨後又釋懷,微微向前俯身。

十一月初的夜風吹過,渡邊徹聞到她身上洗髮香波的氣味,隨後九條美姬也微微向前,另一個熟悉的香味傳過來。

三位圍着手機議論起來。

“這是什麼?”清野凜問。

“青蛙、馬桶、豬。”渡邊徹回答。

“誰是青蛙?誰是馬桶?誰是豬?”九條美姬問。

“我應該買騎着熊貓的青蛙、豬背着的青蛙,不買坐在馬桶上的青蛙。”渡邊徹說。

“理由?”清野凜問。

“總不能說你們是馬桶吧?所以只好自己是馬桶。如果買了騎着熊貓的青蛙,至少能混個豬噹噹。”

“那我就做青蛙吧。”清野凜說,“正好你也這樣背過我。”

九條美姬看向渡邊徹。

“美姬。”渡邊徹豎起一根手指。

“說吧。”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名言:”

“說完了?”

“請讓我解釋一下。”

“嗯。”

“我覺得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美姬你不應該一直盯着我,而是和我一起盯着青蛙。”渡邊徹手指着清野凜。

“你是豬,還是我是豬?”九條美姬問。

“你要想做豬,我可以讓給你,只要你想要。”

九條美姬坐直身體,指指身邊的新宿大道:“自己上去吧,挑一輛喜歡的車。”

“十八歲才能考駕照,現在買車沒任何意義,明年再說。”

“我讓你找輛車,自己撞死。”

“啊咧?”

“雖然是假話,”清野凜同樣坐直身體,“但能理解美姬現在的心情。”

“啊咧咧?”

“你夠了。”九條美姬白了渡邊徹一眼。

渡邊徹身體往後仰,靠在椅背上,三人笑起來。

他不討厭兩位大小姐爭鋒相對的情況,甚至能從中感受到兩人的女性之美;

他也不討厭自己被逼問的場景。

讓大腦運轉,想到不錯的主意,是一件很鍛煉大腦的事情。

“你們還沒選呢。”他提醒道。

“你既然是豬,我只能要背着青蛙的豬了。”九條美姬說。

清野凜沒有異議,要了坐在馬桶上的青蛙。

她喝一口熱咖啡,突然說:“這種東西,真的是函館特產?東京買不到嗎?”

“或許。”渡邊徹根本不了解實際情況,“明天我把這兩個擺件帶去社團教室,把它們裝飾在那裏,比放在家有存在感。”

咖啡廳前的行道樹下,來了幾個人,用樂器演奏爵士樂。

薩克斯風的聲音,輕緩地流淌在四周。

時間跟着樂器聲,一起飄向遠方。

“明天還要上學,回去吧。”清野凜說。

“我讓司機送你。”九條美姬用手機給司機發消息。

“你不回去?”清野凜問。

“今天白天睡過了,想再走走.....偶爾走着回去也不錯。”

“我陪你。”渡邊徹對九條美姬說。

不可能讓九條美姬一個人在外面。

“這不是當然的嗎?怎麼?”九條美姬打量渡邊徹,“你還想和凜一起回去?”

“......我陪你這件事,當然是當然的。”

等清野凜坐車走後,渡邊徹和九條美姬手牽手,一起朝的方向走去。

在銀座店前的十字路口,等紅綠燈時,九條美姬扭頭看了渡邊徹幾眼。

“怎麼了?”渡邊徹疑惑地問。

九條美姬沒說話,只是打量他。

渡邊徹摸摸自己的臉:“有哪裏不對嗎?”

“沒怎麼。”九條美姬收回視線。

渡邊徹一頭霧水,不過周圍全是人,打算回別墅之後再問。

九條美姬看起來好像真的沒什麼,依然手牽手,手還輕輕晃蕩起來。

紅綠燈最後三秒,二秒,一秒。

渡邊徹正要邁開步子,九條美姬忽然鬆開手,一下子跳到他背上,雙腿夾住他的腰。

渡邊徹連忙用手兜住她的大腿。

“走吧!”九條美姬笑着說。

“就這個啊。”渡邊徹感覺好笑。

什麼白天睡覺了,想走回去;剛才一直盯着看,沒怎麼——全是因為清野凜的一句話:“正好你也這樣背過我。”

“那天是小蓮想吃柿子,為了給她摘,清野才騎在我肩上。”渡邊徹解釋。

“她的腿夾得舒服嗎?”九條美姬咬住渡邊徹耳朵,用牙齒輕輕磨着。

“你感覺她會做這種事嗎?”

“哼,誰知道呢,她不做,但你做了,她難道會拒絕?”

“......我也不是這樣的人。”渡邊徹說,“她是騎在我肩上,你要嗎?”

“這麼多人,你好意思,本小姐還丟不起那個人。”

“這有......”

“傻子,紅綠燈,快!”九條美姬雙腿一夾渡邊徹的腰。

綠燈已經開始閃爍。

“坐穩了!”渡邊徹背着九條美姬,連忙跑過去。

“再快一點!哈哈哈!”行人路上,留下九條美姬歡快悅耳的笑聲。

過了紅綠燈,渡邊徹依然沒停下來,背着九條美姬一直跑。

“傻子,可以停了!”

周圍的人,紛紛看向兩人,以為他們趕着去乘坐末班電車。

渡邊徹想起學校那棵橡樹。

據說橡樹的樹冠有多大,樹根就有多廣。

那棵遮天蔽日的巨大橡樹,當初只是一枚松鼠都可以輕鬆吃掉的堅果,現在要徹底拔掉,從神川校門到校舍那一整條路,全都要挖開。

以前,一枚橡樹種子那麼喜歡九條美姬;

現在,一棵遮天蔽日的巨大橡樹那麼喜歡九條美姬,很喜歡九條美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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