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雲起靈域 第72章 醫德
小船駛到內島碼頭，有人引着葉紫依眾人往內島中的竹林走去。
穿過竹林，一座金碧輝煌的大殿矗立在竹林之中，上書“蓬萊閣”三個大字。
進入大殿之後，看到裏面站着很多人，都是來此求醫之人。葉紫依注意到這些求醫之人一個個穿着光鮮亮麗，想來能進入內島的應都是有身份之人，但在此卻是一臉恭敬，說話都是衣袖擋嘴輕言細語。
大殿正中坐着幾位鶴髮童顏的老者，神情頗有幾分傲慢地分別為求醫之人把脈診療，求醫之人唯唯諾諾不敢大聲說話。孫長老進到大殿也不理會其他人對其抱拳問好，自顧坐到其中一個空位上，有人為其倒茶，喝了幾口茶后，又閉眼養神。
葉紫依和朱未文跟隨楊勁夫及其愛子楊欽承排隊等候。她看到前幾位病人所花費的醫藥錢高得嚇人，動輒百萬，不禁咋舌，其餘人包括楊勁夫和朱未文卻是見慣不驚的表情，大概認為在此看病理應這麼貴。
等了兩個小時，終於輪到楊勁夫的兒子楊欽承。
孫長老坐在一旁，對那主治的老者說道：“大長老，此子身中奇毒，疑似散靈丹、穿腸散和另外三種罕見陰毒所致，老夫曾為其開列壓制毒性之方，但缺少藥材，不能治本，故引其回蓬萊閣治療。大長老，你且看看。”
那主治的大長老把脈后，捋須說道：“孫長老所言不差，乃散靈丹、穿腸散、金蟾毒、百步毒和另外一種不知名的陰毒，此子得罪何人，遭此毒手？”旁人聞聽中了這麼多毒，都吃了一驚，向這邊看來。
楊勁夫滿面怒色，沉聲道：“犬子月前隨友人外出遊玩，不知何故遭人截殺，其友人多已身亡，只有犬子逃回，卻是中了這身奇毒，至今不知施毒者為何人。請大長老及諸位長老救命！”
大長老說道：“好在孫長老配置了壓制毒性之葯，毒未入骨髓，倒還可醫治。只是這丹藥配置太過複雜，你可得有所準備。”
楊勁夫大喜道：“多謝大長老！”
大長老說道：“此丹名為齊天造化丹，所需藥材眾多，但唯有兩種稀缺，一為霓羽百合，一為陰紋靈草，所幸本閣尚存幾味。這兩味珍稀藥材加上其它藥材，一共五百萬。”
楊勁夫咬咬牙，說道：“無妨。”
大長老笑道：“老夫還未說完，五百萬隻是藥材的價錢，齊天造化丹極難煉製，老夫也難確保一次煉製成功，這藥材可能會用到更多，而且煉製此丹需大量精力，因此這齊天造化丹至少需要五千萬，若是耗費的藥材太多，可能不止這個數。”
旁人都倒吸一口涼氣，這價格也高得離譜了。
楊勁夫眉頭緊皺，說道：“在下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
大長老笑道：“楊城主也知本閣規矩，若是沒有這麼多錢，用武功功法來換也是可行的。”
楊勁夫稍鬆一口氣，說道：“楊某有一脫胎境界高階功法，名為天輪斬，不知可否……”
大長老搖頭笑道：“素聞楊城主修為高絕，三合鎮天功威震江湖，可用三合震天功換之。”
楊勁夫眉頭皺得更緊：“大長老，這三合震天功乃家傳秘法，不可外傳，再者這是無雙境界高階功法，價值恐怕遠高於五千萬，這，讓在下為難了。”
旁人一聽無雙境界高階功法，發出一陣低呼，一套無雙境界高階功法，若是拿去拍賣隨便都能拍得上億的價格。
大長老微微笑道：“那老夫就難辦了。楊城主，本閣規矩如此，老夫也愛莫能助，請楊城主三思后再做答覆，貴公子體內的毒性被壓制一時還不會有事。下一位。”
楊勁夫站在那裏，臉色陰晴不定，顯是下不了決心，其子楊欽承笑了笑：“老爹，我沒事，孫長老開的藥方已經能治癒毒性了，不用再服什麼齊天造化丹。
旁人都能看出這是楊欽承在安慰其父，都忍不住嘆息，朱未文上前拍拍楊勁夫，低聲道：“我可拿出一千萬，其餘的我們再想想辦法。
楊勁夫咬咬牙，似乎已經下定了決心，“好，就用三合震天功換犬子一命！但大長老必須承諾此功法絕不能外傳！”
旁人一陣嘆息，也無話可說，畢竟蓬萊閣的規矩就擺在那裏，要求醫就必依照其規矩。
葉紫依在一旁微微搖頭，說道：“楊城主，等一等！試問大長老，齊天造化丹是否能保證能治癒楊公子的病症？”
大長老淡淡道：“老夫開的藥方，豈能有差。”
葉紫依說道：“需幾粒齊天造化丹？”
大長老說道：“齊天造化丹均由天材地寶的藥材所制，其功效遠非解毒這麼簡單，就算只剩一口氣都能讓其活過來，並且還可有提升修為之功，如此神葯，一粒即可。”
葉紫依又對楊勁夫說道：“楊城主能否拿出五百萬購買煉丹所需的藥材？”
楊勁夫不明其意，說道：“五百萬還是拿得出。”
葉紫依拱手道：“若是楊城主信得過小女，便請讓小女為楊公子煉製這齊天造化丹。”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大老張冷哼道：“小女娃好大的口氣！”
孫長老也冷哼道：“莫以為學得一兩招旁門左道的煉丹之法，就能煉製這天下珍葯！”
楊勁夫為難道：“多謝葉小姐！只是，這……”
葉紫依說道：“若是楊城主信不過小女，小女可先為楊公子煉製一粒可以壓制毒性的丹藥，九曲護靈丹。不知孫長老為楊公子開列壓制毒性的藥方是否為此丹？”
孫長老冷笑道：“老夫不才！煉不成九曲護靈丹，你這女娃有本事，倒是弄一顆九曲護靈丹來看看！”
楊勁夫見雙方有了些許衝突，忙對大長老和孫長老抱拳致歉，正想婉拒葉紫依的好意，卻聽楊欽承說道：“爹，就讓葉小姐幫忙吧。不才小子多謝葉小姐！”
葉紫依對楊欽承微笑還禮，又看着楊勁夫。
楊勁夫想了想，“罷了，那就多謝葉小姐！”
這時大長老拍了一下桌子，嚇了眾人一跳，他冷冷說道：“你這小女娃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不要以為你那三腳貓的煉丹術就能救人性命，到時把人害死，看你怎麼交代！”
葉紫依淡淡道：“若是大長老認為齊天造化丹可治楊公子之毒，那小女就有把握煉製這丹藥。若是出了人命，也只怪大長老診斷錯誤。”
大長老怒道：“老夫診斷絕無問題！你煉製不出齊天造化丹，治不了病人，就想把責任往我身上推？笑話！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豈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葉紫依淡淡一笑道：“小女在此站了許久，早已看清了這到底是什麼地方。這裏不是救死扶傷之地，而只是一個藉著治病的名頭，行斂財之實的地方！”
眾人愣了一下，居然有人敢這樣說蓬萊閣。
沒等大長老和其他幾位蓬萊閣長老發話，葉紫依接著說道：“你等為人治病，動輒金錢百萬，或以患者武功功法相挾，此實乃強盜之舉！患者來此看病，是尊敬你等的醫術，可你等置患者之病危於不顧，以冠冕堂皇的‘規矩’為由提出種種苛刻要求，豈有如此行醫的道理！”
“作為大夫，理應扶危救困，而你等將患者化作三六九等，只許身份高者來此內島，其餘百姓禁止入內，此為不仁！”
“作為大夫，以救死扶傷為信仰，理應千方百計為患者的病痛着想，而你等卻將行醫做成了斂財之道，此為不義！”
“作為大夫，患者尊重你等，甚至在你等面前卑躬屈膝，你等泰然處之，以為這就是應得的尊重。患者如此尊重你等，換來的卻是沒有錢便不給醫治，人敬你，你不敬人，此為不禮！”
“作為大夫，不知濟世救人，不知救苦於危難，只知利益為重，如此不能明辨是非，此為不智！”
“作為大夫，沽名釣譽，貪圖虛名，患者對你等的醫術百般信任，而你等卻如此回報患者的信任，焉能有信？此為不信！”
“如此這般，不仁，不義，不禮，不智，不信，談何醫德！談何行醫！我慕名來此蓬萊閣，卻見到此番場面，名不副實，實在太過失望！”
葉紫依這一口氣說了這番話。她看到蓬萊閣眾大夫如此行醫，不免動了一些怒氣，說話重了一些。
眾人震驚得說不出話！這天下間，怕是沒有幾個人敢如此責罵蓬萊閣的長老吧！
但有人仔細想着葉紫依的話，覺得她並未強詞奪理，而只是道出了事實。這蓬萊閣的做法，確實違背了大夫應有的道德，只是旁人不敢說。
楊欽承雙手捏緊拳頭，他乃少年人心性，葉紫依這番話說到他的心坎上，他聽得很爽，想要叫好卻是礙於父親的面子不敢。
大長老和孫長老等人更是震驚，從來沒有人敢對他們如此說話，這不僅是罵他們無良醫德，更是再罵他們做人的道德都沒有！
幾位長老氣得臉色發白，但從未聽過如此責罵，一時還沒回過神，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只是聽大長老怒喝一聲：“滾出去！”
葉紫依淡淡看了看大長老，搖搖頭，對同樣還未回過神的楊勁夫說道：“楊城主，我在殿外為楊公子煉製壓毒的九曲護靈丹，其餘藥材我都有，獨缺一味天元芝草，請城主在此購買。”說完便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孫長老突然說道：“本閣不賣！”
葉紫依停下腳步，說道：“孫長老是存心想要蓬萊閣坐實見死不救的惡名嗎？”
取出離火化神鼎，葉紫依回憶着《神農佰草集》中記載的九曲護靈丹，將所需藥材一一取出置於地上。這些藥材都非常稀少，好在這些年在帝都的奇貨坊購得了大量的藥材，正好包含煉製九曲護靈丹所需的藥材，唯獨缺一味天元芝草。想這天元芝草雖然稀少，但蓬萊閣連霓羽百合和陰紋靈草都拿得出，天元芝草也應有庫存。
煉製九曲護靈丹共需二十三味藥材，葉紫依先行提煉除天元芝草之外的二十二種藥材。
她沒去管這天元芝草，她知道蓬萊閣肯定會將此葯賣給楊勁夫，不然就真落下見死不救之名，而且得罪了蜃樓城主，即便對蓬萊閣來說也不是好事。
楊勁夫也不敢跟蓬萊閣撕破臉皮，只得抱拳對大長老道：“還望大長老售賣天元芝草給在下。”
大長老冷哼一聲：“去後面找葯童。”
剛才被葉紫依罵了個狗血淋頭，這些蓬萊閣長老雖然氣憤不已，但也不敢當著眾多求醫者的面太過發作，不然傳出去還會落得個斯文掃地的罵名。
這幾位長老都再沒心情給人看病，都看着殿外的葉紫依煉藥，都想看看這牙尖嘴利的小女娃到底有何能耐，敢罵我蓬萊閣不仁不義。他們看到葉紫依用的鼎爐非常驚訝，這是什麼鼎爐，怎麼會自身還有靈力！
眾多求醫者也好奇地看着葉紫依，心想這個女子既然敢責罵蓬萊閣，又主動要求為蜃樓城主煉藥，應是有幾分真功夫。他們中大多數人確實認為葉紫依數落蓬萊閣的條條無醫德之語並沒有錯。蓬萊閣仗着醫術高明，心高氣傲，確實得罪過不少人，而且能來這蓬萊閣求醫的人哪一個不是九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此對着蓬萊閣低聲下氣求爺爺告奶奶般忍氣吞聲，有的人早已憋了一肚子火，因而更多的人是抱着看蓬萊閣鬧笑話的心態。
葉紫依提煉出第五種藥材的時候，楊勁夫抱着一個盒子走到她身邊，輕聲道：“葉小姐，這是天元芝草。”
“請城主放在一邊。我最後提煉此葯。”葉紫依說道。
楊勁夫點點頭，又走進大殿，對着眾長老抱拳致歉，抬了一張圓桌放在葉紫依身邊，將散放在地上的藥材都逐一撿到圓桌上。
他對葉紫依甚是感激，想着就算她不能煉製出救命之葯，她為自己出頭之恩也必定要報。心中更是咒罵這蓬萊閣的長老，個個都是見利忘義之輩，果如葉小姐所罵，沒有醫德！哪有大夫會用患者的性命來要挾索取大報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