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前世今生 第七章 辛酸對飲
看着父親緊握的雙手,明哲小聲地對父親道:“我...我想去看看雪燕。”
父親停下了腳步,緊握的雙手鬆了下來,回頭對明哲道:“也好,去吧。”說罷又徑直地向客棧走去。
明哲身後的張叔看了看明哲,嘆氣道:“幫我勸勸她吧。”說著指向了後巷,“東面第二家就是她的住處。”
明哲點點頭向後巷走去,當空的烈日又炙熱了幾分,身邊的輕風也猛烈了少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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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雪燕的屋前,明哲遲遲未進,眼前的茅草屋讓他兩行熱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用草團裹着黃泥的土牆被雨水沖刷出道道溝痕,像道道的利劍直插入明哲的心房。搖搖欲墜的木門在微風的吹拂下發出吱吱吖吖的聲響。
明哲試去眼淚,深呼了口氣,推了屋門。
一陣香風飄來,瑰紅的身影閃電般向他飛來,和他緊緊地相擁在一起,耳邊輕語:“怎麼才來?我想你!”
明哲輕撫着雪燕的背膀,道:“我也想,三年來一直在想你。”明哲感覺肩膀長袍的布料開始濕潤了,抬眼看去,雪燕落淚了,只是沒有發出聲音。
明哲取出懷中綉着鴛鴦的瑰紅手帕輕輕地試去她的淚珠,撫摸着她飛瀑般的黑髮,柔聲道:“你受苦了。”
雪燕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輕輕地推開他,回到屋中從破舊的木桌下拿出了一壇水酒來,向明哲揮了揮手。
明哲與雪燕對坐在桌前,明哲看了看酒罈,又看了看雪燕,一陣不解,“這是?”
雪燕低下頭,“我幫鄰家孩童溫習功課的酬勞...”
明哲隨口道:“那你買酒?你...”說著似乎想起了什麼,就沒有再說下去,頓時露出傻得不能再傻的痴笑。
雪燕眼中忽閃精光,向明哲伸出手來,明哲一臉茫然。
雪燕笑罵道:“獃子,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瑰紅色?”
明哲這才會意,將手中的紅帕放到雪燕手中。
雪燕小心地折好放入懷中,對明哲恬恬的一笑。
明哲看得呆了,隨後又醒悟過來,連忙看向屋內的陣設,一看又是一陣心酸。發著霉味的木床已是屋中最好的物件了,床尾角落裏整齊地疊放着幾件換洗的衣物。單薄的被褥洗得已經發白,上面散落着幾個開開合合的書本。
“我來時你在讀書?”明哲問道。
雪燕也看了看床上的書本,低聲道:“嗯,聽到你的腳步聲就沒來得及收拾,別管它了,我們喝酒吧。”
明哲點點頭,拿起酒罈給瓷碗裏斟滿了水酒。
雪燕喝了一小口,白晰的俏臉頓生紅暈,彷彿初開的玫瑰。
明哲則一飲而盡,望着雪燕問道:“這幾年你是怎麼過的?叔伯他怎麼...”
雪燕閉上雙眼,“不怪他的,能在官營城租個獨門獨院的房捨實屬不易了,這裏的生活費用還是很高的,我沒多久就沒了銀錠,又不好向父母開口,只好以給鄰家孩童補習功課為生,還好有震原將軍照顧,要不然那些富家子弟...”
雪燕端起瓷碗又喝了一大口水酒,繼續道:“我是幫將軍的七公子補習功課時得到他的青睞的,他對我很好,還要認我作干閨女呢。”
雪燕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他警告了那群騷擾我的人,要不然我的房門再反鎖也是無用的,我真的很感激他。”說著開始抽涕起來。
“跟我回去吧。”明哲緊握着雪燕的縴手。
雪燕抬起了頭,望着明哲深情的目光,反手也握緊了他的手,堅定道:“不,我不能回去,再苦再難我也要考個鄉魁(鄉試頭名)出來,相信我!”
明哲默默地看着她,心裏如城皇河的河水一樣,翻騰不已。
明哲嘆了口氣,像是想起來了什麼,開口道:“我爹和張叔伯做了大買賣,你可曉得?”
雪燕點點頭,也學着明哲的樣子嘆了口氣,悠然道:“是我求震原將軍的,他看在我的薄面上才關照了他們,悅來客棧也是得到他的受意才...”
看着陷入沉思的明哲,雪燕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着他。
明哲喝了一口酒,向雪燕望來,像是想通了什麼。
“別想這此事了,對了,你在這三年裏做了什麼?”雪燕托着下巴問道。
明哲努力回想着,“呃...大黃現在胖得已經飛不到屋樑上了,我在水缸邊給它弄了個枯木作窩;小灰還是原樣,不過它好像會說人話,剛冒話,還不確定;至於那三缸魚嘛,有次母親燉了一條給客人吃,害得我哭了幾個晚上...”
看着雪燕的白眼明哲再也說不下去了,忙問:“為何?”
雪燕腳一跺,臉氣得通紅:“沒出息!將來你怎麼...”本來粉紅的面龐又添了幾分艷色。
當聽到明哲說‘這筆生意我會留意的’時臉色才有所好轉。
雄雞高鳴,晨光耀眼。昨夜的溫情細語、朗聲大笑早已隨風而去。酒罈丟到了門口,桌上地上散落着青豆和花生皮,伏在桌上熟睡的男女嘴角均帶着笑意,像是在回味著兒時有趣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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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悅來客棧已是午時,正好在門口明哲看到了要出門的父親和張叔,倆人神情不一。
父親望着孩兒露出神秘的笑容,而張叔帶着不安之色。
明哲笑容滿面的對父親道:“爹,你們這是要去何處?”
父親回答道:“先去找你,然後去市場轉轉,正好你回來了,走吧大兒子。”說著向城東的市場走去。
由於雪燕要去閭塾,還要去輔導孩童,所以就沒有和明哲一同前來。
三人不緊不慢地走着,落在最後的張叔小聲地問道:“阿哲,她想通了?”
明哲望向張叔,神秘地一笑,隨口道:“她說要思量思量。”說罷便加快了腳步跟上了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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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場舉目可望,高大雄偉的青石牌坊雕刻着‘集金門’三個金光大字,筆體天馬行空,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作。
進入市場後人頭攢動,車馬聲、叫賣聲不絕於耳。二層三層的商樓、酒樓比比皆是。
其中最氣派的定是‘震原雅居’最為醒目,五層的高樓鶴立雞群,集當鋪、客棧、酒樓、銀庄、賭坊於一身,必是接待達官貴人必到之處。
明哲哪裏見過這般陣勢,不停地四處張望着,明顯感覺眼睛長的太少,引來張叔的陣陣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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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嘛?”父親回頭對走得越來越慢的明哲道。
明哲點點頭,蹲在街邊取下腰間的水袋狂灌幾口,喘着粗氣。
父親與張叔對視一笑,拉起明哲,道:“成何體統,還有不遠就到頭了。”
明哲抬眼望去,固若金湯的城牆高達數丈,城樓兩側的巨弩更是威武異常,三五成隊的官兵來回巡視着城內城外的動靜。東城門的弔橋早已落下,不時有商人、旅人、車輛進進出出,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