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殺人犯
“我是誰?”
他看着鏡子裏的那個人,伸出手指撫摩着鏡中的眉眼嘴唇,觸手冰冷。
“我是誰?”
他不斷喃喃自語,捂住心口,皺着眉頭,直感覺撕心裂肺的痛,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從自己的心臟中鑽出來。
眼前一片漆黑,腦袋一陣暈眩,他晃了晃身子,站直之後,看着鏡中那個人,冷聲問道:“你是誰?”
“咚!”
門口響起一道聲音,有人駭然地看着這個被黑霧包裹的人,那人聞聲看過去,目光冰寒。
……
驚蟄時分,平地無聲起驚雷。
飛虹苑內發生了一件大事,直達天聽,就連聖皇都頗為關注此事進展。
飛虹苑化廣峰一位名叫紀宇的弟子死了,死後被拋屍在山道旁,兇手明顯沒有毀屍滅跡的打算,極為囂張。
大理寺並刑部官員馬不停蹄趕往飛虹苑,神機閣也派了人過來,只一瞬間,飛虹苑內外已是戒備森嚴。
整個天都最近風波不斷,人們還沒有從方寸山弟子唐未濟與劍神李四交手一記引起的震驚情緒中平復過來,又被這新進出現的案件駭得街頭巷尾說話聲都低了幾分。
天都在聖皇的光輝籠罩之下,已經多少年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哪怕是再瘋狂的血修也不敢在天都犯事。
更何況死者還不是尋常血修,而是飛虹苑弟子。飛虹苑從建立至今,這是第一次有人死亡。平時哪怕是彼此交手,也都有各自的分寸,重傷都不敢,生怕引起各自背後宗門之間的恩恩怨怨。
紀宇背後的宗門只能算得上是二流,但這畢竟是一個不好的開始,無論怎麼樣,聖皇都必須要給這個宗門或者說天下所有的宗門一個交代,不然的話飛虹苑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當唐未濟看見神機閣帶隊的那人時候,驚訝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在那天被李四一指頭彈飛之後,唐未濟先是被魏孝熙翰扛到了那深宮大院之內,請了最好的御醫,用了最好的丹藥,不過兩天便恢復如初,只可惜逸散的星輝與剛剛穩固下來的馭氣境。
唐未濟在宮內大吃大喝了一通,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珍禽異獸都吃了個遍,回到了飛虹苑之後便開始閉關修鍊。
一是為了鞏固馭氣境的底子,不讓自己落下病根;二是為了收攏殘餘的星輝,能撈一點是一點;最後則是為了體會與李四正面交手時候的心境,這一個看似不起眼,實則是最大的收穫。
不是誰都有資格和李四交手,並且還能活下來的。
閉關這才幾天,剛剛消化了戰鬥的收穫,紀宇便死了。
如果唐未濟沒記錯的話,還有十天便是春雨宴了。在這種時候發生這樣的事情,難怪天都如臨大敵。
神機閣領隊的那人讓神機閣兩位副將軍等在小院門外,走進來與唐未濟抱了抱。
唐未濟拍了拍他的背,驚訝地看着他,“你什麼時候進了神機閣了?”
魏孝熙翰無精打采提不起精神,“誰知道父皇怎麼想的,讓我來帶隊。我自己琢磨啊,估摸着是上次的事讓我出了風頭,父皇才會對我委以重任吧。”
在委以重任四個字上,魏孝熙翰加重了語氣。
唐未濟聽出了其中的苦笑與不滿,同情問道:“怎麼了,樓子裏的姑娘還是不搭理你?”
魏孝熙翰一下子泄了氣,就像是霜打的茄子,瞬間蔫了,他抓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可不是么,那些姑娘聽見我大哥的名字跑得飛快,怎麼輪到我的時候一個個就多看一兩眼,便也走了?”
唐未濟沒好氣罵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
魏孝熙翰擺了擺手,走到唐未濟床上躺下來,覺得躺得不舒服,又搬了張椅子到屋外,躺在椅子上曬太陽,順嘴問道:“小木魚呢?”
“他回去探親了。”
唐未濟盤膝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冷眼看着他裡外忙活半天,突然問道:“你不是來查案的么?”
魏孝熙翰半躺着的身形頓了一下,而後癱倒在椅子上,捂着臉嘆氣道:“忘了,算了,查什麼啊,我屁都不懂,讓他們自己忙去吧。”
唐未濟有些無奈。
魏孝熙翰眯着眼睛看着太陽,突然問道:“那個掛了的人你似乎見過?”
唐未濟楞了一下點頭道:“之前欺負小木魚那個胖子,我上化廣峰的時候揍過他一拳。”
魏孝熙翰沉默了片刻,突然道:“有可能他們會來找你的。”
唐未濟頓時明白了他不去查案跑來這裏蹲着的原因,心裏有些感動,也有些好笑。
“我都不擔心,你在這裏擔心什麼鬼東西,我又沒殺人,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魏孝熙翰撓了撓頭道:“你是不知道那些人的嘴皮子,我要是不在這裏的話,黑的都能說成白的,不是我吹,我跟你打賭,最遲天黑,刑部的那幫人鐵定過來,我要是不在,強行把你扭送大牢,到時候再來個屈打成招,哪怕事後你沒事,你臉上也沒光啊,之前打下的赫赫威名變成了笑柄,憋屈不憋屈。”
唐未濟便不再說話,結果沒等到天黑,刑部並大理寺的人便找上門來。
有人“砰”地一聲把門推開,冷聲道:“刑部查案,無關人等退避,誰是唐未濟,出來。”
坐在石桌上的唐未濟睜開了眼睛,躺在椅子上的魏孝熙翰一動不動,像是死了。
那位從六品的刑部員外郎看上去是個火爆脾氣,見唐未濟默認,瞅着他厲聲喝道:“你殺害紀宇的事情犯了,跟我們走一趟刑部大牢吧。”
唐未濟歪着頭冷靜地看着他,“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不懂?這幾天我一直都呆在這裏,不曾出去過,我殺什麼人了,你們有證據么?”
員外郎冷笑了一聲,“我走訪過化廣峰上的諸宗弟子,人人都說最近只有你與紀宇起了衝突,讓他在同門面前落了面子。除了你有殺人動機之外,還有誰無緣無故冒着風險去殺一位血修,你說你這幾天都在這裏,有證人么?”
椅子上的魏孝熙翰有了些許動靜,唐未濟看了他一眼,動靜消停了。他扭過頭繼續問道:“證人我倒是沒有,不過我若是想殺他的話,怎麼會在與他起衝突這幾天去殺他,殺了他還不處理屍體,難道故意讓你們來抓我么?再說是他挑釁在先,即便懷恨也是他懷恨在心,我是勝利者,為何要冒着風險去殺一位失敗者?”
那位刑部員外郎愣了一下,緊跟着大怒道:“是我在辦案還是你在辦案,是我在問話還是你再問話!”
唐未濟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問你們刑部辦案都不帶腦子的么?”
員外郎愣了一瞬,似乎沒反應過來唐未濟話語裏的意思,緊跟着便是怒火攻心,指着唐未濟厲喝道:“沒有人證,你便有極大嫌疑,此罪一也。你雖然身為飛虹苑弟子,卻蔑視刑部,蔑視王法,蔑視聖皇,此罪二也。我傳你辦案,你卻巧舌如簧,分明心中有鬼,此罪三也。三罪並罰,按律當誅,來人,把他拿下,扭送刑部大牢!”
身後有人出列,氣息渾厚,明顯是兩位化氣境高手。
唐未濟聳了聳肩膀,看了一眼魏孝熙翰,“我是搞不定了,你來吧。”
魏孝熙翰咳嗽了一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攔住了那兩位出列的兵卒,看着員外郎說道:“你方才不是找人證么,我就是人證啊,我能證明他這幾天都在這裏。”
那員外郎看着眼前少年,怎麼看都不順眼,正要出聲讓人一起抓回去,身後有人忙匆匆探過頭與他說了幾句話,於是員外郎看着魏孝熙翰的表情頓時變了。
他上前行禮道:“在下班道遠,見過二皇子殿下,不知二皇子殿下在此,多有冒昧。”
魏孝熙翰擺了擺手,“此次我過來,也是父皇讓我領神機閣辦案的,咱倆算起來還算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班大人只管辦你的案子,有誰敢攔你的或是搗亂的,我一個個都幫着處理了,殺無赦!”
班道遠拱着手半天不敢起身,慌得腦門上直冒汗,心想搗亂的那個可不就是你么,這讓我怎麼辦?
魏孝熙翰看似關切地問道:“班大人,你怎麼了?我看你滿頭大汗的,可是生病了?”
班道遠慌忙抬頭道:“啊?沒有沒有,臣下突然想起來那邊還有一些事情要忙,先行告退了。”
“去吧。”魏孝熙翰看着他們慌忙走遠,不忘高聲招呼道:“有什麼證據趕緊過來告訴我,本皇子好與你們一同辦案啊。”
班道遠腳步愈加匆匆,心中卻是大恨。
唐未濟看着他走遠,聽着那雜亂的心跳,突然道:“等他下次來的時候,帶過來的人可就不是你這樣能對付的了。”
魏孝熙翰再次躺回到椅子上,悠哉道:“你怕什麼,反正又沒殺人,查就查唄,只是我雖然不懂查案,卻也知道查案可不是他那麼查的。”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春雨宴就要開始了,包括你們方寸山都要派人過來觀禮,這個時候出事,三法司的人自然心中焦急,還有十天,這十天裏面只要逮着一個替罪羊就行了,誰管真兇是誰。”
魏孝熙翰仰頭看向天空,喃喃自語,“道理我都懂,死貧道不死道友嘛,我也能理解,只可惜他們這次選錯了替罪羊啊。”
唐未濟有些好笑,“我是替罪羊?”
魏孝熙翰神色很是認真,“沒有比你更大的替罪羊了!也沒有比你更合適的替罪羊了。”
他看着唐未濟,“在我來之前,便有人與我親口說過一些事情,不然的話我怎麼會特地等在這裏護着你。你別看方才那個姓班的一副頭腦簡單的樣子,背後可都是有人吩咐的,我若是不在,你可就要被捉回去了。”
“捉回去之後呢?”
“捉回去之後可就說不準了啊,但是罪名肯定會落到你身上,沒有證據就找證據嘛,沒有人證飛虹苑的人不也多得是。也許父皇惜才,饒你不死。也許為了堵住悠悠眾口,為了平息各宗門怒火,哪怕知道你不是兇手,也得殺了你。這可都說不準。”
唐未濟突然問道:“吩咐你的人是誰?”
魏孝熙翰聞言有些心有餘悸,緩緩吐出兩個字,“劍囚。”
“劍囚?”唐未濟原以為是聖皇陛下,卻沒想到聽見的竟是一個從未聽過的名字,頓時有些驚訝。
“你不知道他?”魏孝熙翰看起來卻比他更驚訝。
“我沒聽過。”唐未濟老實道。
魏孝熙翰目光怪異地看着他,而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只是任憑唐未濟再怎麼問也不開口。
唐未濟便再次陷入修鍊狀態,他沒忘記自己在春雨宴上與裴響還有一場另類的戰鬥,這個時候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極其寶貴的。
也許派班道遠過來的人就是為了打亂他修鍊的步伐?
唐未濟心中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他強行把這個念頭從自己的腦子裏驅逐出去,陷入空靈狀態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唐未濟突然驚醒。
天色漸暮,殘陽如血。
魏孝熙翰縮在椅子上已經睡著了。
他輕輕敲了敲石桌,“來了。”
魏孝熙翰隨着敲桌子的聲音醒來,剎那間的茫然之後,他把視線轉向小院門口。
小院被人一腳踹開,一位身披甲胄、鬚髮皆白的老將軍大步走了進來,鷹視狼顧,目光兇狠。
見到魏孝熙翰,他不僅沒有懼怕,反而頗為不屑,先是隨隨便便行了一禮,緊跟着看向唐未濟,也不扭頭,沉聲問道:“這便是兇犯?”
班道遠藏在他身後,只聽見那道聲音,“這便是疑犯。”
老將軍大手一揮,“帶走。”
身後有披甲士走出,黑甲如墨,長刀新弓。
魏孝熙翰在老將軍進來的時候面色便變了變,這會兒忍不住道:“秦將軍是當本皇子不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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