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挑戰
唐未濟帶着小木魚如願登上了化廣峰,化廣峰上又出現了一個人。
飛虹苑集結了各派精英弟子,有許多十年之期到了之後也不願意回宗的,也有許多私自前來的,都住在飛虹苑附近,聖皇對此並無異議,他們而今都出來向著飛虹苑內趕去。
他們每一個人都對其他人的情報了如指掌,很快便有人認出了來人,低呼不斷。
“是稻宗的盧師兄,那可是我偶像啊!聽說盧師兄在三年前已經是馭氣境巔峰,不知道有沒有踏入化氣境……”
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旁邊一名面色蒼白的弟子打斷。
“盧師兄敗了。”
驚嘆聲戛然而止,那名對盧師兄推崇至極的弟子看着盧師兄遠遠拋飛的身影,只覺得自己的偶像好生可憐。
只一拳,還是一拳。唐未濟走路的姿勢和速度都不曾變過,就像是走在路上的人嫌棄太熱,扇了一下手掌,盧師兄便飛了。
山上山下無數目光跟着那兩道身影前行。
小木魚又開始忍不住抖腿了,這次卻是激動的。
好像大師兄在不在都差不太多的樣子么?方寸山果然是方寸山。
“快看,又出來一位,我認識!這是玄冰閣的於師兄,九層玄冰閣三層之下五敵手,一手玄冰劍法配合自身血脈之力,堪稱化氣境下無敵,想當年……”
“於師兄敗了。”
說話那人跟着沉默,面色慘白。
“成師兄敗了……金師兄也敗了。”
“那是我們……齊師兄怎麼也敗了……”
一位接着一位天才眼中的天才出現,一位接着一位天才眼中的天才被打飛。
就像是驟然劃過天空的流星,足夠耀眼奪目,璀璨動人,卻終究短暫。
他們與唐未濟並無直接衝突,故此唐未濟分寸拿捏巧妙,只是讓他們輕傷落地。
他們落地佇立原地不動,一個個面色泛白,自然知道彼此之間的差距,於是更加沉默,看着那少年一步步走遠,駭然之餘還有些佩服。
這便是方寸山弟子么?
前有買劍,後有唐未濟,方寸山三代弟子如此無敵?
只怕過百年之後,他們依舊難以忘記今天的畫面。從始至終唐未濟僅僅只用一拳,一拳便是一人敗北。
從山道上一路砸過去,無一人是一合之敵。
這還是馭氣境么?無數人心中感慨,迷惑着想着自己的境界怕不是紙糊的?
當初在方寸山的時候,唐未濟對前往天都有些惶然,所以曾經問過買劍天都有什麼不一樣。買劍給他的回復是天都沒啥好玩的,你看誰不順眼先劈一劍再說。
唐未濟原本覺得他和大師兄無話可說,現在想想,覺得天都真的沒啥好玩的,只不過大師兄是先劈一劍,他先遞一拳而已。
身旁的小木魚走得有些累了,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扭頭看了一眼氣息依舊沉靜似海的唐未濟,心裏佩服更甚,心想果然不愧是大師兄選中的唐師兄。
只是小木魚又抬頭看了一眼上面,一張臉又變成了苦瓜。這什麼路啊,化廣峰的山道也太長了吧。
山道長其實還是其次的,小木魚擔心的是山道如果太長的話,那麼等在山道上的人便會更多,唐師兄還能撐得下來么?
唐未濟的拳頭終於被擋了下來,這很正常,他畢竟不是三仙境的強者,哪怕是三仙境的強者也有着各自的對手或者稱之為宿敵。
唐未濟在賞雪會的時候還沒有踏入養氣境,因為九長老把他的養氣境底子打得粉碎,而在那個時候,以戰力強橫的澤林峰弟子錢廣便連打他都打不動。
這其中固然因為他的身體極為特殊,也有那三股力量的糾纏的原因。買劍幫他把這三股力量打碎,其實也相當於讓他的身體變得不那麼“無理”。
這其中有好處也有壞處,沒打碎之前唐未濟的身體好似鋼塊,很難被打破,但若是被打破的話便又很難恢復。打碎之後則變得剛柔並濟,沒那麼堅硬,卻又兼顧了還說得過去的恢復力。
但自然而然,他的身體也沒有了在承流峰賞雪會時候那麼堅硬,所以即便境界有所增長,被人攔下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攔下唐未濟的是個邋遢少年,唐未濟看着他結成一綹綹的頭髮便有些不喜,皺着眉頭心想世上怎麼會有如此不修邊幅的人。
被稱為“老狗”的仇樂池看着唐未濟也有些心中不喜,心想買劍是固元境的,一人一劍挑翻了整個飛虹苑也就算了,你不過是他的師弟,哪怕僥倖踏足了馭氣境在天才雲集的飛虹苑又算得了什麼?
他下意識忽略了唐未濟已經走到他面前,幾乎挑翻了化廣峰的事情,但也許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所以他才會心中更加不喜。
仇樂池眼皮子耷拉着,手腳也耷拉着,斜覷着唐未濟,有些蔑視地說道:“你的拳頭也沒硬到哪裏去啊,這些人這麼廢的么?”
唐未濟揉了揉拳頭,試探着問道:“化氣境?”
仇樂池傲然點了點頭,“捉刀教仇樂池。”
唐未濟忍不住咧嘴笑了,“就是被大師兄一劍劈得不敢冒頭的那個仇樂池?”
仇樂池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你找死么?”
唐未濟呵呵笑道:“我找死啊,你幫我啊?”
仇樂池右腳重重踏在地上,只聽“嘣”地一聲,如同弓張滿月,箭發如星。
仇樂池整個人雙腳釘在地上,上半身往後仰着幾乎觸地,然後再以極快的速度反彈了回去,一道猩紅色的氣流生出獠牙,順着他的手掌往唐未濟臉上纏繞過去。
這是他的血脈之力具象化的顯現,說明仇樂池已然震怒。
唐未濟推開小木魚,又是一拳往猩紅氣流砸過去。
仇樂池看着他的應對忍不住出聲譏諷道:“你當我的血脈之力是你這樣的蠻力能夠打碎的么。”
唐未濟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在拳頭快要砸到那道猩紅氣流的時候張開了手。
拳頭化作手掌,手掌中心有一朵橘黃色的火苗,圓圓的,像是吃飽了團在一起的橘貓。
那長滿了獠牙的猩紅氣流原本是來自地獄,沾染了無數邪惡氣息,對付血修最是噁心,能污人血脈,大大降低對手的戰鬥力,可謂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可怕的氣息之一。
然而那猩紅氣流在遇到橘黃色火苗的時候就像是老鼠遇到了貓,它以最快的速度蜷縮了回去,因為速度太快,停住的速度也很快,所以猩紅氣流的前段在半空中停滯的時候,後面還在不斷往前沖,最後化作了一隻冒着火焰的地獄惡犬的頭顱,扭身就要跑。
剛剛才消化完那一朵涅槃之火,正緩緩蘇醒的小火下意識打了個飽嗝,看見了遠去的地獄惡犬頭顱,覺得這東西好好玩的樣子。它深吸了一口氣,在唐未濟的手心裏用力,把自己壓扁成了燒餅模樣,然後驟然彈射了出去。
那猩紅氣流化作的地獄惡犬頭顱蘊含著來自仇樂池的意志,它感受到那股來自天敵的不斷靠近的壓迫感,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那惡犬頭顱消散成了無數巴掌大小的火焰,四下奔逃。
小火追了上去,一口一個,玩得不亦樂乎。一旁的仇樂池看得目眥俱裂,心疼到了極點。
他連忙收回那些火焰,血脈具象化顯現不僅需要足夠的血脈之力支持,還需要血修自身血脈之力離體,小火吞噬的可不僅僅是天地間的靈氣,還有他的血脈根祗。
仇樂池的血脈濃度還不夠,若是再高一些能具象化出一整頭三頭地獄惡犬的話,小火想要驅散它們還真不容易,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他聚集剩餘的火焰捏成一團吞入口中,看着唐未濟怒道:“同輩比試,你怎能損我血脈根基!”
唐未濟冷笑道:“只准你贏?輸在在你手裏有本事也不用?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道理。”
仇樂池眉毛倒豎,就要不管不顧施展那一招禁招,這招用在唐未濟身上他覺得有些浪費,因為用完了這招他必然要在床上躺幾個月,便趕不上兩個月之後的春雨宴了。但若是不用這招的話,他又怕唐未濟再折騰出什麼古怪東西惹人心煩。
仇樂池絕對沒有養虎為患的興趣愛好,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這是他能從捉刀教脫穎而出的原因之一。
只是他才剛剛抬起手,經脈中的血液才開始沸騰,一旁卻突然伸出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仇樂池心中先是驚了一驚,緊跟着又放鬆了下來。
化廣峰上能無聲無息接近他的也只有那一個人而已,他扭過去看,果然是裴響。仇樂池眉毛挑了挑,帶着些怒意與敵意冷聲道:“你想幹嘛?”
裴響自然知道這條瘋狗的性格,知道若是自己給不出一個說得過去的答案的話,這人怕不是連自己都要打。
他輕笑了笑,拍了拍仇樂池的肩膀,只覺得觸手硬邦邦好似岩石。裴響看向唐未濟,“飛虹苑弟子爭鬥已是尋常,他朝你出手的確是他錯在先,但罪不至此,血脈濃度增加不易,我替他認個錯,你可否將他的血脈還給他。”
仇樂池心中戾氣頓生,心想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替我道歉?他正要發作,卻聽自己心湖之中傳來一道聲音,他怔了怔,終究是沉默了下去。
唐未濟看着笑語盈盈的裴響,終究是搖了搖頭。
裴響笑容收斂,“唐師弟是不想給這個面子了?”
唐未濟依舊不說話,那些血脈是被小火吞走的,他又沒法和小火進行交流,如何能把血脈還回去。再說即便他能和小火交流,以他的個性這些血脈又怎麼會還回去,所以他索性不說話,只當是默認了。
裴響振了振金衣,“從買劍大師兄走了之後,你們方寸山的人是越來越低調,和你這般囂張的還真沒有多少。”
唐未濟晃了晃手腕,“這話你應當留着大師兄在這裏的時候再說,我今天不是來和你說這些廢話的,我問你,可是你指使那些人去找木魚的麻煩?”
裴響眯着眼睛輕聲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唐未濟看着他,沉聲道:“那我便當你默認了。”
裴響笑道:“即便是我,你還想朝我出手?”
他扭頭看了一眼仇樂池,“我可不是他,捉刀教擅長詭異手段,卻恰好被你所克制,我綵衣閣卻是最擅長以柔克剛,你不過區區馭氣境,不是我的對手。你能從山下走到這裏已經殊為不易,我勸你還是不要讓自己的神話在我這裏終結。”
仇樂池冷哼了一聲,卻出乎意料沒有反對裴響的話,裴響所說的有幾分道理,但他沒反對更多是因為自己心湖中響起的那道聲音。
唐未濟看着裴響,感受着他如高山一般的氣息,知道這人即便在化氣境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沒準距離突破三元境只差那一步。
他還從來沒有和化氣境的人正面交過手,即便之前有機會刺殺了一位化氣境的高手,也是在暗中出擊,事先策劃好,環環相扣,以陰謀殺人,況且那人的氣息可遠遠沒有裴響厲害。唐未濟這時候才想起來,飛虹苑可是集結了各派的精英弟子,所謂精英,自然是各境界中的最頂尖。
不是對手。
他很快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不是對手,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灰溜溜走人服軟,任憑小木魚受到的委屈化作春水滲入大地?
如果是買劍在這裏的話他會怎麼做?
唐未濟看着裴響帶着揶揄笑意的眼睛,心中思忖片刻便得出了結論。
一劍砍過去就是了,反正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那麼如果是自己呢?自己不是大師兄,打不過啊。
小木魚看出來唐未濟似乎不是面前這人的對手,便萌生了退意,輕輕扯了扯唐未濟的衣袖,示意到此為止好了,反正已經打敗了這麼多人,沒墜了大師兄的名頭,至於自己受到的委屈,小木魚覺得那沒啥。
唐未濟掙脫了小木魚的手,輕輕按住了他,轉頭與他對視,看了他一眼。
小木魚便不再動了。
唐未濟走上前去,指着裴響,“我要挑戰你。”
天地寂寂。
各宗各派的弟子們看着這人,心中生出一些佩服,佩服的同時又有些想笑,那是對不自量力的嘲諷。
“他這是瘋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