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愛的人就在身邊
本以為,秦家駿入獄的這兩年,我與何子清不會再相見。
半個小時前,她還在電話里和瑞拉吵得不可開交,這會兒,就駕車趕來了家中。
她手裏提着禮物盒,看樣子是來找瑞拉求和的。
剛好,瑞拉瘋鬧到何子清的面前,她小臉一揚,傲氣了起來,“哎喲!這不是何大小姐么!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電話里沒吵夠,這是要面對面理論啊!”
瑞拉戰鬥力十足,剛在電話里被何子清強行掛斷電話,這會兒必須把氣勢扭轉回來。
何子清嫌煩,隨手將購物袋推到瑞拉懷中,簡單交代,“和好禮物,愛要不要,讓開。”
何子清推開瑞拉,徑直朝我走來。
瑞拉剛要責罵,低頭看了眼購物袋中的東西,整個人笑開了花,“天啊姐妹!這骷髏吊墜全國限量八十條!你買到啦!送我啦?”
何子清頭都沒回,她當真了解瑞拉的喜好,一句話不用說,就能擺平瑞拉的小脾氣。
何子清站定到我面前,神態傲嬌,“聽說了你的體檢結果,出乎我意料,恭喜你了。”
她的祝福裏帶着幾分不甘心,我同她道謝,邀請她留下吃晚餐,“晚上大家要在院子裏吃燒烤,留下一起?好些天沒見了。”
她答應的痛快,低頭拿出手機,“不介意的話,我叫上我的新男友,給你們認識一下。”
她持起電話,聲音忽然嬌媚,這兩秒快速切換的聲調,我當真做不到。
電話掛斷,她話裏有話的同我交代,“既然大人和孩子都沒事,那就好好養身板吧,相信秦家駿有了孩子以後,會是個合格的好爸爸。”
我應着聲,“也是個合格的好丈夫。”
何子清挑挑眉,沒接話,她轉身看了眼欣喜若狂的瑞拉,滿眼不屑,“剛剛是誰在電話里對我大呼小叫來着?還放話要跟我絕交!”
瑞拉一副舔狗模樣,黏在何子清身後,“誰呀!敢對我子清姐大吼大叫,不想活了吧!”
一旁,幫忙抬東西的蔣軒宇,不長眼力見的插了嘴,“剛剛不是你在電話里大罵何子清的么,掛了電話還罵了十多分鐘。”
瑞拉一腳踹了出去,“蔣軒宇你給我去死!”
院子裏的桌椅和燒烤架,沒一會兒便初見模樣,鳳姨和白靜、王玉蘭三人在廚房裏整理食材,剛巧,韓斌給我發了微信消息。
發消息的原因,起於我剛剛給他點的那個贊。
韓斌:“你今天去複查了吧?剛看到你的點贊,才想起問你這件事。”
我回復着:“我和孩子都很健康,你和馬可在一起了?”
他連續發了幾個開心大笑的表情,“功夫不負有心人!我正準備給你報喜呢!什麼時候有空?我請你和軒宇吃飯!”
我看了看院子裏互相打鬧的幾個人,回復着,“如果現在有空的話,帶着馬可來我家吧,家人都在,剛好我們可以敘敘舊。”
韓斌沒猶豫,即刻答應了我的邀請。
二十分鐘后,韓斌帶着馬可出現,家裏更加熱鬧了。
他們圍着燒烤爐喝酒吃串,鳳姨一邊打下手,一邊照顧康平。
我因為懷有身孕,坐在花園邊,喝着王玉蘭精心熬燉的補湯。時不時的拍照,和群里的沈浩南、趙曦雯聊天。
沒一會兒,瑞拉和何子清便喝多了,兩人坐在花園草坪里,人手一瓶啤酒,你一言我一語互訴衷腸。
瑞拉還在惦記張艋,句句惋惜沒能拿下張艋,何子清則毫不忌諱的說起了秦家駿,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訴說以後再也不能喜歡秦家駿了,再也找不到這麼好的男人了。
我一邊聽,一邊笑,王玉蘭脾氣躁,她聽聞何子清喜歡秦家駿,脫了鞋便踩進了草坪里,繞到何子清身後,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反覆質問,“你剛才說你喜歡誰?我沒聽錯吧!你喜歡我王玉蘭的女婿?你這個狐狸精,我女婿是你能喜歡的?你給我說清楚了!”
眨眼間,草坪里的王玉蘭和何子清便扭打在了一起,我回頭喊着蔣軒宇來幫忙,蔣軒宇手握剛烤好的大塊肉,一邊往嘴裏送,一邊看熱鬧,“姐,你就讓媽收拾收拾何子清吧,你要是不讓何子清知道咱家的厲害,她以後再勾引二爺咋整。”
我不禁擔憂,“媽下手有點重……”
蔣軒宇大笑一聲,“你放心吧,我從小被媽揍到大的,咱媽總是能精準的把握揍死和揍不死的界限,保准讓她疼的再也不敢來騷擾你和二爺。”
我瞠目結舌,“……你認真的?”
蔣軒宇點點頭,“打不死的,放心。”
我愁着思緒,回頭叫來了韓斌幫忙,“你們快來幫忙拉架!別吃了!”
何子清挨揍的這晚,我們的聚餐並未受到太多影響,只是有了這次經歷以後,何子清當真低調了許多。
後來,我連續幾次邀請她來家裏吃飯,以彌補王玉蘭給她造成的心理陰影,她都是用各種借口搪塞,客客氣氣。
果然,有個強勢的生母,會免去很多麻煩。
後來的七個多月里,我按時按點的去探望秦家駿,白靜和王玉蘭把我照顧的很好,短短七個月,我足足胖了十多斤,肚子越來越大,臉也越來越圓潤。
每星期的周二,我會去一趟秦家駿的公司,整理報表文件,幫着秦家駿決策公司的大小事宜。
七個月不長也不短,卻見證了很多人與事的變化。
王玉蘭不再攤煎餅,因為之前的上山一行,她迷上了算卦;白靜在張經理的幫扶下,把家裏的三個店面越做越大,做出了連鎖;蔣軒宇在刻苦念書的同時,在柏雲酒店兼職打工,研究起了酒店管理。
瑞拉在七個月的時間裏,換了兩個男朋友,酩酊大醉兩次,兩次都是蔣軒宇半夜把她扛回家,只是依舊不見她收心,仍對充滿挑戰的愛情,蠢蠢欲動。
沈浩南陪着趙曦雯將世界地圖走了個遍,傳到網上的照片,從兩個白饅頭,變成了兩個黑泥球。未變的是,趙曦雯一直沒有同意沈浩南的告白,沈浩南賊心不死,越挫越勇。他們二人訂了我預產期前幾天的機票,會見證我的生產過程。
韓斌和馬可的感情越來越好,事業更是如日中天,幸虧有他的幫扶,我才得以在秦家駿的公司站穩腳跟。秦家駿服刑的日子裏,韓斌為公司鞠躬盡瘁。只是偶爾,從韓斌的嘴裏聽聞有關梁小梅的一些事,梁小梅過的並不好,但她從未找過韓斌幫忙,反倒是韓斌,幾次偷偷接濟梁小梅。
梅慧紅被判了死刑,行刑那日,家族群里沒有任何人言說她的事,仿若這個人早已消失,不值得被任何人提起。
魏生然因為表現良好,幾次減刑,期間因為器官販賣一事,我在看守所同他見過一次面,他依舊惦念蔣菲菲,想在出獄后和蔣菲菲好好過日子。可無奈,蔣菲菲的下半生,只能在囚籠中度過,她的不知悔改,毀掉了她的一生。
預產期的前幾天,我照例在周二這日,去秦家駿的公司處理事務,出門前,一家人都在阻攔我,白靜要讓張經理代替我前往,可有些公務,必須我親自簽字,才能放心。
蔣軒宇開車一路,他持續心慌,生怕我一個顛簸就在路上誕下孩子。
我並未覺得自己的身體有什麼異常,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看着窗外的風景。
蔣軒宇時不時回頭,“姐,有不舒服的感覺嗎?要生了嗎?”
我搖搖頭,“沒有。”
他鬆口氣,十分鐘后再次詢問,“要生了嗎?”
我被他說得心煩,故意胡說八道,“嗯要生了。”
蔣軒宇猛地回頭,“真的假的!”
我指着前方路況,“你給我好好開車!是我生孩子還是你生孩子!煩死了,閉嘴!”
蔣軒宇委屈癟嘴,繼續開車,嘮嘮叨叨,“我是真的害怕,媽說你就這幾天了,萬一你在路上不舒服,我怎麼給你接生啊……要不咱一會兒去醫院吧,直接住院……生孩子挺疼吧……姐,我害怕……”
我黑着臉,警告道:“再不閉嘴,我現在就生給你看!”
蔣軒宇閉了嘴,十分鐘后,我們抵達公司。
說來也是邪乎,大概真被蔣軒宇的神嘴給說中,前一秒剛在辦公室里簽完項目書,下一秒,我便開始有了反應,一陣陣的劇痛,越來越規律。
我甚至忘記,自己是如何被抬去的醫院,只記得在持續的疼痛下,整個公司亂成了一團,而後是120的警鳴聲,我便被醫生護士按在了床上。
一切都發生的快速且突然,腦子裏除了“疼”這個字,什麼都記不得,更顧不得。
本以為,生孩子會是一場持久戰,孕期的時候就做了很多功課,很多人在生寶寶的時候會痛上十幾個小時或是一整天。
而我,從疼痛到生育,只用了不到一小時,好像只是張着大嘴吱哇亂叫的喊着疼,粗溜一下,孩子就出來了。
不過,生下孩子的那一刻,我也失去了意識。
沉浸到睡夢中,夢裏,一幕幕美好與悲傷的景象從眼前浮現飄過。它們如一幀幀電影畫面,順着夢裏的幽白長廊向下走,我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過往的愛恨情仇,被定格在了記憶里,每向前一步,身後的畫面,便跟着幽白長廊消失。
我放緩了步伐,一幕幕欣賞,一幕幕回憶,我看到了曾經頑固不堪的徐建森,看到了當初稚嫩的韓斌,看到了初相識的秦家駿,看到了好面子的沈浩南。
一路向下走,歡笑或淚水,記憶猶新。
當我走到路的盡頭,隱隱的白色霧氣后,站了一個高挺的身影。我慢慢靠近,才看清,那是我的愛人秦家駿。
他的懷裏抱着小小柔軟的嬰兒,他在沖我招手,沖我微笑。
我飛奔而去,忽然,面前閃來了一束光,我被光線刺疼了眼,再次睜眼的一瞬,我回到了人間。
模糊視線下,我聽到了熟悉的家人聲音,他們興奮不已,狂歡我的蘇醒。
我眨眨眼,等待視線清晰。
我以為我在做夢,因為此時此刻,坐在床邊的人,正是秦家駿。
他紅着眼眶,緊握我的雙手,他一句接一句的確認,“老婆?你感覺怎麼樣?老婆?”
我恍神好久,抽出手,拍了拍他的臉,聽到“啪啪”兩聲,我笑出了聲,“真的是老公!”
我欣喜若狂,病房裏頓時嘈雜一片。
秦家駿擁住了我,我傻傻的望着病房裏一個接一個的身影,白靜、王玉蘭、張經理、蔣軒宇、瑞拉、沈浩南、趙曦雯、周小花,他們都在,所有人都在。
而床邊的小小嬰兒床里,我的寶寶,正安然入睡。
我推着秦家駿的肩膀,腦子裏只有一件事,“老公你先讓我看看寶寶,是女兒對吧?我們的寶寶是小公主對吧?”
一屋子人啼笑皆非,看護抱來了孩子,瑞拉在一旁嘲笑,“秦老二,你以後絕對失寵,你老婆壓根不關心你的出現,她只關心她的小公主。”
看護將孩子放到我身邊,我看着這個小小一隻還未睜眼的寶寶,整個人都跟着融化。我無法自控的落了淚,秦家駿抱着我和孩子,眼圈泛紅,“以後,家裏就有兩個小公主了。”
我興奮激動,殊不知,自己昏睡了十多個小時,而秦家駿早在一個月以前,就被減了刑,家裏所有人都知道此事,只有我不知曉。
秦家駿的出獄日期,是在預產期的前三天,他本想給我驚喜,卻沒想到,我提前生產。
秦家駿攙扶我坐起了身,我抱着寶寶,低頭看看孩子,抬頭看看秦家駿。
心裏難以言喻的感受,這一生的幸福,在此刻達到了峰值。
我笑着笑着便哭出了聲,屋子裏,所有人都不再言語,我們默契的守着這份寧靜。
秦家駿擁抱着我和孩子,他的身上散着淡淡清香,似乎一切,又回到了我們相互依偎的浪漫時光。
我一邊抽噎,一邊啞着嗓音,“你……不用再蹲監獄了吧?生孩子真的好痛……”
秦家駿吻着我的額頭,擦去我的眼淚,“不走了,以後的每一天,我們仨都在一起,你和女兒,就是我的生命。”
我抽了抽鼻子,“那……一個女兒可能不夠,等我緩一年,再要個兒子吧……”
我紅着眼,秦家駿篤定搖頭,“不要了,生孩子太危險,一個女兒足夠了。”
身後,瑞拉小聲提醒,“婉瑩姐,要不你再生一個女兒吧……你昏迷的時候,你知道秦老二在幹嘛嗎?他在逛淘寶……專挑粉色小裙子……”
瑞拉扭曲着臉,嫌棄着,“真的娘炮死了,他還買什麼仙女棒……”
我傻眼的看向秦家駿,他避開視線,極度不適的清着嗓,“咳咳……”
我笑出了聲,可忽然,懷中的寶寶開始大哭,我嚇個半死,秦家駿忙從我懷裏抱走孩子。
將近一米九的秦家駿,小心翼翼的擁着懷中的小嬰兒,溫柔的一面,前所未見!
他熟練的繞到床的另一邊,低着頭,小着聲,哄着寶寶入睡。
這一幕,看得我都跟着傻眼!
蔣軒宇極為不適的撓了撓頭,靠到我耳邊,“姐……我以前真沒發現,秦二爺有這麼娘的一面……你沒醒的時候,孩子誰哄都不行,就他行……”
一旁,王玉蘭上手狠拍蔣軒宇的頭,“你懂個屁,這是父愛!這樣的男人才是好丈夫好爸爸!你好好跟你姐夫學着點!”
蔣軒宇回頭看了眼溫柔的快要化成水的秦家駿,仍舊無法接受,“二爺在我心中的形象……坍塌了……”
我痴痴的望着秦家駿哄孩子的模樣,曾經那個說一不二,冷漠話少的笑面虎,如今因為女兒的降生,硬生生被開發出了柔情的另一面。
我想,未來的日子裏,我應該會和女兒爭風吃醋了。
門口,女護士打開房門,驅散屋子裏的閑雜人等,所有人都被清出了房間,秦家駿也不例外。
女護士幫我做了檢查與護理,結束后,蔣軒宇寸步不離的守在門外。
女護士走出病房,蔣軒宇偷偷摸摸進了屋,懷裏抱着筆記本電腦。
他頻頻回頭,小心謹慎,“姐……他們都讓我弄隔壁病房了,二爺幫着給孩子餵奶,我有件事要跟你說,就這會兒能說,以後沒機會了。”
我坐起身,也不知他要說什麼天大的事。
他將筆記本電腦放到我懷中,點開屏幕,上面是我的郵箱界面,用來接收工作信息的。
蔣軒宇再次回頭看向門口,確定沒有異常,快速開了口,“一會兒他們問我為啥進來,你就說我給你送電腦的,看看工作郵件。”
接着,他直入主題,“給你說個天大的事,我也是剛得知,前幾天我因為狀告蔣菲菲的事去了一趟警局,結果聽說,魏俊屹現在正幫着警方做事。好像是……從你在精神病院和他談過一次話之後,他開始慢慢接受和警方人員交談了。有一次,警方用電腦給他做談話記錄,當時不巧,電腦壞了,結果魏俊屹隨便按了幾段程序,就把電腦給修好了……”
聽聞如此,我竟有些恍然。好像,魏俊屹的名字,已經從我的生活消失很久了。
我繼續聽下去,蔣軒宇振振有詞,“姐,我現在開始覺得,他應該是真的瘋了。只不過,他保留了他天才的那一面,現在雖然被監禁,但為警方所用,也算是做了點人事吧……如果他沒瘋,以他的性格,他是不可能幫警方做事的。”
病房門口,秦家駿敲門進了屋,蔣軒宇急忙起身,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沒啥事我出去了啊!一會兒我們去商場給寶寶買些禮物。”
蔣軒宇離開病房,秦家駿抱着孩子坐到床邊,溫柔着,“孩子的名字,你想過嗎?”
我想了想,“嗯……女孩子的名字,一定要好聽才是,那就叫秦……”
秦家駿打斷我,眼神堅定,“第一個孩子跟你的姓氏。”
我愣着神,“跟我的姓氏?”
他淡淡一笑,低頭看着寶寶,“讓爸爸想想,小公主應該叫什麼名字。”
病房窗口,日光打在秦家駿的身上,他寬闊的肩膀,為孩子遮擋了刺眼的陽光,他寵溺的看着孩子,用盡了全部溫柔。
手邊,電腦屏幕上忽然來了一封郵件,我隨手點開,上面的來件信息陌生,信件里只有短短的一行話:
“希望你永遠平安,幸福。——J”
當我看到落款處的“J”,短暫的遊離過後,我的思緒被抽離。
我右手微微發抖,不是因為懼怕,不是因為恐懼,而是……慶幸與感恩。
當全世界都認為,與世為敵的魏俊屹徹底瘋癲的時候,只有我知道,他變回了正常人。一個願為警方效力,願意以瘋子的身份,同這個世界和諧共處的正常人。
我不清楚,這七個月的時間,他經歷了怎樣的心靈蛻變。
我只知曉,從此往後,那個被善惡夾擊,搖擺不定痛苦糾結的魏俊屹,徹底消失了。
一如他在《消失的愛人》裏留下的那句話,他希望那個為藝術而生的J,是潔白的。
我堅信,魏俊屹洗去了他靈魂里醜陋與罪惡的分身,獨留下J的人格,以贖罪的方式,過好餘生。
我刪掉了這封不知名的郵件,徹徹底底的,同過往告別。
窗外,微風拂過,愛的人就在身邊。
(全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