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Prayer X (1)
“咚——咚——”
女人打開門,抬頭看着面前瘦高的男人,愣了一下問:
“你是?”
他摘下棒球帽,和善地沖對方笑了笑,那笑容好似能魅惑人心一樣,
“我是汪老師的學生,特地來拜訪一下他的。”
汪正清過去作為學校德高望重的精英骨幹,聲望很好,離職后時常有學生前來探訪,女人只覺也沒什麼奇怪,遂看着他的臉問:
“看你挺年輕的,怎麼稱呼啊?”
他又笑着道:“哦,我姓邵。”
“對了,老師的病一直都這樣嗎?”邵安一邊問,一邊跟着身邊的女人朝陽台上的人走去,聽她說:
“可不是嗎,他這樣子都幾年了,先前一直住在療養院,最近物價漲得厲害,我老公又在外地賠了個生意,砸了幾十萬,最近生活拮据了點兒,這才又把他接到家裏自己照顧。”
“嗯。”邵安點了點頭,轉臉朝陽台看去,
似乎沒察覺到屋子裏的動靜,老人一隻手背在身後,一隻手拿着煙一口一口抽着,正盯着籠子裏啄食的鳥,眼睛直愣又無神,臉上是痴呆症患者特有的木訥的神色。
見狀女人嗓門兒一提喊道:
“爸你少抽點兒!”
“你學生來看你了,”她又轉臉跟邵安誇張地比劃道:
“老年人就是這樣,眼睛不好使還耳背,非得杵在他跟前,在他耳朵邊拿大喇叭喊他才能聽見!”
邵安皺了下眉,有些哀婉地問:“這麼嚴重?老師怎麼會這樣?我記得教我們那會兒還好好的,這才不過幾年吧?”
“其實……也是有其他原因,”似乎想到了不願提及的傷心事,女人垂下眸,聲音沉重了些,“只是都過去這麼多年了,我不怎麼想提。”
“能……告知一二嗎?”話落邵安又微微笑道:“如果為難的話,就算……”
“我爸是為了,救一個學生,”女人說:“他當時為了救人,受了嚴重的顱腦損傷,病情惡化導致腦萎縮,不然也不會……才這麼大年紀就……”
她說著說著悲從中來,哽咽着講不下去了。
“啊,是老師心地太善良了。”邵安感慨地道,輕輕拍着女人後背安慰她。
藏在肚裏的話說出來覺得心頭舒坦了不少,女人雙手抹了把臉,釋然地說:“不過我爸就是這樣的性子,看見學生有危險他不可能不去救人,也只有這樣做,他才能問心無愧吧。”
跟邵安閑談了會兒,她忽然道:“我剛說家裏沒鹽了下去買點兒,鍋里還蹲着土雞呢,小邵啊,你能不能幫我看着他會兒,我下樓買袋鹽就回來。”
邵安乖巧地點頭說:“好的姐姐。”
“姐姐?”女人不由捂着嘴笑道:“可真會說話,我這歲數該叫阿姨了吧!”
“您謙虛了。”
邵安微笑着,望着女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轉過身目色一沉。
“汪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老人盯着籠子裏的小鳥,“咻咻”吹了幾聲口哨,痴痴傻傻地笑了起來。
邵安唇角輕輕一揚說:“汪老師,當年的救命之恩,我可到現在還記得。”
他緩緩抬起胳膊,將香煙叼在嘴裏,依舊沒有轉頭看一眼身邊的人。
也不在意他聽不聽得見,聽不聽得懂,邵安逕自說道:
“每一個細節,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你呢?你這副殘敗的身軀是不是已經忘了?”
他用手背拍了下對方松垮的臉皮,禁不住笑了起來,腦海里回憶起當年的場景——
“同學!當心!”
邵安轉過臉,被身側的汪正清猛地推開,
他踉蹌了下站穩腳,見眼前的人瞬間被疾馳的汽車撞飛了出去,身子後仰悍然倒地,
邵安眉梢一挑,見他躺在地面不動彈了,頭骨恰巧磕在堅硬的岩石上,尖銳的稜角破開後腦,不假片刻便淌了一地的鮮血,場面可謂觸目驚心。
“顱腦外傷又加上顱內出血,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腦震蕩。”
邵安躲在門后,聽主治醫生這樣說。
“那我爸爸,我爸爸他還能醒過來嗎?”
“姐你別擔心,爸一定能醒的!”
“小傑,爸要是醒不過來,我要怎麼跟媽媽交代?我該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再聽幾個人的喧嘩,邵安從門後走出去,又去到了汪正清的病房,他遠遠看着病床上躺着的人,卻沒踏進房門一步。
真沒想到,沒想到自己險些遇上車禍,這個平時也見不到幾回面的“汪老師”居然會捨命救他,他甚至都還沒能分辨清他的長相,
世界上真有這麼好的人?真是活久見!
“同學,你不進去嗎?”一旁拿着輸液瓶的女護士問道。
“哦,不了,”邵安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轉身走開了。
……
“汪老師,你真是個大好人,我可是很感激你啊!”邵安盯着眼前的人,目色一凜又說:
“只是……我覺得那輛車不是要朝我撞過來的,你怎麼就替我擋上去了呢?
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
男人還是傻傻笑着,閉上眼睛陶醉地叼着煙深吸了一口,好像完全沒在聽對方說話。
邵安一下抽走他嘴裏的香煙,拽過他的衣領讓他面向自己,
“在我面前演戲?現在還裝瘋賣傻?”
男人還是一臉茫然的表情,眼神亂飄着,灰暗的瞳孔像死人的眼珠子一樣毫無神采,沒法聚焦。
“看着我,我讓你看着我!”
邵安低吼一聲,將還燒着的煙頭用力戳在他手背上,空氣里隨即飄起一股淡淡的燒焦的肉的味道,
“是你吧?要不是你那會兒用命堵了一把,我也不可能這麼多年來都沒懷疑過你!”
“啊!……啊啊!……啊……”他被燙得張着嘴亂叫,卻還是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
“還裝?”邵安目色狠厲道:
“你會把證據藏在哪兒?”他眯眼想了想倏然陰笑道:
“哦,對了,我記得你還有個兒子……”
突然聽見門口傳來的聲響,邵安手上動作一收,方才陰厲的臉色瞬間變得溫和,眼裏又帶着些震驚之色,
“當心,汪老師!”
女兒聞聲快步走進來,慌張問道:“怎麼了怎麼了?”
“老師剛被掉下來的煙頭燙到了。”邵安回眸看着她說。
“爸你怎麼這麼不小心!不礙事不礙事,我來吧。”她一把拉起“好心幫忙”的邵安,蹲在汪正清面前看着他手背上被煙頭燙出的水泡,
“哎,爸你說你……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呢!”她剛想抱怨,又沉了口氣,把怨氣悉數咽回了肚子裏。
替他處理好燙傷,女人又熱情地問道邵安,
“小邵,這鍋里雞都燉好了,要不吃了午飯再走?”
他婉拒道:“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了,我一會兒還得回公司。”
“你都上班了啊!看不出來,”女人一臉驚訝地說:“你看着這麼年輕,我以為你還在上大學呢。”
邵安陪着她笑了笑,又作別道:“那姐姐我就先走了。”
“行,再見!”
邵安抬腳往前走,行到門口又迴轉過頭,
“汪老師,”他唇角揚起,沖椅子上的男人輕輕笑了下,
“我會再來看你的。”
.
邵安微眯着眼躺在後座,車載音響里放着他常聽的那首催眠曲,節奏詭異又致郁,
可他今天似乎格外新鮮,怎麼都睡不下,神經反而越來越清醒,索性不睡了,身體離開靠背,從椅上坐起。
他回想着方才的事,想起汪正清,不由笑了起來,
果然,人,永遠沒有看上去那樣溫厚老實。
他把手伸進兜里,拿出一塊包裹好的方片狀的東西,撕開紙皮,露出裏間一段雪亮的刀片,
剛打磨過的刀片尤其銳利,邵安兩指捻着,在胳膊上輕輕劃了一道,血珠瞬間滋了出來,
視網膜印上的那一抹猩紅似乎挑逗着神經,他又更深一刀下去,化出一個十字形。
疼痛過後,血液燥熱起來,渾身被無與倫比的快感包裹,他閉上眼細細品味着,就是愉悅感太過短暫了些,每次都要把自己折騰得鮮血淋漓才覺得盡興。
可這麼一點點的快感已經不夠滿足他了,他需要更多,更刺激更猛烈的……
“坐下吧。”
男人脫下背心,古銅色肌肉上紋身遍佈,纏繞腰腹和手臂,他掃了眼沙發上的邵安,問:
“真的要?你確定?”
“阿K。”邵安抬頭望着他,沒多說廢話,後者自然也明了。
“你們,”阿K隨即抬手招呼身後幾個弟兄說:“給他點兒白面兒。”
“我不要吸的,要注射的那種。”邵安唇角輕輕揚起,盯着對方說:“要他用的那種。”
阿K眉心皺了下,沉聲道:“你是第一次,別一上來就用這麼猛的!就這東西夠你嗑嗨的了。”
“我就要他用的那種,你這兒還有貨吧?”
見邵安仍舊堅持,阿K於是抬了下下巴吩咐說:“拿給他。”
他把注射管擺在邵安面前,臉色肅然地道:
“這貨可是極品,純度相當高,Mors以前捨不得拿去交易,都是留着自己用,身子弱的可受不了!”
邵安全然沒理會他,狠狠將針管插進了自己手臂,緩緩推進活塞,感覺到有冰涼的東西進入了身體。
一旁的夥計連攀住阿K胳膊,“哥,他這能受得了嗎?別一會兒死在咱這兒!”
阿K盯着沙發上的人,倏然笑了:“別太小看了他,這小子很能,很能受虐!”
幾乎幾秒過後身體就有了反應,邵安仰頭倒在沙發上,只覺一切感官都喪失了功能,此刻他能體會到的只有快感,
腦子裏有音樂聲響起,身體隨着節奏開始輕擺,縹緲又夢幻的感覺繼而催發性-欲,直教人慾仙欲死。
“東西不錯吧?”
“啊~爽——”
神經快要被燒死,他張開嘴,喉嚨里發出痛苦又快樂的哼吟。
人活着,不就是為了這點慾念嗎?這樣快活的感覺,多少人到死都沒體驗過一次,一輩子痛苦地活着,痛苦地死去!
身體不斷抽搐,他感到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雀躍着要達到高潮,喉嚨里倏然迸出一句話,卻又斷斷續續,咬字不清,
“阿K,聽說人在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總是會夢到過去的事,想到以前的人,就好像生命回到最開始,好像一切都能重新再來一次,你說,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