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比絕望更絕望

蘇眠坐在韓雲逸的車上，身體不自覺地顫抖着。

韓雲逸打開車內暖氣之後，啟動了汽車，才開了一段路之後，就聽蘇眠開口，“我不想回家了，你能帶我去……去一個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嗎？”

他這會兒過來，本來是來跟蘇眠確認一下之前那起車禍的後續進展，順便也因擔心她會有什麼事，所以才藉著公事上門。

她這種崩潰的狀態，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了，只不過這一回似乎比較嚴重一些。

韓雲逸想了想，只好把蘇眠帶回自己的公寓。

其實他是北城人，從警察學校畢業之後分配到了南城，這套單身公寓也是前兩年才置下的。

一進門能看得出來，典型的單身男性特質，傢具少得有些顯得過於乾淨，客廳的角落裏擺放着各種健身器材。自從調了部門之後，因為倒班跟經常不定時加班的關係，夜跑的習慣算是被迫改了，但他一直堅持着鍛煉身體。

不像有些同事換了辦公室之後，隨着年紀的增長，身形就開始飛速膨脹起來。

“先坐一下，我給你倒杯水。”韓雲逸一邊招呼着，一邊去倒水。

他家裏沒有亂七八糟的飲料或者酒，甚至連茶葉都沒有，他個人習慣不是喝白開水就是直接喝礦泉水。

所以這麼些年，他幾乎沒有招待過什麼朋友同事到自己家裏來，更別說帶個女孩子回來了。

前兩年，還有親戚張羅着幫他安排相親，都被他以工作太忙拒絕了。因為他的態度太堅決，所以大家反而開始在背地裏議論起來這小子是不是藏了一個女朋友或者男朋友，不敢帶回家。

等韓雲逸把水杯送過來時，發現蘇眠蜷着雙腳坐在沙發上，將自己身體緊緊抱成一團，像是在防備着什麼，依舊是紅着眼睛，看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似的，可始終沒有眼淚。

他嘆了口氣，把水杯放到沙發前面的茶几上，坐到她身邊。

本來他打算就這麼默默陪着她，等到她願意開口的時候。

蘇眠卻忽然轉頭望向他，表情有些木然，“韓警官，我可以抱抱你嗎？”

韓雲逸微微一愣，張開手臂，“可以。”

她才像一隻受傷的幼獸似的鑽進他懷裏，將腦袋抵在他胸口的位置。

他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伸手將她摟住，還是能感受到她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像是在抽泣似的，但他試着用另一隻手掌替她擦淚時，卻沒有在臉頰上摸到任何濕潤的地方。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輕聲問道。

蘇眠沉默了半天，才回道，“我媽媽坐的飛機失事了，發生事故時，差不多就是在那場步行街車禍的前一天。我的聯繫電話關機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接到通知，今天才知道。”

她陳述整件事的語氣過於平靜，以至於像是在講別人的事情。

韓雲逸總算知道她為什麼會這個樣子了。

哀莫大於心死，極致的悲傷會讓人的感知全都混亂，從而失調。

他長嘆了一口氣，將蘇眠摟得更緊了一些，“我會一直陪着你，有什麼需要，你隨時告訴我。我一定會儘力……”

“我好累，我想睡一會兒。”蘇眠的聲音很輕，透着疲憊。

韓雲逸沒再說話，直接將她抱起來，送進卧室里。

將她安置在床上之後，幫她脫了鞋子。韓雲逸從未細心照顧過什麼人，但現在的蘇眠就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已經徹底被噩耗嚇到不知所措了。

見她躺好，閉上了眼睛，他把被子替她掖好，又起身拉上了窗帘，才從卧室里退了出去。

回到客廳之後，他立刻打電話回去請了半天的假，同時在自家電腦上查看起蘇眠說的那起飛機事故。

沒過多久，車禍的風波漸漸退下去了，而罕見的飛機事故被人們重視起來。

慕時謙也是在這個時候知道孟紅英出事的消息，可是他卻找不到蘇眠的人，不僅打電話打不通，甚至去了她家，親自到風盛去問了她的秘書，都沒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兒。

根據航空公司官方給出的數據，由於工作量浩大，所以整理遺體的流程估計還要一兩個月。

這個時候，國際公益組織分別派出了支援，希望早日幫遇害者家屬找回親人的遺骨。

慕時謙也進行了匿名捐款，還派了一隊人親赴現場去跟進。

蘇眠消失了三、四天，慕時謙幾乎打算去報警時，她的秘書才想起來，“那天蘇總好像才知道消息，心情很不好，後來是那個韓警官來找她，然後他們倆就一起離開了，再之後蘇總就失聯了。會不會是跟韓警官在一起？”

慕時謙一拍腦門，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這一點。

也許是他潛意識裏根本不承認蘇眠跟韓雲逸關係親密，才壓根沒想到蘇眠會跟他在一起。

離開風盛之後，慕時謙找人要到了韓雲逸的聯繫方式，立刻打電話過去。

對方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問道，“蘇眠在哪兒？”

“你是哪位？找她有什麼事嗎？”韓雲逸聽出了慕時謙的聲音，卻還是多問了一句。

“慕時謙，你應該知道我是誰。我就不繞彎子了，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

“她在我家。但是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地址給我。”

“慕先生，你是不是沒聽明白，蘇眠她現在不想見任何人！”

“我懷疑你非法禁錮他人人身自由！”慕時謙提高了聲音。

韓雲逸忍不住冷笑了一聲，“那歡迎慕先生來告。我跟蘇眠是男女朋友關係，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了。她喜歡待在什麼地方，想要跟誰聯繫，不想要跟誰聯繫，似乎都不用經過你的同意吧。”

慕時謙強壓着火氣，“那請你轉告她，我有馬航的消息要告訴她。”

這句話讓韓雲逸沉默了。

出事之後，蘇眠的精神狀態很差，不僅不喜歡說話，也不怎麼吃東西，只是偶爾喝些水。

他本來打算請長假專門來陪她，但局裏最近事多，上頭根本不放人，之前半天的假都是他硬申請來的。所以他打算請一個家政專門照看她，等她狀態好一點，再帶她去看心理治療師。

結果，蘇眠告訴他，她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待着，讓他不用擔心，她會按時吃東西的。

她開始下廚了，韓雲逸本來以為這是好轉的跡象，只不過她的手藝跟之前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可為了安慰她，他還是強忍着把她做出來的東西全都吃下去，還笑着說好吃。

所以，他知道，慕時謙帶來的消息才是蘇眠真正想要的，這不是他陪伴在她身邊給她的那點安慰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