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利的搖籃

勝利的搖籃

勝利的搖籃11月24日下午,第五兩棲軍司令官霍蘭·史密斯少將乘機飛抵貝蒂奧,在朱利安·史密斯少將的陪同下視察了滿目瘡痍的戰場。面對眼前的一片狼藉,“號叫的瘋子”終於號叫不出來了。“潟湖水面和海灘上,到處遍佈我軍將士的屍體,空氣中瀰漫著可怕的惡臭。這樣的情景令我終生難忘。我想像不出,他們是如何攻佔這個島嶼的,這是我見過的防禦最完備的島嶼。”在場的瓊斯少校看見,當時霍蘭的眼中含着淚水。記者謝羅德記述道:“在場所有人無不淚流滿面。”

隨後進行了象徵性的升旗儀式。之前塔拉瓦是英國殖民地,為了使盟國能夠享受同樣的榮耀,美國人打算將兩國國旗一同升起。在兩棵還算完整的棕櫚樹前,朱利安問手下的一眾參謀:“誰帶了英國國旗?”

所有人都搖搖頭。此時,英國皇家海軍哈羅德少校從霍蘭的身邊站了出來——之前一直對潮汐問題提出質疑的那位,他現在的身份是霍蘭的特別顧問。哈羅德解下了系在腰間的包,打開一個小盒蓋子往外倒,一面小型英國國旗和一條骯髒的內褲從裏邊掉了出來。朱利安一臉嚴肅地從哈羅德手中接過英國國旗。星條旗和米字旗在兩棵被炮火削禿的棕櫚樹上緩緩升起。臨時客串儀仗隊的一排海軍陸戰隊員一起朝天鳴槍。

眾人隨霍蘭一起察看戰場。在路過一處海堤時,大家看到了一位背倚大樹的陸戰隊員。生命早已離他遠去,但他手中還擎着一面藍白相間的信號旗,他將信號旗高舉過頂,向登陸的戰友指引前進的方向。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在忠實地履行自己的職責。霍蘭不禁為之哽咽,他大聲問身邊的所有人:“這樣的戰士有誰能夠擊敗?”無人回應。

美軍在貝蒂奧傷亡慘重,尼米茲上將決定親自到那裏走一趟,了解第一手資料。11月25日,尼米茲乘“科羅納多”飛機從珍珠港直飛埃利斯群島。同行的除副官拉馬爾之外,還有理查森中將、謝爾曼少將及負責總結塔拉瓦之戰通信情況的雷德曼上校等人。飛機剛剛在富納富提機場降落,尼米茲就收到了斯普魯恩斯發來的電報:“建議司令官推遲行程,因為島上正在清剿日軍殘部,還不安全。正在維修的機場跑道尚不具備起降大型飛機的條件,眾多陣亡官兵的屍體也沒來得及掩埋。”

尼米茲沒有聽從這一勸告。簡單視察了島上防務之後,他立即換乘胡佛少將提供的海軍陸戰隊運輸機起程了。貝蒂奧機場還在整修,5台推土機在平整和加長跑道,尼米茲的飛機不得不在空中盤旋了近1小時。斯普魯恩斯再次告知,機場暫時無法降落。尼米茲毫不讓步:“我無論如何也要降下去,告訴雷蒙德,我們沒有帶回去的油。”斯普魯恩斯很快回電:“請忍耐一下,切斯特,我們加油干!”之後,他很快乘交通艇來到島上。

從空中俯瞰,小小的貝蒂奧就像一個亂石堆,棕櫚樹榦光禿禿的,枝葉大部分蕩然無存。1小時后,飛機接到了可以降落的信號。跑道顯然非常粗糙,飛機幾經顛簸才緩緩停了下來。艙門剛一打開,艙內的人便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燒焦味及腐爛屍體的惡臭味。掩埋隊主要把美軍官兵的屍體掩埋在彈坑或推土機挖出的壕溝里,而數以千計被燒焦或被炸成碎塊的日軍屍體還散落得到處都是。

在斯普魯恩斯、霍蘭、希爾、朱利安等人陪同下,尼米茲對戰場進行了巡察。廢墟上到處是屍體和殘肢斷臂。穆爾上校不小心踢到了一隻鞋子,發現裏面竟然還有一隻腳。在灘頭被打壞的兩棲運兵車中間,被打死在暗礁上的陸戰隊員的屍體依然泡在水裏。尼米茲輕聲說:“我從未見過如此猙獰的戰場,這是我第一次聞到死亡的味道。”

那些倖存下來的陸戰隊員身上,還殘留着激烈戰鬥的痕迹。他們滿身污穢,眼眶下陷,滿面鬍鬚,雙目無光,看上去無比蒼老。他們經過這場嚴峻的考驗活了下來,但心靈遭到了嚴重打擊。他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還活着,他們臉上沒有笑容,只有消極、因死裏逃生而感到寬慰的神情。尼米茲看到,棕櫚樹殘枝和炮火熏黑的廢墟之間,島上的主體工事還未被打掉,一些碉堡里還堆放着日軍的大炮。大部分碉堡上沉積着一層厚厚的珊瑚砂。一名日軍俘虜說:“柴崎將軍說,你們就是用100萬人,花100年時間也攻不下這個島。”

不顧朱利安等人勸告,尼米茲進入了一幢被水淹沒過半的日軍碉堡,裏面大約有15具被燒焦的日軍屍體。一名參謀彙報說,屍體中曾藏着一名活着的日本兵。後來他饑渴難耐,端着機關槍衝出來向美軍掃射,當場就被打成了篩子。

一間損壞相對較輕的日軍營房被打掃乾淨,成為朱利安的臨時指揮所。陸戰二師將在這裏請尼米茲、理查森等人用午餐。桌椅、白色檯布和食品都是從海軍艦艇上臨時運過來的。食物看上去還算精美,但看到周圍的陸戰隊員還在吃着K類和C類乾糧,想起剛才看到的一幕幕場景,所有人胃口全無。一戰老兵理查森中將感慨地說,眼前這一幕讓他想起當年伊普雷戰場歷時數周的殘酷拉鋸戰。

尼米茲親自慰問了勞苦功高的海軍陸戰隊將士。陸戰二師獲總統榮譽嘉獎,陸戰二團團長肖普上校以及在戰鬥中光榮犧牲的博德倫上士、霍金斯中尉、伯尼曼中尉被授予“榮譽勳章”,八團二營營長克羅少校、副營長張伯倫少校、二團二營營長艾米中校(陣亡)、二團三營L連連長萊恩少校、前棒球手斯皮萊恩下士被授予“海軍十字勳章”。

肖普在日記中寫道:“拜上帝和海軍的堅強支援所賜,否則陸戰二師根本無法佔領貝蒂奧。這一戰中有那麼幾個小時,我們付出了極其沉重的代價。”在戰鬥中力挽狂瀾且九處負傷,依然活着的肖普獲得了榮譽勳章,引起了一些軍官的不滿。代表人物就是陸戰二師參謀長埃德森上校。他認為肖普所做,本來就是職責範圍內的事情,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但朱利安力排眾議,堅持要給肖普授勛。他清楚,在起初最困難的36小時裏,正是肖普的沉着、冷靜和不懈努力,使美軍艱難贏得了貝蒂奧之戰的最後勝利。

在返回珍珠港途中,在坎頓島短暫停留的尼米茲給嘉芙蓮寫了一封信:“我從未見過塔拉瓦這樣凄涼的地方。成千上萬的棕櫚樹被破壞,日軍防禦工事堅固,發誓要戰鬥到最後一人,只有少數幾名重傷的日軍被俘虜。雖然我們的部隊正在努力掩埋屍體,但沒有掩埋的屍體惡臭熏天,令人作嘔。當我們離開那裏,到了附近的柏利基時,我才能輕鬆下來吃飯睡覺。但在那裏,也只有在風向改變時我們才能呼吸到一點兒新鮮空氣。儘管如此,我們大家都在積極鞏固戰果,為不可避免的下一場作戰做準備。托上帝的福,我們不僅能夠鞏固勝利,而且在修建機場后能用它對日軍發動進攻。”

在認真研究了戰役全過程之後,特納少將於11月30日起草了一份題為“塔拉瓦之戰教訓”的報告。他在報告中指出,馬紹爾群島主島誇賈林防禦堅固,與貝蒂奧不相上下。日軍預計美軍遲早會來進攻,肯定會加緊增強誇賈林的防禦。為便於下一步作戰,希望儘快做好以下準備:增加航空偵察,增配兩棲運兵車、步兵登陸艇和對岸射擊的艦隻,加強對敵空襲。他希望陸基飛機能儘快發起對馬紹爾群島的持續空襲。在進攻的前幾天,最好由艦載機對敵島實施持續轟炸,並由戰列艦和巡洋艦進行長時間的火力準備。

以特納的“教訓”為基礎,尼米茲、理查森、斯普魯恩斯組織太平洋艦隊參謀部對塔拉瓦之戰進行了詳細研究。尼米茲下令在夏威夷卡胡拉韋小島複製類似貝蒂奧的日軍碉堡掩體,然後對其進行炮擊、轟炸。事實證明,一般性火力無法破壞這種工事,只有用大口徑艦炮進行慢速精確射擊,發射延時引信炸彈才能將其徹底摧毀。

作為太平洋戰場第一個在短時間內出現重大傷亡的戰役,塔拉瓦之戰對美國民眾的影響是巨大的。開戰以來,荷里活在戰爭影片中往往將日軍士兵塑造成目光短淺、愚昧無知的齙牙侏儒,這種形象被塔拉瓦戰役完全打破。新聞報道中那些或漂浮在潟湖,或橫卧在沙灘的美軍士兵的屍體,震驚了美國民眾,他們終於意識到了戰爭的殘酷。

“血腥的塔拉瓦海灘”——美國媒體用如此聳人聽聞的標題來形容這場搏鬥。因為預料能夠輕鬆取勝,美軍特意邀請了大批戰地記者隨軍觀摩,他們目睹了貝蒂奧之戰最驚心動魄的前36小時。記者的添油加醋加深了民眾對塔拉瓦的血腥印象。1943年12月4日,海軍陸戰隊軍士詹姆斯·盧卡斯的戰地報道同時登上了《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的頭版頭條。媒體利用他的報道,刻意製造對讀者眼球最大限度的衝擊效應,以至於在很多年之後,憤怒的肖普依然對盧卡斯耿耿於懷。

不管如何,經過75小時45分鐘激戰,美國人總算取得了一場慘勝。另一家報紙的評論文章就比較客觀:“上周,兩三千名美國海軍陸戰隊員——現在他們很多已經死去或者受傷——為美國打了一場足以名垂青史的戰役,它將同康科德之戰、博諾姆·理查德之戰、阿拉莫之戰和貝洛林苑之戰一同被銘記——它的名字叫塔拉瓦戰役。”

部分參戰軍官的言論變相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其代表人物就是第五兩棲軍司令官霍蘭·史密斯。他將本次作戰喻為“南北戰爭時期的葛底斯堡戰役”。雖然北軍取得了那次戰役的最後勝利,但付出了傷亡23000人的慘重代價——南軍傷亡28000人。霍蘭認為,這種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做法是完全不可取的,“失去了那麼多戰士的生命,代價太大了”。

霍蘭進而直言不諱地指出,塔拉瓦之戰完全沒有必要,這是太平洋艦隊乃至參謀長聯席會議戰略上的嚴重失誤。美軍完全可以憑藉富納富提、貝克島等空軍基地,像困死拉包爾那樣困死塔拉瓦。日本海軍沒有解救島上日軍的能力。戰役期間,日本聯合艦隊除派幾艘潛艇和為數寥寥的攻擊機進行偷襲之外,航母和水面艦艇龜縮不出,就是最佳的例證。他甚至懷疑將塔拉瓦作為海空基地的價值。最終,霍蘭高調宣佈了自己的結論:強攻塔拉瓦毫無意義。霍蘭這種做法,一定程度上是在宣洩自己在“電流行動”中淪為兩位海軍將領——斯普魯恩斯和特納——附庸的不滿。值得提出的是,和他一起參戰的其他高級軍官如斯普魯恩斯、特納、希爾、朱利安、拉爾夫,甚至肖普,均不認同霍蘭的說法。

也有人站出來支持霍蘭。對肖普獲授榮譽勳章大為不滿的埃德森抱怨說,作戰部隊在貝蒂奧每奪取1平方米土地,都要付出慘重的傷亡代價,“這是海軍陸戰隊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其實,當他登島接過指揮權時,戰役基本上勝負已定,起初最驚悸的36小時他根本就沒看到。可能還嫌不夠熱鬧,觀摩戰場的卡爾森在向報界講述11月21日的戰鬥時,用了相當誇張的語言,“海斯少校的八團一營在水中5分鐘就被擊倒了100多人”。

因為海軍陸戰隊總司令部的戰報10天後才正式公佈,這些報道在民眾中傳播極快。一些人甚至妄加猜測,5分鐘內一個營就能死100多人,那總數還不死上好幾萬?這些言論對激化民眾的情緒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戰地攝影師諾曼·哈奇和比爾·凱萊赫拍攝的短片《與陸戰隊員同在塔拉瓦》被評為“1944年最佳短紀錄片”,獲得“美國電影學院獎”。但是播放之後幾個月,海軍陸戰隊的徵兵工作成果下降了35%。

對尼米茲在塔拉瓦遭遇挫折,最激動的當屬遠在布里斯班的麥克阿瑟。他的反應好像是一方面為巨大的人員傷亡悲傷,另一方面又感到高興。因為他曾經發出警告,奪取敵人重兵盤踞的島嶼將會是一場災難,事實證明他的說法完全正確。麥克阿瑟一直對將中太平洋作為主攻方向而將他置於次要地位耿耿於懷,這回終於逮住了發泄的機會。他要求陸軍部部長特使奧斯本少將向史汀生和羅斯福轉達自己的觀點:“海軍這些正面攻擊,如塔拉瓦之戰,簡直就是個悲劇,它使美國人遭到了災難性的大屠殺,犧牲完全是可以避免的。”隨後他宣稱,“海軍沒有理解太平洋戰略。如果讓我全面指揮對日作戰,戰爭再過1年多點兒就能結束。”後文我們會多次提到,一遇與海軍發生爭論,麥克阿瑟馬上會把塔拉瓦之戰作為抬高自己、攻擊對手的“淬毒暗器”。

和麥克阿瑟類似,在珍珠港一直“鬱郁不得志”的理查森中將也算是找到了反擊機會。他將美軍在貝蒂奧傷亡慘重的原因歸結為將地面作戰交給海軍陸戰隊指揮,而他們是不懂地面作戰的。理查森煞有介事地給尼米茲出具了一份正式備忘錄,解散第五兩棲軍,建立一個陸軍的軍取而代之,統一指揮中太平洋的所有陸軍和海軍陸戰隊。他沒明說這個軍應該歸誰指揮,但誰都清楚他的意思是他自己。對這種建議,尼米茲簡直懶得搭理。要是老酒,肯定會說,先去看看你陸軍第二十七師在馬金的表現吧。

太平洋艦隊司令部瞬間成了美國公眾和輿論界口誅筆伐的對象。那些陣亡人員的家屬紛紛寫信指責尼米茲。一位母親在信中寫道:“是你在塔拉瓦殺死了我的兒子。”尼米茲表示理解,“母親失去兒子的痛苦是巨大的,應該給她們適當的安慰。至於我的進退榮辱,相信歷史會給予公正的評價”。尼米茲堅持對每一封信都要回復。看到信件實在太多,拉馬爾就越俎代庖,帶着參謀回復了大部分信件,只將言辭不太激烈的一些信件留給尼米茲親自回復。

群情激憤!美國國會為此組織了專題調查,處於風口浪尖上的海軍處境尷尬。海軍部部長諾克斯為此專門召開了新聞發佈會,為海軍辯解。他指出,“突變的風向”是造成傷亡巨大的主要原因,它導致“登陸艇通過礁盤異常困難,也遲滯了後方增援的速度”。讓作為文官的諾克斯去解釋純粹的軍事問題,可見當時的民憤有多大。

諾克斯的說法顯然不足以服眾。下一位出場辯解的是咱們的老朋友,剛剛回到華盛頓準備在新年第一天出任海軍陸戰隊第十八任總司令的“瓜島英雄”范德格里夫特中將——他馬上就晉陞上將。面對國會的質問,范德向那些一貫吹毛求疵的議員指出:“雖然我們在塔拉瓦付出了一定代價,但它是我們終結太平洋戰爭的開始!”

隨着真實數據公佈——原來傷亡並沒想像中的好幾萬人,媒體和民眾的情緒開始漸漸平靜下來。12月27日,《紐約時報》發表社論,盛讚海軍陸戰隊官兵在塔拉瓦戰勝了依託堅固防禦工事的彪悍日軍,取得了戰役的最終勝利。社論同時做出提醒,這不過是反攻戰的開始,在隨後一系列作戰中,我們遭受的損失可能更大。社論最後呼籲民眾,“我們必須以鋼鐵般的意志去面對這些高昂的代價”。

事態之大,連總統羅斯福都坐不住了。聽聞尼米茲承受着巨大壓力,總統立即打電話給金上將:“告訴尼米茲,讓他放手指揮作戰,國內的事情由我來辦。”到底是官兒越大威力越大,在羅斯福的直接干預下,那些有頭有臉的人一個個閉上了嘴巴。風波總算漸漸平息。

正如戰前尼米茲和斯普魯恩斯的分析,美軍奪取吉爾伯特群島有着重大的戰略意義。戰役勝利不但確保了美、澳海上交通線的安全,也為即將開打的馬紹爾群島戰役奠定了堅實基礎。事實證明,以快速航母為核心的特混艦隊完全可以在日軍嚴密設防的島嶼上空取得制空權。美軍的反攻才剛剛開始,他們必須為探索最佳作戰模式付出必要的“學費”。即使沒有損失慘重的塔拉瓦之役,也同樣會有一個類似的“誇賈林之役”或“米利之役”。就像當初沒有“中途島海戰”,也一定會有一個“某某島海戰”一樣。這個大釘子不管在塔拉瓦,還是在其他地方,美國人總是要碰上去才會知道疼的。

縱觀太平洋戰爭的總體進程,老酒認為,美國能夠快速贏得勝利,除了前文所述資源、國力、技術等方面的優勢,還有一項最容易被忽略的能力——善於學習,打一仗進一步,能夠迅速從作戰中獲取經驗教訓並加以改進。通過塔拉瓦之役,尼米茲和他的戰友對改進今後的作戰共採取了以下措施。

一、對敵軍重兵防守且建有堅固防禦工事的島嶼發起兩棲進攻,兵力上至少要有2倍以上的優勢。

二、作戰必須配備適用的登陸工具。本次作戰之後,美軍對防禦能力欠佳的LVT-1、LVT-2兩棲運兵車進行改進,增加武備、裝甲和動力。根據肖普上校戰後提供的測算數據,美軍特別做出規定,今後兩棲作戰一個整師配備的兩棲運兵車不能低於300輛。

三、對付敵軍堅固設防的島嶼,僅僅數小時艦炮和航空火力打擊是遠遠不夠的。這一過程往往需要持續數天乃至更長時間。每次轟炸或炮擊都要在硝煙消散之後查明破壞程度,根據實際效果再進行精確轟炸和精密校正射擊。對日軍堅固工事的頂部,只有慢速精確射擊,用大口徑火炮發射延時引信炸彈的辦法來解決。在登陸部隊搶灘上陸時,海軍艦艇必須抵近射擊,提供不間斷的火力掩護。

四、一旦自然地理條件具備,必須在登陸主島的鄰近島嶼提前建立炮兵陣地,為主力部隊的登陸提供炮火支援。朱利安戰前提出的建議未被採納,塔拉瓦的重大傷亡證明他的說法是完全正確的。

五、“馬利蘭”號在戰鬥中的拙劣表現說明,美軍必須建造專業的登陸指揮艦。它不承擔具體作戰任務,專事負責岸上、海上和空中作戰的無線電聯絡。隨後在馬紹爾群島戰役中,這種編號為“AGC”的指揮艦已在美軍中出現。另外,性能更佳的長效防水無線電設備也開發成功並投入使用。

六、建立專業的水下爆破隊,提前清理登陸航道。

七、由於輕型坦克在貝蒂奧的戰鬥中難以摧毀日軍堅固的堡壘,它們在未來行動中被淘汰了。但由於火焰噴射器在戰鬥中被證明極其有效,許多輕型坦克隨後被改裝成移動的火焰噴射器,在消滅敵人頑固的防禦陣地時非常有價值。

八、制定科學的補給物資裝卸規範。

此外,對中型坦克、火焰噴射器在攻堅戰中的使用,步、坦、炮、工、化學、航空各兵種在作戰中的協同等問題,美軍也進行了認真總結。正是有了貝蒂奧的慘痛教訓,美軍上述改進才更具有針對性,並被隨後的作戰證明是行之有效的。因此,戰史專家莫里森少將將塔拉瓦之戰稱為美軍“1945年勝利的搖籃”。

1993年,陸戰二團一些尚在的官兵回訪了已成為旅遊勝地的貝蒂奧。島上綠樹成蔭,遍佈酒店、酒吧和商店,甚至有一個小電影院。當年那場激戰遺留的痕迹隨處可見。柴崎的混凝土指揮部現在成了島上一位富翁的後花園。幾年前有人提議,將它改造成一個博物館,一直未果。在警察局的后圍牆外,當年為伯尼曼中尉贏得榮譽勳章的那座地堡還在,特瑪金角那兩門203毫米岸防炮依然挑戰似的指向太平洋。漫步在島上的林蔭道上,路旁隨處可見銹跡斑斑的兩棲登陸車、岸防炮等物。當年機場的原址現在建起了一所海事學校。日本在這裏援建了一所中學,還承建了港口、集裝箱碼頭、議會大廈、發電廠等重點工程,解決了島上用電難的問題。讓人啼笑皆非的是,為了在碼頭盡頭建造一座日本冷凍魚廠,陸戰二師的戰爭紀念碑被移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日本人今天在島上的影響遠遠大於當年奪走了這裏的美國人。

今天的吉爾伯特群島屬於基里巴斯,它是唯一縱跨赤道線,橫越國際日期變更線的國家,擁有世界上最大的海洋保護區。因全球氣候變暖,根據環境保護學家預測,很可能在50年後,這裏的島嶼會全部被海水淹沒。

若真如此,我們就再也看不到那些珍貴的戰爭遺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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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戰爭(六):美日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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