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羅會議

開羅會議

開羅會議

早在1943年5月“三叉戟”會議期間,羅斯福就告知重慶國民政府駐華盛頓負責督辦援助物資的外交部部長宋子文,準備在合適時機召開由美、英、中、蘇四大國首腦參加的會議,統一謀划全球戰局及戰後一系列政治規劃。羅斯福特別指出,在四國峰會召開之前,他願與蔣介石單獨會見。

起初,蔣介石對參加這樣的會議並不熱心。當時宋美齡恰好在美國,6月7日,蔣介石回電宋子文,“對於羅總統擬請丘(丘吉爾)、史(斯大林)與餘四人會談,並願先與余暢談之建議,甚所感紉。惟余覺在蘇聯尚未與日本公開決裂以前,余之參加會談,是否將使史大林感覺不便”。蔣介石清楚,除了美國,蘇聯和英國對中國都不太感興趣。如果會前得不到美國對中國抗戰和戰後前景的某種承諾,他無法確定自己在四國會議上將處於何等位置。因此他提議,其餘三國會議可先行召開,“余個人甚願與羅總統把晤傾談,若屆時有機會,請總統賜約,隨時可趨教也……請照此意麵見總統密為切商,並請以此意先商三妹(宋美齡),然後再達羅總統可也”。

對宋子文轉達的意見,羅斯福於7月4日回復稱,“單獨會面十分必要,會議地點可放在重慶和華盛頓之間某一地點為好”。蔣介石於7月8日回電,同意羅斯福的建議。羅斯福在7月中旬再次致電蔣介石,提出在美國阿拉斯加召開同時有丘吉爾參加的三國會議。21日,依舊對蘇聯心存疑慮的蔣介石回電說,如果他前往阿拉斯加,就必須經過西伯利亞。從那裏經過,不見斯大林說不過去,建議換個地方會晤。至於中美首腦單獨會晤的地點,羅斯福建議蔣介石在他動身之前先來華盛頓,卻被宋子文以“委座軍政羈身,似難遠行,除非此行有解決太平洋戰事之把握”為由婉拒。

就在魁北克會議期間的8月7日,羅斯福和丘吉爾已經聯名再次向斯大林提議,舉行三國間的首腦會議。8月10日,斯大林回電認為,召開這樣的會議“十分必要”,但不同意丘吉爾提出的地點斯卡帕灣,因為“在目前蘇德戰線的形勢下,我甚至連一星期也不能離開工作崗位和前線”。斯大林進而提出,必要時可先召開一次外長級會議。

這是蘇聯人第一次表示贊同在三大盟國之間舉行任何一級的會議。8月19日,羅斯福和丘吉爾再次聯名致電莫斯科,“我們完全理解,您有充分理由要留在前線,您親臨戰場,才使戰爭取得如此多的勝利”,同時建議未來首腦會晤的地點放在阿拉斯加,外長會議可以提前召開。斯大林8月25日答覆說,“不能接受阿拉斯加作為未來首腦會晤的地點,但外長會議可以在最近召開,建議地點在莫斯科”。至於三國首腦會晤地點,斯大林提出在伊朗首都德黑蘭,因為三國在那裏都有公使館,時間最好在11月到12月之間。

羅斯福希望,年邁的赫爾先生能夠免除飛往莫斯科的長途勞頓,建議外長會議放在倫敦。斯大林拒絕更改地點。赫爾並無畏難情緒,願意前往。對這位老練的職業外交家來說,在身體衰弱的情況下做生平第一次長途飛行,的確算是一種英勇行為。

10月19日,美、英、蘇三國外長會議在莫斯科召開。蘇聯外交人民委員莫洛托夫、英國外交大臣艾登和美國國務卿赫爾與會。赫爾和艾登分別向會議提交了4條、12條議題,大部分是屬於政治方面的內容。莫洛托夫的議題只有一條,“如何縮短對德國及其歐洲盟國的作戰時間,美、英何時在法國登陸”,這顯然是一個軍事問題。蘇聯人表明,在這個問題得到解決以前,不準備討論任何問題。這種級別的會議除了達成一些意向之外,不可能做出具有決定性意義的事項。

“每一個主角都有一個他認為特別重要的題目。蘇聯人關心的是1944年在歐洲開闢第二戰場;最合乎赫爾心意的題目是關於戰爭目標的四國宣言和戰後維持和平的國際組織;我的目的是就建立使盟國可以磋商與戰爭有關的歐洲問題的機構達成協議。”艾登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

會議發佈的公報宣佈:三國的首要目標是儘快結束戰爭,決定在倫敦成立歐洲諮詢委員會,以研究戰後合作問題,並負責制定有關法西斯國家投降的條款。會議通過了4項宣言,其中包括有中國駐蘇大使傅秉常簽字的關於普遍安全的宣言。傅秉常能夠到會,着實不易,赫爾以退出會議相威脅,才使英、蘇同意讓中國人蔘會。會上最具價值的信息是,赫爾第一次聽蘇聯人說,一旦德國戰敗,蘇聯願意在遠東參加對日作戰。可以看出,外長會議大家不過是在試探應手,最終問題的解決必須等到工“一把手”會晤。

看來領導開一次會也實在不容易,各方的面子都要照顧。10月18日,羅斯福向蔣介石發出正式邀請,中、美、英三國首腦將在埃及海岸的某地進行會晤。羅斯福說,目前還未得到斯大林是否與會的承諾。但即使蘇聯人最後不來,其餘三國的會晤也必須進行。屆時自己將帶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一眾大腕前往參會,中美之間任何棘手的問題,都將在會上得到圓滿解決。看到蔣介石還在猶豫,11月1日和9日,羅斯福接連兩次發函承諾,“在會議正式開始之前,可以與蔣先生單獨會晤”。

蔣介石這才回電答應按期參加會議:“余當如最後尊電之所約,屆時前往與閣下及丘吉爾先生會晤,此間一切當嚴守機密。此次四國宣言之簽訂,全由閣下堅持正義團結之精神所感召,實為一偉大之成功。此舉對於未來世界之和平和安全,必有莫大之貢獻,殊堪慶幸,余茲請閣下接受餘熱烈之感忱……”被戴了高帽子的羅斯福對這一答覆非常滿意。

雖然一直反對美國人邀請中國人蔘會,但既然羅斯福和蔣介石已經商定,丘吉爾也只好致電重慶,表示將“藉此良機,不僅得以相互承認,並得以共同商討如何早日克服共同之敵人,獲得完全之勝利,以及相互保證同盟國間將來各方面之工作,以促進其安全和繁榮”。

對會議地點,丘吉爾以德黑蘭治安狀況不佳為由,相繼提出了塞浦路斯、喀土穆或開羅三地。斯大林依然咬定德黑蘭不放。羅斯福提出自己不能前往德黑蘭,因為會議期間美國國會有一次重要會議,憲法規定必須在10天內由總統簽署,通過的法案和決議文本送交國會才能生效。上述事務是不能通過無線電或電報來辦理的。飛越崇山峻岭——去時向東,返時向西——會造成無法克服的耽擱,時間很可能來不及。羅斯福首先提議開羅,其次是原意大利屬地厄立特里亞首都阿斯馬拉,還可以是地中海東部的某個港口,最後的建議是巴格達一帶。

然而,斯大林依然堅持德黑蘭,因為他必須親自指揮蘇聯紅軍作戰,“我的同事一致認為,夏季和冬季的作戰行動需要我個人與指揮部時刻保持聯繫,並需要向最高指揮部每天發出指示”,德黑蘭有直通莫斯科的電話,其他地方不具備這種條件。

羅斯福提出將開會地點放在巴斯拉,“我為了參加會談,從美國起程要旅行6000公里,而您從蘇聯出發,只要600公里就可以了。我若不是必須領導一個具有150年歷史的立憲政府,將欣然地走10倍路程去和您會晤。我請求您想想,我對於美國政府,對於保持美國全部作戰努力也是負有重大責任的”。仍在莫斯科的艾登盡一切努力去做斯大林的工作,後者依然拒絕做出任何讓步。羅斯福可以不遷就蔣介石,但不得不違心答應斯大林的一切要求。

鑒於蘇聯和日本目前尚未撕破臉,斯大林和蔣介石直接會面必將引發日本的警惕乃至抗議。11月11日,丘吉爾致電羅斯福,建議首腦會晤分三個階段進行:第一,英、美在開羅達成初步協議;第二,在德黑蘭召開三大國首腦會議;第三,回到開羅后,就確實緊迫的印緬戰場和印度洋戰爭這一純屬英、美範圍的事務進行最後討論。

羅斯福答應先到開羅,但他想讓蘇聯人和中國人一起來,即使不是斯大林本人。中國人是以蔣介石為首的代表團,蘇聯人是莫洛托夫和一名軍事代表,很可能是陸軍元帥伏羅希洛夫。此舉是避免讓斯大林懷疑,在美、英、蘇三國首腦會晤之前,美、英先在軍事行動上結成一夥來對付他。丘吉爾認為,會議一開始就邀請蘇聯人參加將造成非常尷尬的局面,因為美、英的參謀長必須進行一系列秘密會談。這一問題隨着蔣介石的與會得到了妥善解決,美、英、蘇三方開會借口可以是對付德國,有中國參加,那肯定是針對日本了。斯大林不願因此危及蘇聯和日本的關係。

11月9日,羅斯福致電重慶,首腦會晤定在開羅,並透露丘吉爾預計於11月21日抵達,希望蔣介石能在22日趕到,羅斯福顯然吃透了中國人“貴客後到”的心理。這就是對我中華具有劃時代歷史意義的“開羅會議”。根據慣例,本次會議被丘吉爾命名為“六分儀”。

經過一番匆忙的準備,1943年11月18日上午,蔣介石偕宋美齡率中國代表團分兩批離開重慶,取道印度前往開羅。蔣介石給自己定下的格調是“淡泊自得,無求於人”,秉承國人一貫愛面子的傳統,“對日處置提案與賠償事宜,當待英、美率先提出,切勿由我主動自提,英、美當敬我毫無私心於世界大戰也”。

中國代表團主要成員包括:國防最高委員會秘書長王寵惠,軍事委員會辦公廳主任商震,侍從室第一處主任林蔚,軍事委員會航空委員會主任周至柔,中央宣傳部副部長董顯光,軍令部第二廳廳長楊宣誠,外交部參事郭斌佳,侍衛長俞濟時,其他還有朱世明、蔡文治等人。

受飛機航程限制,代表團需在南亞次大陸盤桓兩日。1942年2月,蔣介石曾以中華民國首腦的身份訪問印度,正是那次訪問使中英關係更加緊張。當時英軍在東南亞戰場節節敗退,日本趁勢大造印度獨立輿論。蔣介石希望英國政府能給予印度民眾更多自由,以更廣泛地動員各方參加對日作戰。其間,蔣介石不但會見了印度民權主義領袖甘地和尼赫魯,宋美齡還以嫻熟的英語宣讀了《中國政府告印度人民書》。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丘吉爾為此親自寫信給蔣介石:“不干涉盟國內部事務是最明智的準則,如當貴國國共兩黨爭鬥最激烈之時,英國就保持了足夠的自我剋制。”這話說得好像老丘多喜歡共產黨似的,誰不知道你是全球反共的第一鬥士?

有了上次的教訓,蔣介石決定在本次會議上,有關印度和緬甸問題只談軍事不談政治,途經印度也只是低調降落加油后直飛走人。11月21日早上,7時05分,中國代表團抵達埃及,入住開羅西南15公里處尼羅河西岸米納飯店一號別墅。這裏正對着大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被稱為“落日銜沙、風景奇絕”。中國人顯然來早了,此時英國和美國代表團均還未到。

11月12日下午,丘吉爾乘“聲望”號——它的姊妹艦“反擊”號早已在中國南海被日本海軍航空兵擊沉——從英國普利茅斯港起航。這艘1916年服役的戰列巡洋艦排水量雖有33000噸,現在顯然已日薄西山,與大英帝國此時的境況頗有幾分相似。隨同首相出訪的除三軍參謀長布魯克、坎寧安——他剛剛接替兩個月前因健康原因辭職的龐德爵士——和波特爾之外,還有美國駐倫敦大使懷南特、首相參謀長伊斯梅中將等人。丘吉爾患重感冒並引發肺炎,在皇家空軍服役的次女薩拉奉命一路隨行,照顧父親。龐大的參會隊伍足有400餘人。在直布羅陀、馬耳他、阿爾及爾短暫停留之後,“聲望”號於11月21日晨駛入亞歷山大港。丘吉爾旋即乘機前往金字塔附近的沙漠機場,隨後入住米納飯店第十八號別墅。趁羅斯福未到,丘吉爾準備走訪數百米外的蔣介石。兩人雖已通信數年,但還沒有真正見過面。

英國駐埃及大使將首相欲來走訪的消息及時通報給中國客人。蔣介石本擬和羅斯福先會面,不料想見的沒來,不想見的丘吉爾倒先過來了。經過一番思量,蔣介石決定主動去拜訪丘吉爾。在米納飯店十八號別墅,兩人進行了半小時談話。丘吉爾說,自己能乘軍艦到亞歷山大港然後飛來開羅,完全是盟軍掌握了地中海的制海權之故,這在幾個月前是不可想像的。簡單寒暄,說了一些諸如“久仰久仰”之類的話后,丘吉爾提到了一個敏感問題:中國是否希望蘇聯加入對日作戰?蔣介石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希望,越快越好。

對這次會面,兩人在回憶錄中都有詳細的描述。蔣介石在日記中如此寫道:“丘指示各戰區作戰之現狀,其實,此等語皆余所熟聞者,而彼仍津津樂道。丘氏為英國式政治家,實不為盎格魯-撒克遜之典型人物。雖然思想與精神氣魄不能與羅斯福同日而語,但他深謀遠慮,老成持重,在現有政治家中實屬罕見。”

丘吉爾認為蔣介石“沉着、謹嚴而有所作為的性格”給自己留下了深刻印象,但他並不認同羅斯福將其視為亞洲新龍頭的說法,認為這過高估計了蔣的力量以及中國在未來世界上的貢獻。“毫無疑問,他是一個堅定捍衛中國、反抗日本侵略的人,同時他又強烈反對共產黨。美國各界人士公認在這次戰爭獲勝以後,他將成為世界上第四個大國的首腦。後來,許多持有這些觀點和估價的人們都拋棄了原有的看法。後來他在自己的國家被共產黨擊敗,這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不過,丘吉爾對宋美齡評價極高,“她是一個非常出色而又富於魅力的人物”。幾個月前,兩人在美國曾經發生過不愉快,彼此拒絕去會見對方。丘吉爾告訴蔣夫人,“當我們同時都在美國時,竟未能找到一個會面的機會,這曾使我感到多麼遺憾”。蔣夫人對丘吉爾不甚感冒,說這位英國首相“嗜煙如命,一根接一根抽着雪茄,噼啪作響”。丘吉爾的保鏢暗笑領導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目疾未愈的宋美齡同樣是抱病參會,隨後,丘吉爾特意派私人醫生莫蘭爵士為蔣夫人檢查身體。莫蘭在日記中寫道:“她已不再年輕,但有一種高貴的氣質,也有一些憔悴的魅力。”

行程最跌宕起伏的當屬最早出發的羅斯福了。11月11日22時許,羅斯福率“影子總統”霍普金斯,總統特別軍事顧問、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萊希上將等80多名隨員,登上停泊在弗吉尼亞海灣的一艘遊艇,順波托馬克河而下。次日9時16分,遊艇將眾人送上了早已等候於切沙比克灣的新式戰列艦“衣阿華”號——這艘新艦1942年8月27日下水,1943年2月22日剛剛服役,其威武雄姿與此時美國的新貴身份頗為相似。

對這艘排水量45000噸的戰列艦而言,靠近波托馬克河入海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艦上的水兵西姆斯回憶說:“大家都不知道到這裏來幹什麼,那陣子艦上有許多不尋常的事情,有人竟然在艦上安裝了一個浴盆,這可是件從未有過的新鮮事。”就在水兵滿腹狐疑之時,從遊艇上登艦的總統及眾隨從,讓大家茅塞頓開,“大家一下子明白浴盆是為誰準備的了”。隨後,馬歇爾、金、阿諾德等170餘名隨員前來會合,同時從歐洲、北非分頭赴會的還有300多人。登艦后的羅斯福,特意將行程電告蔣介石,並“遙祝蔣夫人玉體安康”。

“衣阿華”號在2艘護航航母、3艘驅逐艦的護衛下駛入浩瀚的大西洋,向著非洲海岸破浪前進。雖然之前興風作浪的德國潛艇已經得到有效壓制,但船上拉的這些人實在太重要了,誰也不敢有絲毫大意。即便以最高航速行駛,本次航行也要持續整整8天。護送如此多的重要人物,水兵難免會有些緊張,天知道是否會有意外發生。

11月14日,當艦隊行駛至百慕達以東海面時,可能想給領導枯燥的航程解解悶兒,“衣阿華”號艦長約翰·麥克雷上校突然心血來潮,決定向總統展示一下新型戰列艦出色的對空打擊能力。一大批氣球被放飛空中,戰列艦眾多防空炮火轟然打響,在總統和一大批軍政要人的陣陣喝彩聲中,氣球紛紛破裂,冉冉落下,那景象實在精彩極了。

好像故意和麥克雷作對,幾隻未被擊落的氣球忽悠悠飄入10公裡外護航驅逐艦“威廉·波特”號的對空射程之內。作為一艘剛剛服役4個月的新艦,“威廉·波特”號上大都是些初出茅廬的新兵蛋子,125名官兵中有121人是初次出海。這艘艦出行途中事故連連。出航之前,該艦錨鏈被鄰近友艦掛掉,接着航行中一顆深水炸彈墜海爆炸,着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隨後,驅逐艦因輪機故障失去動力掉隊,在拚命趕上大隊伍時,一名水兵又意外墜海失蹤。“威廉·波特”號的古怪行為,讓金在“衣阿華”號上的總統和一眾要員面前丟盡了臉,他命令年輕的艦長注意此次任務對其職業生涯的重要性。看看身邊的這些年輕人,尷尬的威爾弗萊德·沃爾特少校能說什麼,只能表示努力表現,絕不讓領導難堪。

現在對沃爾特及其弟兄們來說,將剩餘氣球擊落,不啻為打翻身仗的絕佳機會。少校麻利地命令以全部防空火力對氣球開火。這時,他又多了句嘴,下令向大型艦艇實施魚雷攻擊演習。因為只是訓練,不需要將魚雷射出去。勞頓·道森和托尼·法齊奧就把距離最近、塊頭最大的“衣阿華”號作為模擬射擊目標。詭異的一幕隨之出現,一條魚雷一頭扎進白浪翻滾的大海,在艦橋諸般人等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沖“衣阿華”號疾馳而去。根據測算,2分鐘后它將準確命中總統乘坐的戰列艦,如果那艘艦不及時規避的話。

沃爾特命令立即向“衣阿華”號發出示警。由於編隊嚴格保持無線電靜默,信號只能以燈光發出。誰知忙中出錯,新入伍的信號兵慌亂中把信號發成了“水中有魚雷,正遠離你而去”,再發一次又變成了“我們正全速離開”。戰列艦上的水兵以為驅逐艦在提醒自己遭到了德國潛艇的攻擊:“請重複,說明你的身份!敵人潛艇在哪裏?”

眼見燈光信號已無作用,沃爾特果斷打破無線電靜默向戰列艦呼叫:“獅子,獅子,立刻右轉!”此時,“衣阿華”號觀察哨已發現了快速逼近的魚雷,艦上瞬間警報大作,觀察哨聲嘶力竭地高喊:“我艦右舷發現魚雷!這不是演習!”水兵紛紛奔向崗位,艦上長槍短炮一起拚命向魚雷開火,試圖儘快將之引爆。甲板上一眾高官都看到了水面那條不懷好意的白線。戰列艦的緊急規避導致甲板左傾,保鏢必須緊緊抓住輪椅,以防總統滑進海里。一名保鏢下意識地拔出手槍,向魚雷來襲的方向胡亂射擊。

“衣阿華”號龐大的身軀轉了一個完美的彎,與來襲的魚雷擦肩而過。轟的一聲,魚雷在艦尾300米外的尾流中炸響——這次真不是啞雷!羅斯福後來在日記中幽默地寫道:“星期一舉行了一次射擊演習。‘威廉·波特’號不小心向我們發射了一條魚雷,我們都看見了——偏了大約1000碼。謝天謝地,它最終沒能射中我們。”

後來有人戲言,如果這條魚雷將包括羅斯福在內的美國高層全部幹掉,也就沒有之後的開羅和德黑蘭會議了。——老酒認為這未免有點兒言過其實,即使是日本恐怖的氧氣魚雷,一條就想擊沉“衣阿華”號這樣的大傢伙也不太現實——除非命中彈藥艙誘發殉爆——但摔羅斯福一個大屁股蹲兒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沃爾特少校剛剛鬆了一口大氣,眼前就出現了極度恐怖的一幕:戰列艦上大小火炮齊刷刷指向了這艘“欲行刺總統的軍艦”。誤會解除之後,“衣阿華”號繼續向北非的凱比爾港航行,“波特”號則被勒令脫離編隊,就近駛往百慕達海軍基地,接受審查。驅逐艦剛剛靠上碼頭,全副武裝的海軍陸戰隊員就蜂擁登艦,將125名艦員全部拘留——在美國海軍史上僅此一例。

隨後就是嚴格的調查和審訊。沃爾特堅持說是意外,只是操作失誤而已。但很多人認為這是破壞分子的蓄意謀殺,意在破壞盟軍的重要會議。審訊和爭論歷經數日,水兵道森最終道出了實情。原來他錯誤操作,將發射火帽遺忘在三號魚雷管內。等魚雷射出去后,他因害怕追查,趁亂將火帽丟進了海里。

22歲的道森因此被判處十四年監禁。後來得知實情,羅斯福提議海軍撤銷了這個判決,因為小夥子是無心的,也沒造成什麼實際傷害。由於羅斯福是民主黨人,之後不管哪艘船遇上“威廉·波特”號,都會打出這樣的問候語:“別開火,我們是共和黨!”這艘艦成了海軍中誰都不願意服役的倒霉軍艦,它的系列傳奇故事後文再敘。

麻煩至此還沒有結束。當美國代表團在突尼斯上岸飛往開羅時,飛機偏離航線晚點多達一個半小時,以至於先期抵達的美、英高級將領擔心,羅斯福等人遭到了德國飛機的攔截,“曾兩次派飛機往覓,均因油盡而返”。但不管如何,羅斯福一行總算平安抵達,在丘吉爾陪同下入住美國駐埃及大使柯克的漂亮別墅。參加“六分儀”會議的人總算到齊了。

對羅斯福盛情邀請蔣介石與會,丘吉爾一直持抵制態度,因為這勢必將增加美國人對遠東的興趣,進而波及太平洋戰場。果不其然,羅斯福根據事先約定的程序,把與蔣介石的會談放在了丘吉爾之前。羅斯福打算激勵這位國民黨領導人加大對日本人的進攻力度,同時向英國人施壓,讓他們在緬甸發動大規模攻勢。美國總統開門見山地告訴蔣介石,中國應作為四大成員國之一,在平等基礎上參加戰後國際組織。此時對戰爭的最終結果,就連軸心國的明眼人也已不再懷疑了。在這點上,美國人始終堅定不移地支持中國。羅斯福和蔣介石都清楚,英國人和蘇聯人對此是持懷疑態度甚至是非常反感的。

23日上午,三國代表首先就會議需要發表的宣言進行磋商。對中國來說,最重要的莫過於奪回從甲午戰爭以來被日本侵佔的國土。三方在草擬宣言時發生了爭執。英國人提出,宣言草案里其他被佔領地區都未說明必須歸還何國,唯獨把日本佔領的“滿洲”、台灣、澎湖列島明確寫明“歸還給中國”,如此表述將會引起英國議會的質問。隨後,他們提出,應當將“當然應該歸還中國”改為“當然必須由日本放棄”。

這一說法立即遭到中國代錶王寵惠的激烈反對:“日本放棄侵佔中國的領土后,那些土地到底歸屬哪裏?如果不加以明確說明,中國進行的艱苦抗戰為了什麼?這樣含糊不清的言辭出現在宣言裏,不但中國人民會感到困惑,整個世界都不會理解,會議宣言因此將變得毫無價值。”美國代表明確表明支持中國人的觀點,認為含糊其詞必將使世界對盟國陣營的團結表示懷疑。英國人這才悻悻作罷。

丘吉爾的擔心終於變成了現實。英國人這次來,是準備為推遲原來商定的出兵法國的行動進而轉向巴爾幹地區進行辯論的,雖然他們知道這樣會導致和美國人發生矛盾,並可能同蘇聯人公開決裂。但丘吉爾認為,“關於中國那些冗長、複雜和瑣碎的事情將嚴重打亂英、美參謀長的會談”。出於對印度、緬甸和中國戰場的重視,羅斯福和蔣介石先後進行了多次秘密會談,這讓丘吉爾醋意大發。在他眼中,地中海才是第一戰場。他希望盟軍搶在蘇聯人之前出兵巴爾幹,向意大利投入更多部隊。緬甸是“作戰時間拖得最長、情況複雜和不重要”的一個次要戰區。他以尖刻的語言在日記里寫道:“希望勸說蔣介石帶夫人去參觀金字塔,痛痛快快一直玩到我們從德黑蘭回來。”

蔣介石顯然清楚自己大老遠跑來是幹什麼的,丘吉爾的美好希望不可能實現。23日11時,三國首次正式會議依然將緬甸戰事放在了首位,而不是丘吉爾認為的最後。會議目的是對蔣介石和中國代表團正式說明聯合參謀長委員會在魁北克會議上擬訂的東南亞作戰計劃草案。海軍上將蒙巴頓已帶幕僚從印度飛來,介紹了1944年盟軍在東南亞將要展開的軍事行動。

丘吉爾並未意識到,羅斯福為把蔣介石樹立為“四巨頭”之一所作的努力,是遵循美國一貫原則的,即必須鼓勵和支持中國成為世界強國。羅斯福和蔣介石共同向英國人施壓,要求中英合力打通滇緬公路,而不是發動一系列兩棲攻勢,把日軍趕出馬來亞和荷屬東印度。會前史迪威給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的備忘錄中明確寫道:“美國青年為什麼要為重建英國人的殖民帝國和他們的衛星國荷蘭和法國去送死呢?”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認定,盟軍在東南亞的作戰必須僅僅局限於緬甸,因為“如果把我們在亞洲的努力和軍事行動集中在中國和中國周圍,就能把我們捲入殖民帝國主義的範圍限制在最低限度”。

並不是所有英國人都贊成丘吉爾的觀點,蒙巴頓同樣力主新的一年在緬甸進攻日本人。具體做法是史迪威的中國駐印軍從利多向東進攻,國民黨軍隊則從雲南向南挺進,英軍重新發動向若開海岸的第二次攻勢。這一系列作戰被貼切地命名為“人猿泰山”,它將由“海盜計劃”給予支持。后一行動是由英軍在緬甸南部的安達曼群島適時實施登陸,切斷日軍通往仰光的海上交通線。由於在第一次入緬作戰時吃了大虧,蔣介石在同意參戰的前提下提出了許多先決條件,諸如提供更多的飛機和補給品等,同時謀求由他決定英軍在緬甸的作戰規模。

英國人怒不可遏,這遠遠背離了他們之前制定的戰略。布魯克試圖改變這一切,提出“海盜計劃”使用的兩棲部隊在東部地中海登陸才能發揮更大作用。美國人似乎不敢聽到巴爾幹和地中海,他們認為,這是英國人企圖再次擺脫對“霸王行動”所應承擔的義務。激烈的辯論隨之爆發,史迪威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布魯克疾言厲色,金怒不可遏,大家終於攤牌了。”

但不管英國人如何爭辯,羅斯福還是初步答應中國人,未來幾個月內在孟加拉灣實施一次大規模兩棲登陸行動。丘吉爾認為,在那裏作戰遠遠不如他倡導的地中海,因為這將更多佔用“霸王行動”所需登陸艇和坦克登陸艦——目前這些艦艇嚴重不足。在他眼中,中國根本稱不上一個大國,他對羅斯福對蔣介石青眼有加非常惱火。“在總統看來,中國意味着在明天的世界上很重要的4億人民,”丘吉爾的私人醫生莫蘭勛爵在日記中寫道,“但溫斯頓考慮的只是他們的膚色。他談到印度或者中國時,你就會想起他是個維多利亞女皇時代的人。”

會議爭吵仍在持續。三大盟國的分歧不僅僅在軍事上,還涉及未來的政治領域。丘吉爾的出發點在於避免大英帝國在戰後解體,以維護英國人在全球數不清的殖民地。蔣介石則想坐享其成,以積蓄力量在戰後消滅共產黨,使自己成為中國的唯一領袖。羅斯福稍微純粹一點兒,一心要在歐洲和遠東早日實現德國和日本的無條件投降,如果此後能佔據世界的首位更好。

當天晚宴結束之後,羅斯福和蔣介石的秘密會談一直持續到深夜。蔣介石再次重申了中國的政治主張,包括設立四國機構和聯合國問題,以及過渡時期的國際安全、德國投降及遠東的安全等。羅斯福向蔣介石提出了一個敏感的話題:“日本戰敗之後,天皇制是否應該廢除?”顯然,羅斯福認為與日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中國會堅決要求追究天皇的戰爭責任,進而提出永久性廢除天皇制度。

蔣介石的表態令羅斯福頗感意外:“此次日本戰爭的禍首為其若干軍閥。我以為除了日本軍閥必須從根本上剷除,至於它的國體如何,最好待戰後由日本人民自己決定。盟國在此次大戰中,總不要造成民族間永遠的錯誤。”

羅斯福立即追問道:“這一問題明日是否提出討論?”

蔣介石回答:“最好不做正式討論。”

羅斯福聞言,頻頻點頭。後來他如此形容與蔣介石的會見過程:“在開羅,我無法形容對蔣中正先生的任何看法。後來回想起這件事,我才意識到,此前我所知道的都是蔣夫人向我講她的丈夫如何如何,以及他是怎樣怎樣的。她總是在那裏回答所有問題,因此我可以了解她。對這位蔣先生,我卻根本看不透。”

馬歇爾也開玩笑說,這位中國領導人看起來不像是主宰數億民眾的軍政強人,倒像個傳統的中國讀書人和修道者,其審慎自持的態度和說一口華麗英語的夫人形成了鮮明對比。因為感覺翻譯水平不夠好,“無法轉述委員長思想的全部意義”,每逢重要會談,皆由宋美齡挑大樑口譯兼闡釋,頗為辛苦。有人說,她的穿着、談吐和舉止是會場附近的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之外最生動鮮活的形象。

蔣介石進而向羅斯福提出,由於國民政府退守西南一隅,已無法負擔長期作戰的巨大消耗。幾條國際交通線近乎斷絕,國統區出現了嚴重的通貨膨脹,希望美國政府給予10億美元貸款,以挽救經濟,提升戰力。10億美元在當時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羅斯福慨然允諾,同時說明根據美國憲法,自己沒有權力簽署借款協議,此事要經國會批准。他建議先由兩國財長商議拿出具體方案,對補給品可以協調加大供應。羅斯福這項承諾很快被一向對國民黨內貪腐現象深惡痛絕的財政部部長摩根索否決。

當晚會談之後,羅斯福責成霍普金斯根據談話內容起草宣言。次日16時,霍普金斯帶着宣言初稿來到蔣介石的一號別墅,與中國國際法專家王寵惠等人商酌。宣言主要內容為承諾三國共同對日作戰,以及戰後日本的處置問題。其中關於中國失地收復的內容如下:“日本由中國攫取之土地,例如滿洲、台灣、小笠原等,當然應該歸還中國。凡系日本以武力或侵略野心征服之土地,一概須使脫離其掌握。”

王寵惠立即將文稿譯呈蔣介石審閱,並將楊宣誠發現的“小笠原”三字為“澎湖”之誤及時告知。代表團經認真研究后提出,修改後可予以同意。王寵惠遂於25日向霍普金斯提出,“其中所稱小笠原恐系澎湖列島之誤,擬請改正”,霍普金斯慨然允諾。

11月24日的軍事會議僅限於歐洲和地中海,因此中國人並未參會。在前往德黑蘭之前,羅斯福和丘吉爾要就這兩個戰場充分交換意見——這其實就是美、英為在德黑蘭與蘇聯人會談進行的一次預備會。會議沿襲了之前激烈爭吵的格調。羅斯福總統首先發言,當談到在地中海所能採取的任何行動包括土耳其參戰將對“霸王行動”產生的影響時,丘吉爾立即拋出了自認為得意的計劃,出兵攻打羅德島和在巴爾幹登陸,以便“使地中海戰火不斷”,“霸王行動”依然停留在現有的準備階段。

和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不是金,而變成了馬歇爾,“上帝保佑,我將下達命令,一個美國兵也不會到那個海灘去送死的”。這位一向溫和的美國陸軍首腦的過激反應使丘吉爾大吃一驚,於是他見機行事,放棄繼續推行地中海戰略。當天的會議就此不歡而散。

11月25日是西方感恩節,美國人隨艦帶來了大批火雞。當晚,羅斯福盛邀丘吉爾及隨從到他的別墅參加“火雞晚宴”,應邀參加的重要人物超過了20人。因東西方的習俗差別,宴會並未邀請中國人參加。兩隻大火雞被人以隆重的儀式送進現場。興緻很高的羅斯福高高地坐在椅子上,以嫻熟的技巧不知疲倦地給大家切雞肉。這一過程需要的時間很長,那些先分到的人都已吃完了,羅斯福還沒替自己切上一份。丘吉爾擔心他最後可能吃不到,不過羅斯福算得很准,到最後兩副雞骨架被撤去時,他才開始吃自己的那份。看到丘吉爾擔心的樣子,霍普金斯提醒他,“我們還有很多備用的火雞哩”。在隨後舉行的舞會上,席間唯一的女性薩拉姑娘早已被搶走,丘吉爾只好選擇羅斯福的同伴——沃森“老爹”作為舞伴。羅斯福興緻勃勃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彷彿戰爭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雖然並未拿到緬甸作戰的最後承諾以及羅斯福答應的10億美元,蔣介石無疑是開羅會議的最大贏家。中國得到了大國地位,從19世紀末起被日本人侵佔的國土都將在勝利后歸還——現在看來勝利只是個時間問題。11月27日,在拜會了埃及國王、王后,隨後遊覽了開羅市區及金字塔等風景之後,蔣介石率團勝利返航。他肯定沒有時間等羅斯福和丘吉爾從德黑蘭再次回來。

返航途中,志得意滿的蔣介石帶隊前往藍姆迦,在盟軍東南亞戰區司令官蒙巴頓上將的陪同下視察了中國駐印軍,並發表了演說。這是蔣介石唯一一次親臨藍姆迦視察。隨後,他與一眾高級將領討論了緬北的反攻問題,提出在英國人未做出承諾之前,不宜孤軍深入密支那一帶。但在此時,孫立人和廖耀湘的兩個師已受史迪威指令陸續向緬北胡康河谷進發,盤踞在那裏的是痛罵東條“八嘎”的田中新一的日軍第十八師團。

1943年12月1日,《開羅宣言》在中國重慶、美國華盛頓、英國倫敦三地同時發表。

羅斯福總統、蔣介石委員長、丘吉爾首相,偕同各該國軍事與外交顧問人員,在北非舉行會議,業已完畢。茲發表宣言如下:

三國軍事方面人員,關於今後對日作戰計劃,已獲得一致意見。我三大盟國決心以不鬆弛之壓力,從海陸空各方面,加諸殘暴之敵人,此項壓力,已經在增長之中。

我三大盟國此次進行戰爭之目的,在於制止及懲罰日本之侵略,三國絕不為自己圖利,亦無拓展領土之意思。三國之宗旨,在剝奪日本自從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后,在太平洋上所奪得或佔領之一切島嶼;在使日本所竊取於中國之領土,例如東北四省、台灣、澎湖群島等,歸還中華民國;其他日本以武力或貪慾攫取之土地,亦務將日本驅逐出境。我三大盟國稔知朝鮮人民所受之奴隸待遇,決定在相當時期,使朝鮮自由與獨立。

根據以上所認定之各項目標,並與其他對日作戰之聯合國目標一致,我三大盟國將堅忍進行其重大而長期之戰爭,以獲得日本無條件投降。

當天,重慶報紙似乎賣得特別快。到黃昏時分,開羅會議的內容已成為許多家庭餐桌上的談資,似乎明天戰爭就會結束。不管會議內容如何,中國能夠與英、美這樣的世界列強平起平坐,這本身就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在積貧積弱的中國,過去數十年甚至上百年始終是作為“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一方”出現,這次終於得到了理解和尊重。蔣介石對本次會議同樣給予了極高評價:“開羅會議雖僅四天,但將中國自甲午以後被日本侵略的領土主權一舉收復!”他在日記中興奮地寫道,會議“以政治收穫為第一,軍事次之,經濟又次之,然皆獲得相當之成就。開羅會議公報如期發表,軍民精神為之一振,此乃為國家百年來外交之最大成功,又為勝利重要之保障,是卅年苦鬥之初效也”。

在東京,佐藤賢了第一時間向東條彙報了盟軍開羅會議發佈的公告及相關消息。在12月4日召開的內閣和大本營聯絡會議上,與會眾人一致認為,中、美、英三國聯合召開的開羅會議意在日本,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既然斯大林並未到會,說明在對日作戰問題上,美、英與蘇聯人尚未達成一致意見。試圖藉此安慰自己。在紀念開戰兩周年的1943年12月8日,東條高調發表聲明,強調帝國戰爭符合道義,表達完成戰爭之信心,同時要求大東亞“各國”必須與帝國的措施採取同一步調。在紀念三國同盟簽訂的12月11日,東條再次公開表達了日、德兩國將團結一致,完成共同戰爭的決心。

就在東京對蘇聯人依然抱有一絲希望的同時,斯大林已在德黑蘭向羅斯福和丘吉爾做出承諾,“一旦德國戰敗,蘇聯將在遠東參加對日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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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戰爭(六):美日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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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羅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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