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開學伊始
夏斕扯出手臂來，瞪着眼看着他。
晏秋離扭頭看向她，她的臉還是有些紅，說話間還有殘留的酒香。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純碎，像是星空下靜謐的湖水。可惜小小年紀，心思太沉，沒得浪費了那樣一雙好看的眼。
晏秋離戴上了耳機，將一切外界的雜音隔絕。
汽車開動，繞着蜿蜒的山路和綠林。初夏時節，清晨還有些許涼爽，徐徐清風吹了進來，吹散了夏斕的長發。她的頭髮又長又直，烏髮如墨，絲絲輕打在晏秋離的臉上，有些痒痒的，像是抓不住的幻影。
晏秋離淡漠的眸子，倒影出夏斕有些蒼白的側臉。那人蜷縮在真皮座椅里，斜斜靠在車窗上，緊閉着眼睛，手下意識的捂住胃部。竟完全不復剛才爭吵時生龍活虎的模樣。
她昨晚吐了兩三次，早晨起來胃一直還絞痛着，腦袋也是昏昏沉沉的。晏秋離望了她一眼，冷漠道：“如果想吐就下車。不要吐在車裏。”
“謝謝你的關心，哥哥——”
夏斕特意咬重“哥哥”那兩個字，果然晏秋離的臉色更沉了。
她有些無奈，自己是怎麼了，怎麼老是要跟晏秋離對着干。以前什麼委屈沒有受過，怎麼現在竟如此沉不住氣。
夏斕的臉白了白，似乎有些忍不住了，“趙叔，麻煩停車！”
等車子急剎車停靠在路邊，夏斕已經迫不及待的推開了車門，快步跑向一側的垃圾桶里。她弓着身子乾嘔了幾聲，卻什麼都吐不出來，這下倒是更難受了。
還好昨晚陳姨沒有將她喝醉的事情告訴媽媽，更別提若是媽媽知道是因為晏秋離……只怕家裏又是腥風血雨。
她扶住一旁的護欄，沖車裏的趙叔說道：“趙叔，你先走吧，我有點暈車。”
趙叔探出頭來，一臉關切，“小姐，你沒事吧？臉色怎麼這麼白？”
“沒事沒事，就是有點暈車。這裏離學校已經很近了，你先走，我待會打個車過來。”
“那怎麼行。晏總交代過了，一定要安全把你送到學校。”
後排的車窗緩緩往下，露出晏秋離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他臉上永遠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人看不透猜不着。
他說：“趙叔，我們走吧。”
趙叔看了看夏斕，又看了一眼晏秋離，有些為難。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後視鏡中的晏秋離，小心翼翼的探詢道：“小晏總，要不我們……”
晏秋離聲音沉了一分，“趙叔，你若想等她，你可以下車。我自己開車過去。”
趙叔臉紅了幾分，他胖胖的臉上有幾顆汗珠滾落，看上去愈發局促不安。他在晏家幹了十幾年。晏總和晏秋離對他都還算客氣，而晏秋離此刻話說得極重，顯然是生氣了。
“趙叔，你先走吧。我自己可以打車過去的。”
夏斕沖他微微笑，臉色卻依然很蒼白。趙叔只好點頭，道：“你等我一會兒，我把晏先生送到學校再來接您。”
夏斕揮了揮手，目送那輛車緩緩消失在視野之中。她確實有些暈車，也許是酒勁還沒退，她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
走了一段路，她感覺好多了。剛好上來一輛開往學校的公交車，她毫不猶豫的上去了，公交車關門的一瞬間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沒有帶零錢。
書包還在車上！錢包、課本、報名的資料都在書包里。
在司機時不時的打量中，夏斕的臉慢騰騰的紅了。她摸遍了渾身的口袋，卻沒有摸出一分錢。她看了一眼司機，正要開口解釋，卻見後排走過來一個跟她穿着一樣校服的男生，他個子很高，面容俊朗，充滿着朝氣，像是車外明媚的驕陽。
他默不作聲將零錢投到了箱子裏，隨即轉過身，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夏斕眼疾手快，快走兩步跟上那個人的步伐，伸出手卻抓住了他的外套一角。
“同學……謝謝……”
那人似乎一怔，隨後笑笑，“不用。江湖救急而已。”
“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哪個班的，我下課去把錢還給你。”
“沒關係。兩塊錢而已。”
他這樣說，夏斕倒是不好再追問了。如此顯得她有搭訕之嫌，她只好再三道謝之後坐下。公交車走得慢，她一上車就給趙叔發了短訊，說不用來接她。
夏斕很懷念這樣的生活，坐在公交車去上學。以前在十三中，從沒有專職司機接送，她會坐很久的公交，跟朋友們一起談天說地。那時光，竟像是很久遠了一樣。
公交車在學校門口停下，那個男生率先下車，夏斕看着他走進了學校里。
她卻在學校門口看見了趙叔的車，她靠近了些，車門突然打開。一個重物從天空而來，直直砸向了她。還好她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那是她剛才落在車上的書包。
這樣粗暴的動作，除了晏秋離還會有誰？
夏斕看向一聲不吭往校門裏走的晏秋離，只覺得太陽穴噗噗直跳。
“你好，是斕斕嗎？”門口有一中年男子沖她招手。他帶着金絲邊眼鏡，一身一絲不苟的黑色西服，略有些清瘦，卻也親和。“我是向亭華。我和晏總是很多年的朋友，你可以跟秋離一樣叫我向叔叔。”
夏斕趕忙問好，“向叔叔，你好。”
向亭華看了一眼遠去的晏秋離的背影，唇邊浮起淡淡笑意，復又轉頭看了一眼夏斕，“秋離又欺負你了？”
夏斕搖了搖頭。
“別怕。秋離這孩子其實本性不壞，就是脾氣有些不好，要強好鬥，性格衝動。他就是只紙老虎，你順着他的毛捋，保管他聽話。”向亭華見夏斕個頭小小，卻不卑不亢有禮有節，當下心頭多了幾分喜歡，“走，我帶你去見見學校老師。”
向叔叔帶着她去了初中部教務處，又跟班主任見了面，算是打了個招呼。班主任是一個三十齣頭的女性，言談舉止，十分得體。種種事項安排完畢后，向叔叔便要離開。
臨走前向叔叔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眯眯悄聲道：“如果秋離再欺負你，你就告訴向叔叔，向叔叔幫你教訓他！”
夏斕甜甜笑了，道了聲“好”。
她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心裏對晏秋離的感覺更加複雜。按理說，她應該很討厭他。可是她卻是這麼羨慕他，他這麼任性妄為不管不顧，可是依然有這麼多人愛他。
真是嫉妒啊。
國際學校的班級推行小班教學，一個班級里只有二三十人。這裏的學生絕對是出類拔萃，要麼家世頂尖，要麼成績斐然。這裏的轉校生不多，夏斕的出現無非是一時激起千層浪，不出一個上午，整個年級都知道初三某班新轉來了一個穿着校服頭髮長長的漂亮女孩。
夏斕一掃四下，卻意外發現了熟悉的面孔。坐在第二排位置上的男生，正是之前在公交車上解圍的人。剛好，那男生轉過頭來有些好奇的望着她。那人眉梢一挑，眼底有微微的驚愕。
夏斕笑着沖他招手。
剛一下課，女生們便紛紛圍在了夏斕的書桌前，嘰嘰喳喳似乎有說不完的話。
“哎，你是夏斕，哪個斕啊？”
“色彩斑斕的斕。”
“你怎麼轉到我們學校來了？你以前在哪兒讀書？”
“十三中。”
有人好奇道：“十三中在哪兒？沒聽說過哎。”
“哎，我早上在學校門口看到晏秋離跟你說話，你們是什麼關係啊。”
此話一問，女孩們都“哎”了一聲，看向夏斕的目光越發好奇了。
夏斕微微一驚，“你們——認識晏秋離？”
有女孩笑出聲，“晏秋離……這學校里還有人不認識嗎？大名鼎鼎的晏氏集團繼承人，聽說他爸爸給學校捐了一棟樓呢。晏秋離可是高中部校草級人物，鋼琴十級、全市青年組游泳冠軍。論家世人品外貌，全校就沒有幾個能比得過他的。”
“就是啊，我們學校暗戀晏秋離的不說一千也有一百。半路表白的、送禮物的，簡直數都數不清。不過晏秋離眼界高得很，基本上沒看見過他跟任何女孩子來往密切。”
有人笑了一聲，“晏秋離太高冷啦，誰接近誰就是自找死路，准被他冷死。”
“哎哎哎哎，你跟他什麼關係啊，晏少可從來不跟女孩子說話的。你們一定有什麼關係吧？”有人仍然不放棄，一直追問。
夏斕眼波低垂，輕輕咬了下唇，思考着怎麼回答這個問題。此時，已經有人忍不住搶先問道：“你比他小兩屆，不會是兄妹吧？”
夏斕眼底浮起微微笑意，“——算是吧。”
眾人一陣驚呼，皆是不可置信。晏秋離是神話般的人物，只能遠遠八卦和仰望。他太神秘了，甚至不怎麼跟同校同學往來。怎麼也沒想到，新來的同學竟然是他的妹妹！
“你真的是……晏秋離的妹妹？那你為什麼不姓晏？”
夏斕輕輕一笑，往前俯了身，壓低聲音悄悄道：“你們猜？”
“哎，你太沒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