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自上而下的改革
廷尉府這邊的事情大獲全勝,楚陽帶着陳平,張蒼等人也是回到了家裏。
他們剛一進府,扶蘇就從外面走了進來。
“痛快啊!真是太痛快了!先生,你是沒有看到叔孫通那灰頭土臉的模樣,那老小子這次估計可真是栽了!”
扶蘇高興地像個孩子一般,畢竟能讓叔孫通這種老學究吃癟,的確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可是很快,扶蘇便發現氣氛有些不對,陳平,張蒼兩個人全都是一副心中重重的模樣,楚陽也只是低頭喝着茶水,面無表情。
這是怎麼回事!
打了個大勝仗,難道都不能高興下么!
怎麼一個個都擺這個臉,就連張蒼這個平日裏嘻嘻哈哈的傢伙也不做聲了。
“先生,你們這是……”
扶蘇看向楚陽,後者指了指身後的椅子,讓扶蘇坐了下來。
“你覺得我們應該高興么?或者說,你覺得我大秦若是少了叔孫通這樣的人,便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
扶蘇微微一愣,沒有到楚陽擔心的竟然是這個,旋即正色道:
“孤記得先生曾經說過,一個國家是否有希望,統治者的地位是否能得到保障,很關鍵的一點便是這個國家關於人才晉陞流動的管道是否通暢。
而叔孫通等人的存在,則是壟斷了為國舉才的權柄,這樣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扶蘇笑着看向一旁的陳平與張蒼,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前些日子,陳平,張蒼兩位師弟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本事,也在廷尉府立住了跟腳,那些考核細則,雖然還很粗糙,但也已經有了先生口中所說,‘科舉’的影子,為此,就連父皇也是對此讚不絕口。
所以,扶蘇相信,假以時日,只要將此套方法推廣出去,便一定可以收天下英才盡為我大秦所用!”
看着面前的扶蘇侃侃而談,楚陽不禁有些唏噓。
記得他剛見到扶蘇時,對方還只是一個政治稚嫩,空有一腔熱血正義的富家公子,沒想到大半年相處下來,對方竟然變得如此成熟,分析起來問題也頭頭是道。
看着那方那一副求表揚的模樣,楚陽笑着點了點頭。
“你說的很不錯了,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問題要用辯證的角度去看。”
聽到楚陽這麼說,扶蘇連帶着陳平,張蒼臉色都是微微一變,他們知道,自家先生這是要給他們上課了,連忙正襟危坐起來。
扶蘇揮了揮手,下人隨從們全都如潮水般退去。
畢竟這裏討論的話題太過敏感,甚至在某些人眼中更是大逆不道,不過扶蘇早已知曉,秦國已經到了非變不可的地步。
就如當初秦孝公與商君那般,否則,這看似固若金湯的繁華盛世,也會在朝夕間毀於一旦。
清場之後,陳平和張倉將小板凳搬了出來,在客廳中央也不止上了一個黑板。
這便是他們師徒幾人平日上課里的場景。
楚陽拿着粉筆刷刷幾筆,便在黑板上畫出了一棵大樹。
畫好之後,他看着扶蘇他們說道:
“國家正如這顆大樹一般,生了蟲,害了病,這個時候,只是剪去那些枯萎的葉子,顯然治標不治本……”
楚陽在黑板上敲了兩下,方才說道:
“改革從來不應該是由上及下的,而是應該自下而上的發展起來。
少幾個叔孫通這樣的人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而是應該,讓老百姓知道讀書的好處,百姓們開了智,才會真正清楚,誰才是真正的自己人,到了那時,你還用擔心江山不穩嗎?”
說到這裏,楚陽停了停,接着丟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得民心者得天下……”
隨着他話音一落,周圍不由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只剩下扶蘇,陳平,張倉三人面面相覷。
回到宮中,扶蘇便被嬴政叫了過去,等到到時,發現胡亥也在。
“拜見父皇!”
“臣弟拜見皇兄!”
兩人相互見禮后,分別落座。
胡亥臉上帶着笑容,顯然有些得意。
“皇兄,你那什麼自行車確實厲害啊,我騎了一整個上午,都有些上頭了。只是可惜咱們咸陽的路面不太平整,否則這要是推廣下去,我大秦的戰力定然又會再上一個台階。”
畢竟這個東西,不像牛馬般需要食用飼料,更加重要的是,牛馬吃飽之後,還需要得到充分的休息才可以繼續前行。
這自行車,只要駕駛的人吃飽喝足,完全達到馬不停蹄的效果。
之前,胡亥也只是嫉妒心作祟,如今在親自體驗了自行車之後,也不得不對自己這位皇兄佩服起來。
這楚陽的手段還真是層出不窮!
聽到胡亥這麼說,扶蘇眼中也是閃過一抹訝異。
平日裏,他倒是對自己這個弟弟疏於關心,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還有如此見解。
要知道,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遠沒有這番見識,也只是在認識楚陽之後,才慢慢變得成熟。
看來自己以後,要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多一些關注了。
“你能看到這一點,也算是難能可貴,寡人聽說你最近還打算去軍中學習騎射,可有此事?”
嬴政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顯然對於胡亥的表現也比較滿意。
“回稟父皇,我大秦靠的就是兵鋒之利,騎射之強,才能滅六國,定乾坤,雖說眼下四海昇平,國勢昌隆,但兒臣卻一日也不敢忘記祖宗奪取江山之難,不敢忘記了大秦立國之根本,還望父皇成全!”
胡亥起身跪在嬴政面前,一番話說得言辭懇切。
“難得你有這份心思,寡人便給你一次機會,蒙卿不久將會返京,到時你便跟在他的軍中討教學習吧。”
嬴政看着胡亥,正色道:
“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蒙家軍軍紀嚴明,訓練艱苦,到時你若是無法堅持,可不準半路推出,否則定要治你欺君之罪!”
“多謝父皇成全!”
聞言,胡亥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蒙毅!
那可是大秦第一戰將啊!
如果有了他的支持,扶蘇這廝又有什麼好怕的!
更何況,因為楚陽的事情,扶蘇早已經滿朝文武得罪了一大半。
不知道有多少人私下找到他這邊,一邊大吐口水,一邊透露出支持的意思。
“皇兄,這是臣弟新找來的一個廚子,發明到一道美食,叫做‘水煮肉片’,父皇也對此讚不絕口,要不請皇兄也嘗嘗?”
看着胡亥那滿臉“真誠”的笑容,扶蘇眼神複雜。
他拿起筷子,加了一口放入口中,整個口腔中都充斥着辛辣鮮香的味道。
“味道是挺不錯。”扶蘇點了點頭,又看了胡亥一眼。
他發現自己這個弟弟真的越來越神秘了。
因為他記得在楚陽的家中曾經吃過類似的味道,對方曾說這種味道在整個大秦都是獨一份的。
可今日,他又見到了同樣的食物。
難不成,胡亥的那個廚子和楚家有着什麼關係?
在他心煩意亂之際,胡亥朝嬴政行了一禮,便告退了。
今天能得到嬴政的認可,並准許他去軍中實習,驚喜已經足夠大了。
他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
同時,他也明白,嬴政叫扶蘇來,恐怕是有事要說。
這種單獨奏對的權力,也只有太子才有。
望着遠處扶蘇的背景,胡亥眼角閃過一抹冷色。
“等着吧,遲早有一天,留在殿裏的人必是本殿下!”
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今天高要那小子又弄出了幾個新玩意,說是讓他出宮之後過去瞧瞧。
沒想到這小子倒還真是個人才!
胡亥走後,大殿裏頓時安靜了下來,掉針可聞。
良久,嬴政的聲音響了起來。
“怎麼,一碗‘水煮肉片’就把你吃啞了不成?楞在那裏做什麼,還不起來回話。”
“兒臣方才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還望父皇贖罪。”
扶蘇回過神來,連忙告罪。
“這個天下很大,胡亥如果能堪重任,將來你也能有個幫手,莫要像寡人一樣,整日埋在奏摺裏面,早晚累死……”
嬴政看着扶蘇,聲音溫和道。
“兒臣沒有那個意思,兒臣只是……”
扶蘇神色微變,急忙想要解釋,卻見嬴政擺了擺手,道:
“行了,都是要做儲君的人了,怎麼一點氣都沉不住!記住,這將來這天下都是你的,身為天下的主宰,你不需要對任何人解釋!
這是一個王最基本的覺悟!”
扶蘇點頭稱是。
“好了,你從楚陽那邊過來,想來也是對廷尉府的事情有了說法,說吧,他準備怎麼對付叔孫通?”
對於父親知道自己行蹤的事情,扶蘇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回想着之前楚陽所說的內容,扶蘇斟酌着用詞,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嬴政一邊聽着,時不時問上幾句,等聽聞扶蘇所說的事情之後,眼中透着一抹意外。
“哦?這麼說來,他是不打算處置叔孫通了?還有,那個什麼實驗區是什麼意思?他真的有把握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