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84一別兩寬
除夕的前一天，孫若男和劉昊天約好了在民政局見面。
雖然內心包含了太多不舍，但劉昊天最終是下定了決心，他決定同意孫若男的選擇。
跨出門，站到民政局的時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諷刺。
因為這是他決定脫離秦淑敏的管製做出的第一個決定。
以往他的所有，秦淑敏理所應當地為他承擔，他和什麼樣的人來往，上什麼樣的學校，應該找什麼樣的工作，他從來不用有任何自己的想法，只要按部就班地按照秦淑敏說的去做就好。喬薇說他的話很對，他的確沒有經受過什麼風浪，也沒有存在過什麼危機感，他活得太容易了。因為所有困難來臨的時候，秦淑敏是站在他前面幫他擋的那個人。
無論好的不好的，秦淑敏都是擋在前面的那一個。
於是，他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真的成了被秦淑敏養在溫室里的花。
可是，他這朵‘花’沒有根莖，沒有葉子，停在空中像是平白長出來的。任何一陣風都能讓他搖搖欲墜，而他懸在空中更是時時刻刻地提心弔膽，因為他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是他墜落的時刻。
而秦淑敏的控制，他雖然一再地抵觸，卻同樣在秦淑敏的控制下容易地活着。
孫若男說得對，他潛意識中的確是不願意回歸他的家庭。他看似完整的家庭實際上早就支離破碎，那個家讓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歸屬感，他沒有辦法回去。
夜裏睡不着的時候，他回顧發生的一切，突然頓悟，原來自己已經成為一個這麼糟糕的人。
可是……現在的他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既然他已經這樣糟糕，那麼，他不能再去拖累她。
於是，今天早上他把自己的形象收拾好，早早地出發，帶齊了所有需要用的證件，等在了民政局的門口。
在迎接喜慶節日的時候，等待他和孫若男的卻是一別兩寬。
原本他以為心中的愧疚會讓他面對孫若男時有很多話要傾訴，可是，當看到孫若男時，察覺到孫若男迴避的眼神，他喉嚨不住地發緊，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
就連一句‘對不起’他都覺得不配對她說。
說出‘對不起’，心中就會存在期望被原諒的希冀。可是，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臉上即便有妝容都遮不住的憔悴，他只覺得他不配對她說這三個字。
除夕前，民政局辦理離婚的人明顯少很多，所以，一切的流程都很迅速，工作人員在查看他們的結婚信息時，例行公事地問，“你們真的考慮好了？”
劉昊天沒有說話，視線卻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孫若男。
孫若男頷首，“考慮好了。”
聽到她的這句話，劉昊天麻木地沉沉點頭。
工作人員看了他們結婚證上結婚時間不滿一年的信息，繼續問，“真的不再考慮了？”
劉昊天沉默無言，而孫若男卻乾脆地開口，“不需要了。”
在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再次確認結婚證的信息，填寫離婚信息，再次核實簽字，每一個步驟都很順利，直到劉昊天按下手印的這一刻才發現自己手抖得不像話，他努力地睜大眼睛，企圖讓自己被淚水模糊的視線能夠變得清晰，當一顆眼淚砸下來落在紙頁上的時候，他才恍惚地看到自己的字跡有多難看。
一筆一畫，都無比艱難。
可是，按下的手印，即便停留得再久，終有鬆開的那一刻。
在這一切順利的流程中，一切靜悄悄的發生，直到印着信息的小綠本出現在他們面前，被工作人員壓上鋼印，正式生效。
劉昊天看着被放到面前的小綠本，眼眶發漲，手指顫抖着沒力氣，可孫若男已經利索的將小綠本收到包里，起身離開。
她的走過在他臉龐帶起一陣風，劉昊天這才反應過來，抓起桌上的離婚證趕緊追了出去。
孫若男就走在他的前方，沒有回頭，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他跟在她身後卻像是怎麼也追不上她。他的腳步越來越沉，他走得越來越艱難，視線出現天空的光明，他看到孫若男在出了民政局之後迅速攔了一輛車，直接離開。
他張着嘴，狠狠地灌了一口北風。
他……連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
孤零零站在冷風口，看到車子消失在視線里，劉昊天眼前閃現的竟然是曾經他和孫若男相處的溫馨笑語，他們擠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裏，日子卻是過得其樂融融。可刮過來冷風像是刀子，吹過來，殘忍地把他腦海中的畫面一點點刺破。
被緊緊攥在掌心的離婚證變得扭曲，他想，這就是他的代價。
孫若男在關上車門后，緊緊繃住的精神才徹底放鬆下來，與此同時，眼淚在臉上斑駁縱橫。
她看着窗外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時，心裏一遍一遍地安慰着自己，就這樣了，就這樣了，一切都過去了。
就這樣吧！
隨着車子的行駛，距離徹底斬斷他們關係的地方已經越來越遠，孫若男想，既然已經回不去，那就離得遠一些吧！這樣對他們來說都好……
劉昊天回到出租屋的地方，還沒來得及上樓，先聽到的是秦淑敏的呼喊聲，他邁着大步迅速上樓，先看到秦淑敏正着急地和房東在門口糾纏。
秦淑敏撒起潑來不講理，房東看到劉昊天來了終於吐了口氣，總算是看到了個明白人，直接問他，“你這都已經拖欠我一個多月房租了，眼看就要過年了，舊賬什麼的都得在年前了結，我這房子的租金你還能不能交得上，你要是不租就爽快一些，我也好租給別人，一直拖欠着我房租不合適啊！”
劉昊天聽着房東的話，沒猶豫，“不租了。”
孫若男都已經不再了，這裏的房子也沒有必要再租賃了。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房東把門鎖上，把劉昊天交出的鑰匙收到了自己口袋裏，沒說什麼，直接走了。
秦淑敏被轟出來，房東走得又快，劉昊天乾脆不和她商量的反應更讓她不滿，於是她乾脆坐在地上撒潑，“這一個個天殺的！就這麼欺負人！我還有東西在裏面呢！還有你，咱……咱不在這住還能去哪？”她坐在地上覺得不解氣，於是往結實的門上踹幾腳發泄自己的怨氣。
面前已經緊緊關上的門，將曾經的過往與他現在徹底隔開，孫若男走後，這個出租屋裏將變得不再值得留念，劉昊天看着秦淑敏，冷然開口，“回去吧！”
秦淑敏哭得一愣，聽他這麼說，下意識地問，“回哪？”
“回家。”要不然，他們現在還能回哪？
秦淑敏的面上掛不住，想都不想，堅決否決，“我不回去。”
上次劉耀宗對她說話那麼難聽，後來又乾脆不理她，這等同於和她徹底撕破了臉，出了這麼沒臉的事，娘家那裏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去，她……她成了這個樣子，她怎麼能就這麼回去！
劉昊天知道她現在是在鬧什麼情緒！昨天秦淑敏當眾撒潑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不明白為什麼現在提到回去他又彆扭起來！可惜，現在的他就是個一事無成的人，根本沒有縱容她的本事。
於是，他開口，既是陳述事實又是在提醒她，“現在，沒選擇了。”
秦淑敏知道他們最近過得是多麼緊巴的日子，聽到劉昊天的話急促地喘着氣從地上爬起來，眼神慌忙地轉來轉去，最後不死心地問，“你媳婦兒呢？你說不住就不住，那你媳婦兒怎麼辦？你跟她說了嗎？她，難道咱們現在這樣你媳婦兒就徹底不管了？她那不是還有錢嘛！她……”
“我離婚了。”劉昊天乾脆地打斷她的話，在秦淑敏因為震驚而停住的目光中，他將信息重複了一遍，“我和她離婚了。”
“你……”秦淑敏聽到這話兒覺得呼吸都困難了，她揪住劉昊天不肯鬆手，臉色虛白，面容上每一條皺紋都深深擰在一起，她喊叫着，“離婚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說著就開始捶打，也不管能夠着的是肩膀還是腦袋，她輪着胳膊就是胡亂地使力氣，“你怎麼能離婚啊！你們……你們才結婚多久，離什麼婚啊！你是不是腦子糊塗了，離婚說說就算了，哪能真離啊！”
離婚，這兩個字衝擊着她的神經！她只要想到自己的兒子結婚還不到一年，心跳就加速得厲害，她兩眼一翻，腿上一軟，差點暈死過去。劉昊天趕緊扶住她，這才沒讓她跌下樓，秦淑敏的情緒揮散不去，她一邊哭，一邊開始嚎，“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呦！怎麼這麼倒霉！你們一個兩個都這樣，我……這日子可怎麼過！”
秦淑敏的哭聲大，以至於上下樓在聽到的時候，待在家裏就直接朝外面吼了一句，“都快過年了，嚎什麼嚎！嚎喪呢？真是晦氣！”
一句話出口，秦淑敏瞬間止了聲，心臟也被嚇得不跳。
看到秦淑敏不肯配合，劉昊天的耐心有限，他開口，“辦法我已經說了，至於你要不要回去，隨你。”最後，他補充了一句，提醒，“如果你不想淪落街頭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