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酒鬼

第二章酒鬼

這裏本就是一間小客棧,沒有多少人,此時又都忙着做飯或吃飯,都不在大堂,自然無人招待他。

這人見無人應自己,便“嘩”地一聲將手中的空酒壺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撲進櫃枱內自己找。

穆賦雲見是個酒鬼,欲要不理,卻見他在人家櫃枱里亂翻亂找,還一直喊:“酒呢……我要酒!給我酒……”

“公子,掌柜的這會兒都不在,你要喝酒,還是等一會兒吧!”

這柔柔的一句“酒鬼”哪裏會理,只是一味找酒,看到個罐子便要搖一搖,或者隨手往地上一摔。

只一會兒功夫,他已摔了人家四五個罐子。

其中一隻,分明是裝滿了酒的!

穆賦雲實在看不下去,便走到櫃枱旁,斥道:“喂!要撒酒瘋出去撒去,這裏的店家可沒得罪你!”

“酒鬼”本彎着腰,這會兒才直起身來,隔着櫃枱瞪着穆賦雲。

穆賦雲赫然發現這“酒鬼”不僅身材高大,臉龐還格外白凈,雙眉劍一般地斜飛入鬢,一對鳳眼雖然因為醉意全無焦點,卻也是明亮的。

竟然還是個軒昂英俊,且威嚴貴氣的美男子……

穆賦雲心頭“突”地一跳,只覺得像在哪裏見過他,可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酒鬼”也盯着穆賦雲望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口齒不清地道:“那你活過來,好不好?”說著,竟還抓住了她的雙肩。

穆賦雲一驚,奮力掙扎着道:“你說什麼!不得無禮……”

“無禮……是啊……對着你的人我不能無禮,你都死了,對着你的魂,我還不能嗎?”“酒鬼”說著,語調竟有說不出的哀傷凄涼。

穆賦雲心中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不由得想到姐姐,魂魄好似被人從脊梁骨抽走,若不是被他鐵一般雙手箍着,只怕會立時癱倒。

“你也……你也……失去了什麼人嗎?”穆賦雲聲線細微。

“酒鬼”沒有聽到,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問:“你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不選我……為什麼……”他搖着她,手抓得越發緊了。

穆賦雲雙肩吃痛,便又掙扎着道:“公子,你認錯了人,放開我吧!”

“酒鬼”反倒隔着櫃枱,將她雙肩攬住道:“我不放……我永遠不放……”

他的頭髮也只胡亂束着,顫顫巍巍欲傾而未傾,搖晃之間散發出一股好聞的草藥氣,乃是羅芙花的,便混着酒氣兜頭兜腦罩了下來……

居然……有點好聞?

穆賦雲心頭“砰砰”亂跳,他竟又往前湊了湊,低聲呢喃道:“你救得了我……為什麼救不了你自己……”這句話語彷彿在他喉間嗚咽,帶着一種難以明說的悲傷。

這悲傷那般輕易叩開了賦雲的心,她心頭不禁一慟,忍不住仰頭看他,迎上一對凄楚而迷離的眸子……

可那微微上揚的眼角,細而長的雙眼皮又那般熟悉!

“你……你到底是誰?”賦雲心中迷亂。

他的氣息將她籠罩,雖然還是二月,天氣尚冷,他身上的衣物卻不過兩層。

賦雲將手撐在他胸口,以此保持距離。雲錦的衣料質地輕薄細密,通過它,賦雲可以清楚地感覺他胸口的肌肉結實,在酒力之下發著燙……

穆賦雲臉上也是一燙,連忙縮回手。

“酒鬼”只稍一用力,雖然隔着櫃枱,也將她緊緊抱住。

賦雲大驚失色,溺水似地掙扎,才剛揚起臉,便有兩片火熱的唇壓了下來。

穆賦雲從未與男子有過如此這般親密接觸,一時間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只覺得自己正往萬丈深淵裏墜入,不知幾時才能發出“砰”地一聲巨響,只能憑着本能在空氣亂抓着些什麼。

過了片刻,他霸蠻的唇舌漸次溫順,帶着陌生而灼熱的酒氣輕叩她的唇齒,她才明白他竟……

他竟!

賦雲在極度震驚之中生出一股蠻力,奮力掙開后,不假思索地一掌向他臉上打去。

“啪”地一聲后,穆賦雲手掌痛得發麻。

“酒鬼”似乎是被打懵了,渾渾噩噩的,卻仍舊拉着穆賦雲的一隻衣袖不放。

賦雲將門虎女,又有一身的小姐脾氣,受此大辱豈能善罷甘休,狠狠掙出自己的袖子后,反手就又是一撐摑去。怕他再來冒犯,還將他用力向後一推。

他醉酒之下,又毫無防備,足下一軟,便跌坐進他自己造出來的瓦礫殘酒的狼藉中。

賦雲仍是氣憤,正要越過櫃枱,卻聽“哎喲!”一聲,小二哥與曼曼捧着雞湯麵走進廳內,恰好看到她毆打一個醉酒公子。

“這是怎麼說的……”小二哥連忙去扶“酒鬼”。

可他太醉了,好容易扶起來,卻又倒下,嘴裏只是嘟嘟囔囔的……

穆賦雲氣憤且噁心地摸一摸嘴唇,連忙衝過去聽他嘟囔些什麼。

小二哥以為她還要打人,連忙勸道:“這位小姐,別打了……和氣生財!”

穆賦雲亦見酒鬼閉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嘴裏只有“死……居然……給我酒……”之類的字眼,沒有提方才的事,稍稍放下心來,也便掩飾道:“這人亂撒酒瘋,在這裏又摔又打,我教訓他一下……”

曼曼跑去扶住她道:“這人沒有對小姐無禮吧?我見他方才彷彿扯小姐的衣服……”

“沒有!”穆賦雲口中酒氣彌久不散,實在是羞憤難當,斷然說了這麼一句,便立刻往樓上跑。

跑到樓梯上回望一眼,見酒鬼正砸一張桌子,看樣子根本不記得方才的事,又覺得萬分氣憤且委屈。因曼曼端着面跟了上來,賦雲怕她知道,便只在心裏罵他一聲“混人”,就連忙回房了。

因尚不到時節,客棧里沒什麼新鮮蔬果,肥膩的東西穆賦雲也不愛吃。因此除了一大碗雞湯麵,曼曼也就又拿了兩碟醬菜。

曼曼撥出一小碗面來,勸她趁熱吃點。

她哪裏有胃口,但念在曼曼辛辛苦苦做了,便挑了幾根,配着一筷子醬菜,算是吃過了。

吃畢飯,曼曼因要將碗筷送出去,便將房門打開了,穆賦雲便聽到外面一陣鬧騰,想來是那個“酒鬼”還沒有消停,想到方才的事,又是一陣氣憤。

想到那個吻,又噁心又奇怪,自己怎麼會覺得那個人長得眼熟呢……

待到梳洗過,曼曼出去倒殘水,這才聽不到什麼動靜。

曼曼進來時忍不住說:“那位喝醉的公子終於安靜了,竟趴在外面大廳的桌子上睡著了。這樣的天,還不凍壞了他!”

穆賦雲想到他結實發燙的胸膛,不禁道:“凍不壞的,那麼一個人……”只說了這麼一句,羞憤漫上心頭,拿被子將臉一捂,許多的話與奇怪的感覺堵在心口,便什麼也說不出了。

是夜,主僕二人同床而睡。

心頭壓着千鈞事,自然誰也不曾真正安睡,竟是熬到了天亮。

早上對鏡梳發,穆賦雲發現唇上破了一塊,一時未解過意來,心道:這是幾時弄破了?

她輕輕摸了摸,有絲絲痛意,猛然想到昨夜侵襲了自己唇齒的那個人!

一股噁心之意翻湧上來,慌忙站了起來。

曼曼正收拾東西,扭頭望着她問:“小姐怎麼了?”

“沒怎麼,咱們趕緊走吧!”

“城門這會兒還沒開,先吃點早飯吧。”

賦雲煩躁異常,不禁罵道:“吃、吃,你怎麼就知道吃!”

曼曼從未受過她的重話,心裏不免一陣委屈,隨後想起大小姐的事來,又覺得心酸,便默默無語地收拾東西。

賦雲滿腹心事,急匆匆地剛跨出門。才剛來到外面的走廊上,便聽一個人嚷道:“我的簪子呢!”

她憑欄向下一望,只見一樓大廳里的那個“酒鬼”醒了,正摸摸自己身上,又找找桌子周圍,一副慌亂失措的模樣。

一個掌柜、一個小二、一個打雜的全都圍着他,見他清醒了,便一直在旁數落他昨夜的惡行惡狀。

“我說,這位客官,你看看你昨天晚上砸了我們多少東西!趕緊賠錢!”

“你還喝光了我們兩壇女兒紅……”

“豈止兩壇,還砸了三壇呢!”

賦雲暗道“活該”,回首見曼曼已收拾好東西,便抬腳往樓下走。

下面那“酒鬼”被他們一頓數落,望着大廳的一片狼藉,便道:“你們難道是怕我不給錢,所以才拿了我的玉簪子?”

“誰見你的玉簪子了,快還錢!”

“我怎麼可能會賴賬!錢我當然會給,可我玉簪子你們得趕緊還我!”

“不會賴賬,還不快給錢!”

“酒鬼”宿醉剛醒,腦中混沌不清,被掌柜的、小二哥一起嚷嚷,更是頭疼欲裂。

他一心惦念玉簪子,禁不住將桌子拍了一拍道:“我現在身上沒帶錢,回頭自然會給,我的簪子快給我……那東西又不值錢,你們拿着幹什麼?”

眾人急於討債,誰管他的簪子,都讓他不要啰嗦,先還錢再說。

正鬧得不可開交,卻又有五個人闖了進來。

領頭一人身着錦衣,配有寶刀,十分威風,看到“酒鬼”便喜得道:“五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這人說罷要跪,五公子極不耐煩地一揮手道:“唐原,你來了正好,快把銀子給他們。”

唐原聽說,瞧瞧這店內的情形也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乾脆利索地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掌柜的。

掌柜的、小二哥還有打雜的湊過去看到銀票上印的數額,便都不再言語了。

總算清凈了……

五公子扶着額頭坐下,眯着眼道:“好了,錢你們拿了,把簪子還我吧!”

小二正要說話,掌柜的就先已殷勤地陪着笑道:“公子一直說簪子,到底是什麼簪子啊?”

五公子猛地睜開眼,揚着劍眉道:“別裝蒜,就是你們從我這兒拿的。那就是一枝普通的玉簪子,我素日用它簪玉冠的。因我昨日沒有戴冠,便收在懷中,並不值什麼錢,倒是簪頭雕着‘海上升明月’的圖樣……”

掌柜的慌得道:“公子怎好開這樣的玩笑!我們又不是開黑店的,怎麼可能從客人身上拿東西!”說著又問問小二與打雜,“對吧!咱們做生意的,要以誠心待客,怎好做這等事!”

小二與打雜都連忙點了點頭。

五公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鳳眸暴亮,瞪着三人道:“還敢胡說!”

小二哥道:“真不是我們,公子還是問問別人吧!”

“這店裏就你們幾個人,我還問誰去?”

小二哥慌忙道:“並非只有我們幾個,昨天夜裏,公子不還被一位小姐打了巴掌,公子不記得了?會不會是她們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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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是女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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