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Story04
《睡覺》
怎麼睡?
周沫是這麼安排的,她和餘味睡。
余竟是這麼想的,他們不算正式複合,那他和餘味睡,嘿嘿,咳。
餘味卻自有安排,他和樓下的室友擠一晚。
余竟沒什麼異議,能一起吃一頓飯、能留宿已經不可思議,突然睡一塊他也彆扭。
周沫整張臉耷拉下來,此刻她內心的憋屈值達到了高點,餘味說完安排她便衝進房間,拉開箱子進了洗手間。
餘味跟在她後頭,知她惱羞成怒,他的手在扶把上愣了幾秒,猶豫是等她洗完了進去還是現在進去?
浴室門是半透明的,隔着那層砂玻璃,周沫能清楚地看到門外有一個黑影,她知道是餘味,知道他站在門口。她飛快地脫了上衣,手和他一樣隔着門按着門把,金屬的冰涼同掌心的溫熱碰撞,一下清醒,衣服在幾秒后又被罩回了身上。
門開了,橙光向餘味傾瀉,果然見到了一張沒好氣的臉,他伸手虎虎她柔軟的髮絲,“耷拉臉的樣子跟津津吃不到肉似的。”
周沫抿起嘴巴,對於他主動的示好表示不屑,“幹嘛?”
“給你送浴巾。”他將背在身後的浴巾擱在洗水池上,“老忘帶。”
“哦。”指甲在雕花門把上來回地刮擦,就像她此刻不上不下,理解他又不想理解他的心一樣。
“洗吧。”
門合上,周沫嬌嬌的聲音從裏面悶悶傳來,“那你在外面別走,陪我會。”
餘味含着笑意應了一聲,裏間的水聲響起,他才轉身將周沫的箱子合上,努力忽視角落裏她準備的某用物。
他蹲着半天沒起來,手擱在箱子思考,愣神間,余竟的聲音從頭頂冒了出來,少年的沙啞感褪去,驟然出聲,餘味以為是個生人。“哥,我沒有換洗衣服,能......”余竟嘴角扯扯,不好意思地說。
“等等。”他起身,走到隔壁他的房間,打開衣櫥,入目幾乎都是黑色,他指了指一摞黑T,“自己拿吧,尺寸應該差不多。”
余竟點頭。
餘味轉身出去,身後余竟小小的一聲“謝謝”流出唇邊,又被他離去的腳步聲打散在空氣里。
餘味回到房間,水聲恰好止,周沫剛跨出淋浴間便喊了一聲,“猴哥!”
“在。”
周沫聽到他在外面,頃刻甜笑了起來,又覺得,他在就好了,管他能不能睡一起,反正以後總要睡一輩子的。
浴巾盤頭頂露出水靈靈巴掌臉,周沫周身帶着溫濕的潮氣飛快從浴室探出頭,多看一秒都覺得值。
餘味收起手機朝她笑,招招手,“來,給你吹頭髮。”
他將準備好的吹風機插上電,手上正在捋線,周沫便甩了拖鞋跳上床,腦袋枕在他的大腿上,眼裏盈滿得意。
餘味手指沿着她濕成綹的髮絲向下,行至打結處含笑輕輕將她的髮絲撥開。
明亮的室內,周沫餘味重複了一遍出租屋的溫情,他剛要打開吹風機就見周沫側過頭,環住他的腰,將頭埋進腰際。
37度的鼻息將T恤吹熱,將皮膚呼燙,“呼哧哧”的吹風聲掩去了周沫的抽泣,她靜靜地感受頭皮熨帖的溫度,感受髮絲變得輕盈,感受他的手指靈活地照顧她的頭皮,一點沒扯痛。
“周沫,你來之前說好不哭的,結果每天都哭。”餘味關了吹風機,手指將頭皮間的餘熱散去,悶濕的熱氣流入空氣,像在他涼膝上呼了口氣熱氣。
餘味衣服下擺已被哭濕,方才吹風掩去哭聲,可憑着她腦袋顛動的頻率,他都知道她在哭。
周沫嗡着鼻子,“我不喜歡我們明明在一起卻又不在一起。”
“什麼話。”
“餘味,等到你畢業可以嗎?”她喜歡扒着指頭有的盼的日子。
“等我有能力。”金錢,和勇氣。
“什麼叫有能力啊?”她抓着他的衣擺攪。
他沉吟,“掙錢了吧。”
那就是工作咯,現在打工掙的肯定不算,“在美國還是回國啊?”
“......”一陣沉默。
餘味腿上倏然一輕,周沫腫成金魚的眼睛躥至他面前,怒氣沖沖。
“你是不是要說,你要在美國工作?”蓄水池又開閘了。周沫不想哭,可是想想覺得委屈。
餘味捧起她的臉,捏捏肉嘟嘟的兩頰,“我沒說。”真是半分鐘的都等不得的急脾氣。
“我不要。”一年都不要。話是脫口而出的,她馬上抿起嘴巴,吸了口氣,又想到不可以小孩子氣,“我剛亂說的,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們要複合。”
“沫沫,”他將她抱進懷裏,“我真的想有能力了再和你在一起,不想一無所有。”
在她眼裏,餘味一直是個很厲害的人,就算有不如意,也沒能改變他在周沫心裏的高度,“掙錢我也可以掙啊,我又不是小嬌嬌,我們可以一起分擔生活。”
餘味唇在她的額角輕觸,“等我可以闖可以拼也可以自己善後,還可以保護你,應該是這樣吧。”
“你闖你拼,你不需要善後,因為你一定會成功,而我自己會保護自己。”
餘味沉默。
周沫靠近他,鼻尖輕貼,眼凝着眼,鼻息交織,灼着彼此的唇,她受不了安靜,鼻尖抵着,左右蹭蹭,烏目溜溜地含着珠,欲落未落。
誰說不是戀人呢,口是心非罷了,身體的磁場有着最強的吸引力。
可也只能這樣了,沒見過愛人因自己受傷還可掩耳盜鈴,現在她過的很好,沒有自己也很好的情況下,不可以讓她的生活再多負累。
餘味受不了她這副嬌滴滴的柔軟樣,在她唇上輕輕一蓋,“好。”
*
余竟把餘味房間轉了一圈,果然在桌上的角落裏看見了幾張打印的校園簡章,他抓着紙,內心激動地像中了五百萬。
身上的T恤印着路飛,他知道一定是沫沫姐姐買的,也聞見衣服上有哥哥的皂香。
余竟在房間裏糾結,聽見隔壁的吹風機聲停了,走了出去。
他扒着門框,想把剛剛沒說的“謝謝”說了,恰巧撞見了這溫馨的一幕。
餘味捧着周沫的臉,一個小戳一蓋,兩人抱在了一塊。
誰看見了,都要不自覺地羨慕,何況是余竟,不管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都是他羨慕的。
當餘味餘光掃見門口重新透亮起來時,鬆開周沫,道了晚安。
他知道身後有雙眼粘着不舍,可踏出腳步還是很果斷。
一樓客廳,電腦亮至深夜兩點。
餘味敲下郵件的最後一行字,點擊發送。
他的學習小組裏有個黑人同學也曾是個醫學生,讀到大三讀不下去又轉到了金融,兩個有醫學底子的人一拍即合,將學期作業往自己的優勢上靠攏。
屏幕暗下,筆記本的排風聲止。
他連伸了兩個懶腰,在黑暗裏坐了會,走到二樓輕聲推開門。
周沫正四仰八叉地呼呼大睡,全然沒了方才那“你要是敢走我就一夜不睡”的架勢,他撥開她面上汗濕的頭髮,背貼着床沿,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她邊上。
美國的月光從高窗漫入。
這丫頭還是愛枕着月光入夢,他睡眠本嗜暗,可在她旁邊,嗅着她的芳香,瞌睡蟲很快找上了他。
很難得,一夜好夢,沒抽煙沒吃褪黑素,沾了周姓某老祖宗的光。
*
美國的大太陽升起時,周沫在空調里被毒辣的金光刺的皮膚髮疼,趕緊用被子罩住自己的腦袋,埋進柔軟的被子。
白被糰子一拱一拱地匍匐掙扎,周沫又醒了半晌神,才勉強睜開眼。
樓下清零哐啷的響動聲彼起彼伏。
這幢小樓住了6個留學生,說是寄宿家庭其實房東住隔壁樓,一對夫妻,丈夫是美國人,妻子是中國人。
她看了眼時間,上午九點,應該是學生上學的時間,她揉着眼睛,余竟已經坐在一樓沙發自在地同宿舍的中國人聊了起來。
他見周沫穿着睡衣蓬鬆着頭髮,“沫沫姐姐早。”
“嗯,猴哥呢?”
“他說今天有事,”說著,余竟露出兩顆虎牙,靦腆起來,今早餘味交待了好幾樁事,說的話趕上這十幾年對他說的話了,他回味了一早還沒過興奮勁,
“我帶你去逛一圈他學校再帶你去吃一頓好的。”
周沫手無意識地順着頭髮,點點頭,轉身進去洗漱了。
哎,周末也要忙,應該是打工吧。她這麼想着,一點不開心也消散了,不能打擾他。
A大遠離市區,周圍是大片大片的空曠,人煙稀少。
周沫吃完午飯和余竟乘公車至A大校園,
美國的陽光好的能把所有角落的黑暗和冷意都驅散,也能把好端端的心情給曬得浮躁無比。
沒幾步路,周沫T恤全汗濕了。
余竟脾氣好,笑眯眯地看着樓標給她介紹每棟樓,簡要地道出樓的歷史。
周沫以為他看哪處英文在給她翻譯,雖然她熱得耐心耗盡,但還是從負值里拉低下線,扯開眼皮觀察那些建築。
下次餘味提起自己在哪裏,她應能有個印象。
心不在焉的A大半日游。
余竟當晚要回去,周沫到家時餘味還沒回來,她同餘竟說了拜拜,看他走向等候的出租。
他真是個乖仔,餘味說帶出門帶到家,他完全照做,就算餘味不說他也會照做,和楊博書的敷衍完全不同,周沫感嘆,余家兩個小男孩可真穩妥。
美國看起來挺好玩的,可如果陪她玩的不是餘味那就很沒意思。
她進了屋,見Lita正和男友窩在沙發上親昵地說著小話,害羞地同Lita打了個招呼上了樓。
時間指向下午四點,她全身汗濕本想洗個澡可想到自己來了沒怎麼收拾,決定先把房間都收拾一圈再清理自己。
她跑到餘味房間把臟衣服洗了,又將兩個房間拖了一遍,清理了腳墊和洗手間后總算舒服,將窗帘收好正要去洗澡,便在窗沿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金屬物。
她腳步遲疑,手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