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曲陽縣(三)
劉松見得周圍再無一人,低下頭似乎在思考什麼,不多時便道“安兄,要不咱們走吧……”
李長安見劉松放在桌上的兩隻手緊扣在一起不斷用力,眼神還不住瞥向樓梯,笑了笑,站起身,端起旁桌上剛上未動的酒菜道“劉兄不必多慮,有的人,打了就是打了,若是他去叫人來評理,咱們理論便是”
酒罈子“砰!”的一聲被李長安放在桌上。
“若是他們不講理,那咱們也不必講理了。”
“可是安兄……你可知”劉松面色焦急。
“不必多言,劉兄,你可知我為何會在這曲陽,又為何會與你在此共飲?”李長安倒上了兩碗酒,遞給劉松一碗。
劉松接住卻是沒喝,反問道“難道不是巧合嗎?”
李長安哈哈大笑“江湖遼闊,欒城距此地300里,茫茫人海之中,在下為何又偏偏能在這與劉兄遇見?”說罷便是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劉松並不傻,李長安雖只是點到為止,但其意,他略加思索便是知曉,李長安前來欒城,十有八九是為自己而來。
見李長安一飲而盡,當下胸中澎湃,也是拿起酒碗,仰頭一飲。
李長安喝罷,便是又倒上一碗酒,端起酒碗道:“劉兄,男兒在世,當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我不像劉兄飽讀聖賢書,我只知道,若是別人佔了我的便宜,那我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好一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男兒在世當如同那霸王一般,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安兄今日一言,如同醍醐灌頂,愚兄茅塞頓開!”劉松說完,竟是主動滿上一碗,一飲而盡。
李長安見劉松終於是恢復了三月前在欒城時的豪邁,心下也是一喜,卻是突然聽着樓下傳來嘈雜聲,緊接着便是聽見那個小二的聲音傳來。
“梁將軍,那劉松就在樓上,我差人在外面守着,他們沒出過這酒樓。”
“哼!跟我來!”粗礦的聲音響起,而後李長安便是看見樓梯處,店小二跟着一名穿着鎧甲的男子身後點頭哈腰,男子穿着大宋的制式鎧甲,與之前李長安在小巷裏見到的極為相似,又有所不同,這人的鎧甲看起來更為堅固,基本上周身各處要害都被鎧甲包裹,李長安不禁感嘆,若不是依靠着這些制式鎧甲,吐蕃西夏大理大遼只怕是早已殺進了開封府將那昏君給斬於馬下。
劉松見那姓梁的將軍上來,便是站起身緩緩走到李長安前面,往後微微仰頭靠近李長安道“安兄,我攔住他們,你從二樓跳下去,有多遠就走多遠吧。”
李長安先是見着劉松移到自己身前,有些詫異不知他欲行何事,如今聽得此言,便是知曉了其意。
見李長安不為所動,劉松急切道:“算哥哥求你,你快走吧,這些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他們不會殺我,你放心吧,快走啊!”
李長安卻是伸手,拍了拍劉松的肩膀,而後輕輕用力,將他掩到了自己身後。
那姓梁的將軍走上來,看着二人,眯了眯眼道:“你這喪家之犬,岳大人已經說了讓你滾出曲陽永世不得踏入,今天居然敢在這兒明目張胆的喝酒作樂,看來是真不把岳大人放在眼裏。”
李長安卻是道“敢問將軍,這岳大人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李長安深知這個道理,這位男子口中的岳大人極有可能便是讓得劉松家破人亡之人。
梁將軍雙手對着右側斜上方一個抱拳道:“岳大人,乃是當朝太子太傅,當今朝廷正三品御史中丞,領這曲陽大小一切事物,凡入曲陽者,見着岳大人都得畢恭畢敬!”
御史中丞,太子太傅,原來是朝廷的人,這麼來說,背後的勢力並非江湖宗派。
李長安想到劉松一身的書生氣息,便是有點明白了這位三品大員極有可能是設計陷害了劉松的父母。
“你,又是何人?”梁姓將軍看向李長安道。
“梁將軍,就是他,就是他打的小人!”店小二在此時惡狠狠的指着李長安。
“哦?”梁姓將軍看向眼前這少年,健壯的體格,背後背着一柄巨大的武器,將劉松擋在身後,臉上掛着人畜無害的表情。
梁姓將軍思索再三,實在是想不起記憶中有過這位少年的身影,但能坐到他這個位置上,自然懂得江湖中有那些熱衷於扮豬吃老虎的人。
當下便是開口道:“敢問閣下是?”
“一介草民,不足將軍掛齒。”李長安淡淡道。
看着李長安面不改色,梁姓將軍一時拿不定了主意,劉松在明知岳大人在驅趕他的情況下還膽敢貿然出現在曲陽,甚至在這客棧里大肆喝酒,說不得正是眼前這人給了他底氣。
“敢問閣下師承何門?”既然問不出名字,就先探一探是哪個門派的再決斷。
“無門無派。”李長安依舊不帶任何感情。
梁姓將軍皺了皺眉,看着眼前古井無波的少年。
“梁將軍!您要為小的作主啊,咱們客棧可是年年都給岳大人府上進貢最好的酒啊,梁將軍。”小二見梁姓將軍上來也不動手,當即便是叫喊了起來。
梁姓將軍卻是轉身突然便是一巴掌甩到了店小二臉上,本就紅腫的臉更是腫脹了起來。
“本將軍自有分寸,由不得你在這裏聒噪,滾!”
店小二顯然沒想到梁姓將軍突然轉身給了自己一巴掌,當下被扇的有些迷糊,呆立在原地驚愕得看着梁姓將軍。
“怎麼?還不滾?”身後,一名士兵出言喝斥,又是一腳踹去,對這些士兵而言,一個店小二算得了什麼,即便是殺了,也不過是掏些銀子就能解決的問題。
李長安見着店小二灰溜溜的下去后,便是開口道“將軍雷厲風行,在下佩服,只是今日在下身後這人,是在下的摯友,若是將軍執意要為難於他,那在下也只好得罪了!”話到最後,李長安眼神堅定,斬釘截鐵。
梁姓將軍微微皺眉,眼前這江湖少年,究竟是何人,有何能耐,他一概不知,但看對方從容不迫,器宇軒昂,一時也不敢貿然動手。
“閣下可知身後這位是何人?”
“哦?”李長安應了一聲。
“身後這位,乃是這曲陽縣縣令的獨子,曲陽縣令因為通敵叛國被岳大人抓住了證據,按大宋律法本應株連九族,岳大人宅心仁厚,不願往生殺孽,只是將其父斬首,而後將其母與他流放,但這小子中途逃走,殺害了兩名押送的獄卒,岳大人本意不再追究,奈何他竟是明目張胆在此地尋歡作樂,實在是不把岳大人放眼裏,岳大人一次又一次的給了他生路,卻換了如此結果,如今在下奉岳大人指意,將其押送回大牢,還望閣下不要阻攔以免惹禍上身。”梁姓將軍看着李長安,緩緩道來。
“你胡說!”劉松再是忍不住,臉色漲的通紅,指着梁姓將軍怒斥道。
李長安轉過身去,見得劉松渾身顫動不已,手指着梁姓將軍,嘴唇不住的哆嗦。
輕輕伸出一隻手,搭在了劉松肩上,見他望來,李長安不言,只是點了點頭。
但,這對於劉松而言,足夠了。
“岳文定那個狗賊!就因為我爹不讓他販賣私鹽,竟是偽造書信誣衊叛國,更是在押送路上讓獄卒殺了我和我娘,若非我娘用命拖住了兩個獄卒,只怕我也沒法逃出生天!”
“大膽劉松!竟然只呼岳大人名諱!”梁姓將軍身後的士兵喝斥道。
“呵呵!岳文定那個惡賊,我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奈何我一介書生,有心殺賊,無力回天,若有機會,我劉松定要將他千刀萬剮,以慰藉二老在天之靈!”劉松說著,眼淚竟然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劉松!敬酒不吃吃罰酒!殺了他!”梁姓將軍一個眼神,身後士兵便是一擁而上,直撲李長安。
“退後。”李長安淡淡對着劉松說了句。
“惹禍上身?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麻煩!”
李長安話音一落,身後長劍便是襲來,李長安頭也不回,一記肘擊便是聽到一聲慘叫,又是一劍刺來,李長安側身一動,長劍刺空,李長安順勢抓着刺來的手一掌打出,士兵撞入人堆,一時人仰馬翻。
又是兩柄劍刺來,李長安不慌不忙,一個躬身便是只取對方中路,又是一掌打出,隨着鮮血噴出,士兵撞碎閣樓欄杆摔下了二樓,引得外面一陣驚呼。
閣樓窄小,士兵們根本沒法一擁而上,試圖越過李長安直撲劉松又是根本做不到,李長安就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一般,就卡在過道口,無論多少士兵衝上去,結局都是一招被打飛。
李長安氣定神閑,和雷奕相比,這些士兵的動作在他眼裏實在是軟綿無力而且太慢了,自己甚至不需要用內力,僅僅是簡單的拳腳功夫便能解決,足以看出這個朝廷,空有再多的士兵卻是被江湖中人看不起。
梁姓將軍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這少年一招一式簡簡單單,這些士兵卻連他的衣角都碰不到,看來這劉松是遇到高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