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自殺
摩天輪上帶淚的一吻讓卓麓很是在意,但是祁單隻給了一個解釋,那就是他覺得自己認識了卓麓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說自己是歌手,根本感情就比一般人要來得充沛,卓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們回到了祁單的房子,卓麓在這裏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櫃着,也沒有找到祁單把葯藏在了什麼地方,她甚至都找到了祁單的百寶箱,看到了裏面的遺書,但是她就是沒找到那個所謂的安眠藥。
祁單摸着自己的肚子,說自己餓了,讓卓麓走得快一點,去超市買點菜回來做飯吃,他說自己想吃點火鍋,讓卓麓多買點羊肉。之前卓麓打開冰箱,只發現裏面有幾瓶打開了的啤酒,保鮮櫃和冷凍櫃裏一點東西都沒有,看起來一點生活的氣息都沒有,她便同意了祁單說的話,兩個人一起把自己臉上的顏料洗乾淨之後,卓麓自己一個人出去買食材,沒辦法,祁單就是不願意出去,說自己是恐高症患者,在摩天輪上坐着的時間太久了,現在有點腿軟。卓麓自然是體諒他,然後自己一個人拿着手機就出門了。
看着卓麓出門,祁單鬆了一口氣,要知道,之前卓麓打開了冰箱的時候,他真的很擔心會被卓麓發現自己把葯藏在什麼地方,好在對方沒有多想。祁單把酒拿了出來,那些都是已經打開的酒,他買的安眠藥根本就沒有辦法讓一個人安樂死,但是這種安眠藥有一種弊端,那就是不能喝酒混着吃,喝酒混着吃的話,只需要五顆就可以致命。祁單把酒打開了,然後把葯扔了進去,然後把剩下的葯全都扔了,現在在他面前的這兩罐啤酒,就是毒酒,吃了是會死人的。祁單等待了五分鐘,卓麓並沒有回來看,他安心了,把自己面前的啤酒喝了,他酒量算不上好,一罐啤酒就足夠讓他昏昏欲睡了,現在這麼兩罐,也不知道到底會花多長的時間。
祁單閉上眼睛,他安靜地躺在沙發上,等待着死亡降臨的那一刻。
卓麓還沒有到超市,她就站在了原地。一瞬間的不安感直接襲湧上來,她立刻返回。
明明是寒冷刺骨的天氣,卓麓跑進了公寓樓里,大汗淋漓,呼吸困難,額頭的汗水一點一點地滴下來,髮絲緊緊地貼着臉頰。她進了電梯,電梯太靜,讓她心慌,出了電梯,她拿出祁單給她的鑰匙,因為緊張,手抖,她強行鎮定下來,總算是把鑰匙對準了鎖眼,沖了進去,空蕩蕩的酒罐子,閉眼安睡的祁單,空氣中飄蕩着那一首《白霧》,他雙手合十,看起來無比安詳。
祁單喝了酒,吃了葯……她記得有這麼一句話,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先喝酒再吃藥,而是混在一起吃了,她就說,無緣無故冰箱裏怎麼會多了兩罐打開了的啤酒……
卓麓無比鎮定,拖着祁單就往外面走去,他實在是太瘦了,大概才一百來斤,和卓麓的體重差不多,卓麓力氣大,拖着他走完全不是問題。叫救護車實在是太慢了,東方醫院比較近,她完全可以把人帶到那東方醫院去。迎面來了一個人,卓麓像是抓住了救命道菜一般,直接抓住了對方的手:“帶我們去醫院!帶我們去醫院!”那人看着癱軟在地上的祁單,手忙腳亂,扶住了祁單,直接一把抱起,跟在卓麓的身後到了地下車庫。
卓麓淚流滿面,抱着祁單看着前方,臉上白成了一片,看着讓人心慌。走廊上遇見的人開着車在城市中心跑着,他不是彈丸,但是知道祁單這個人,也知道這個所謂的偶像到底有多麼低調,他也不希望看着這個人就這麼去世,這輛車在路上橫衝直撞,超速、闖紅燈,做了一切不該做的事情。
卓麓抱着祁單,安慰着自己。
沒關係的,只是幾片安眠藥而已,沒有那麼大的劑量,絕對不會有事的。
既然已經是扶不正的樹苗,那麼砍倒重新再來一次也好。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重現再來都是需要代價的,所以不要緊,我們都別怕。
開車的男人看着卓麓的樣子,非常慌張:“小姐,你別哭,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我們很快就到了。”
窗外燈花晶瑩,一閃而過。
到了東方醫院,祁單被人送進了急救室,卓麓在導診台填寫信息,那些字不知道是寫出來的還是抖出來的。急救室內,祁單在進行着搶救、檢查、化驗……卓麓一字不落地聽着醫生說的話,又覺得這些聲音只是過了一遍耳朵,根本沒有進入大腦。她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到了初步診斷的結果是重度中毒,醫生站在她的面前,面容和聲音都極其模糊。
“現在患者處在深昏迷狀態,全身肌肉遲緩,反射消失,要馬上安排洗胃。”
卓麓的神態太過抑鬱,醫生保持着嚴謹的說話風格,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就怕這個人聽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然後一個想不開。
從網上知道了祁單消息的高裴衝到了醫院來,一點沒有看卓麓,逮住醫生就問:“他怎麼樣了?有事沒?”
醫生還是只有一句話:“需要做進一步的檢查。”
醫生走後,高裴垂下腦袋,雙手揉着自己的眼睛,已經濕潤成了一片,然後轉過身去,就朝着卓麓發狠:“你和他在一起,他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卓麓抬起頭,看着高裴,眼神惡狠狠的,像是一匹馴化不了的狼,高裴急火攻心,眼前發昏。
醫生回來了,問了一句:“他之前是不是有持久性的腹痛,有沒有嘔血?”
高裴答不上來,但是卓麓可以:“他飲食不規律,每一餐基本上都是吃壓縮餅乾,有腹痛,但是不清楚有沒有嘔血。”
“有沒有頭昏眼花,心跳過速,臉色蒼白出冷汗?看樣子,這癥狀應該出現很久了。”
“之前有,但是上個月癥狀稍微改善了一點。”
醫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離開了,卓麓往病房裏走,高裴一把抓住了她:“你進去幹什麼?”
“不該進去的人是你。”卓麓冷靜了,她轉過身,看着高裴,這個曾經在她的眼裏那麼可靠的人,原來也不過如此而已,“我一月份的時候靠近祁單,因為我是從祁單出道的那一年開始,就是他的粉絲,所以我看到他的時候就知道,他心存死志。我靠近他,成為他的女朋友,看着他的樣子慢慢地開始好轉,看着他從什麼飯都吃不進去的厭食症患者,開始慢慢地變成了正常人,可是最近幾天,我也不知道他出了什麼事情,重新回去了,如果今天我不在的話,那麼你會在什麼時候發現他?明天早上嗎?等到他成為了一具屍體之後,才知道他有了那樣的念頭。高裴,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吧?現在來質問我,你也不過是為了找一個替罪羔羊,找一個可以讓你稍微安心一點的理由,不是嗎?因為你根本就不是一個負責人的經紀人。”
高裴知道,卓麓說的所有的話全都是實話,他閉上眼睛,頹廢地坐在了椅子上,想着今天祁單來找自己時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後悔,可惜,後悔也挽回不了任何事情。
卓麓走進了那病房裏,不是單間,而是普通病房,等下就會把他安排到單間去。
病房裏除了祁單之外,還有一個病患,看起來像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出了車禍,胳膊上和腿上都打了石膏,哼哼唧唧地叫着,他身邊的同學都在安慰着他,但是每個人的眼神都往祁單的臉上看着,大概也是沒想到自己來看個同學居然會看到祁單,還有一個人正在發QQ,估計再過不久又會有一批新的人進來。卓麓走上前去,直接把帘子拉上,不想讓任何人看到祁單。
祁單很安靜,就和平常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微不可查,如果現在醫生來了告訴她,祁單已經死了,她也會相信。這個想法一出來,她覺得心臟被人用手揪住了,呼吸開始變的困難起來,她看着他被燈光襯得更加蒼白的臉,黑暗裏隨波逐流的少年,盪在滾滾長河之中,沒有目的,也有沒有結局。
她晃了晃腦袋,迷迷茫茫,渾渾噩噩,不明不白。
來了一個護士,看着卓麓,知道了她和祁單的關係,說道:“他現在就是在昏迷當中,至於能不能醒過來,全看意志,你就在他身邊陪着他吧,他現在還是能感受到現實的。”
能感受到嗎?
卓麓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祁單的手,說道:“聽到了嗎?聽到了的話就回來吧,今天吃火鍋。”
床邊的卓麓抓着祁單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祈禱着,床上的祁單在做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沒有顏色,是黑白的,祁單夢見了自己變成了一堆白骨,被枯草纏着,躺在高中學校的操場上,頭骨上的兩個大窟窿空洞洞地望着天空。
他又夢見,自己變成了鬼魂,站在骨頭邊上,失去了喜怒哀樂。抬起腿,他打算離開,這個地方實在不是他應該待着的地方,正打算回頭,他就看見了遲殊童,他站在對面,看着他,不是第一次入他的夢境,卻是第一次和他說話:“你不該待在這裏,回去吧,你的女朋友等着你。”
祁單笑着:“我不想走,你一個人太孤單了。”
“我不覺得孤單。”遲殊童看着他,笑着,“其實我們兩個人,誰都沒有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我最後自殺也不是因為你。當時實在是太累了,哪怕身邊有一個你還是很累,我早就想着要自殺了,你也發現了不是嗎?只是故意裝出一副看不見的樣子而已。你沒有義務救贖我,最後這樣的結局,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選擇。”
“回去吧,你女朋友還在等你,回去吧,回去之後要記得幸福。”
祁單被移到了單間去,一點都沒有醒過來的痕迹,醫生說,到這個時候全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卓麓很慌,高裴和公關部的人一起在網上努力壓下祁單自殺住院的消息,但是一點用都沒有,微博熱搜前幾條全都是關於祁單的消息,甚至把祁單那些有可能是祁單的朋友全都扒出來一遍,也有懺悔着不該在祁單戀愛的時候去攻擊女方的人,遲姝童這個名字再一次因為祁單上了熱搜。卓麓在單間裏又拖進來了一個病床,她就睡在祁單的身邊,然後想起兩個月前她第一次給祁單當助手的時候,是祁單因為胃病住院,然後她也在醫院裏陪了他一天還是兩天?她登上微博,微博很卡,轉動了很久還是沒有刷出來,只是顯示出崩潰的圖標來,好不容易進了熱搜榜單,看着那些熱搜小標題,果然,有些事情不管是提前了還是延後了,該來的東西還是會來。
走到祁單邊上,卓麓看了那個正在閉着眼睛睡覺的少年,她看着他,總算是忍不住要打電話了,而這個電話就是打給高裴的。
高裴忙得團團轉,但依舊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了那麼一點時間給卓麓,卓麓也沒有廢話,她問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那個問題:“祁單到底是為了什麼自殺?我真的不能知道嗎?”
“可以。”高裴總算是打算着要把這個被人掩蓋了將近九年的秘密說出來了,他說得很慢,卓麓聽得很認真,聽着聽着,眼淚就往下流了。
原來那個所謂的老爹,名叫遲殊童……原來那個所謂的不良少年遲殊話是故人的弟弟……原來喜歡吃臘八蒜和辣的飯菜是這個原因……原來曾經有一個騎士一般的男人珍愛他如生命一般……原來他選擇自殺的原因不過是因為獨活的愧疚感……
放下手機之後,卓麓看着祁單,這個孩子也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孩子而已,她把手放在了祁單的腦袋上:
“既然一開始就選擇了狠心的話,為什麼不幹脆狠心到底呢?你終歸還是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