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尋妹
很長時間裏,書鳳沒有從失去父親的悲傷中走出來,雖然出於一時的氣憤讓周正心碎了一地,回頭想想,她又給春生電話勸她原諒他,畢竟是春生的親生父親,還有血緣之情,但春生斬釘截鐵的拒絕也讓她十分難過。
林父去世之前,最放不下的還是當年離家出走的老三,書鳳甚至有些記不清妹妹的名字和模樣了,只記得當年妹妹生病咳嗽躺在那裏的側影。
“老公,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找到女兒。”
“謝啥,她也是我的女兒啊,是咱們家的一員。”
“老公,我想求你件事。”
“啥事,說唄。”
“我,想找找我三妹,雖然過了這麼多年,希望渺茫,但是,三妹一直是我們家人心中的一個結,尤其是我爸,一直到走都沒能看到三妹回家,我現在有你,有兒子,還有女兒,這麼幸福,可是三妹卻不知是生是死,我這心裏······”
書鳳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要是想找,咱們就打聽打聽,這麼多年過去了,肯定不是一時就能找到,得需要時間,你不能着急,咱們先四處打聽打聽,問問過去的老人,看有啥線索。”
“嗯,等忙完這兩天,我回一趟媽家,好好調查調查。”
打定了主意,書鳳回到了老家。
三妹出走的時候還小,幾十年過去了,記得這件事情的人更少了,雖然四處跑了幾天,仍然沒有什麼進展,書鳳只好求助警察,查找檔案,在警察的幫助下,還真的發現了一些線索。
警察帶着書鳳到一個小鎮上,打聽到幾十年前確實曾經有一個小女孩在街上乞討,後來被一戶賣廢品為生的老夫妻撿到,後來老夫妻都去世了,只剩下孤女一個人,靠撿廢品為生,年齡和書鳳的三妹相仿,如今已經三十幾歲了,除了撿廢品,也靠着政府的接濟生活。
在小鎮的邊上,一座落拓的的房子,院子裏長滿了荒草,只剩下一條小路通向房子的門口,警察敲了敲門,沒有人應聲,門沒有鎖,書鳳和民警進了屋,屋子裏滿是灰塵,髒兮兮的廚房,鍋碗瓢盆摞在地上,牆角堆滿了紙殼和塑料瓶,走進屋裏,只見一個人正躺在炕上睡着,鼾聲震天,油膩膩的短髮,黝黑粗糙的皮膚,身上蓋着一件外套,淺藍色的牛仔褲,花色的布衫,地上躺着兩隻歪歪扭扭的涼鞋。
“大藍子,大藍子,醒醒。”民警上前叫醒了躺着的那個人。
“誰呀,正睡覺呢。”大藍子坐了起來,撓了撓頭髮,打了個哈欠,抬起頭,民警小劉她是認識的,旁邊還站着一個女的,看上去挺年輕,整齊乾淨,臉上淡淡的妝,“小劉,你有啥事,這麼快就發補助啦。”她再次打了個哈欠。
“不是,補助還沒到日子呢。是這麼回事,藍子姐,這是書鳳大姐,我們來找你,是想問問你,你還記得當年是怎麼流落街頭的嗎?”
“這種事誰還記得啊,我又不是神仙,再說了,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問這幹啥?”說著,她不禁咳嗽了幾聲,走下了炕,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兩個杯子倒了些水,遞民警和書鳳。
聽到大藍子咳嗽,書鳳心裏更加緊張,她仔細端詳着大藍子,粗粗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臉上雖然有些臟,但能看得出長得還不錯。
“藍子姐,你好好回憶回憶,不着急,慢慢想。”民警接過水重新放在了桌子上。
“艾瑪,是不是社會太和諧了,你們當警察閑的沒事兒干,開始翻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打發時間啊,告訴你,我可沒功夫在這跟你消遣,一會還得出去呢。”
顯然,大藍子不願意提及往事。
“藍子姐看你說的,我們做民警的,最主要的不就是給咱們群眾解決問題嘛。是這樣,這位女士姓林,她的妹妹從小走失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這不,插到了我這裏,我就想起了藍子姐你,你看,你能不能盡量回憶回憶,當年到地方生了什麼,你還記得你在乞討之前,你的家是什麼樣子的嗎,家裏還有什麼人,還有,你是怎麼走到咱們鎮上的,或者··”
民警還沒等說完,被大藍子打斷了。
“行了行了,我聽明白了,這位大姐,你是來尋親的是不,告訴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根本沒有家人,我的家人,早因為我這個病把我扔了,是不會主動來找我的。”大藍子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兩個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藍子姐,不要這麼說,你看,萬一你就是林大姐要找的親人,那不正好一家團聚了,以後你們姐妹互相還有個照應,你也有了親人,有了親情,有人照顧,多好啊。”民警仍然堅持勸着大藍子。
大藍子抬起頭,嘆了口氣,“要來找我早就來找我了,何必到了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其實沒有必要,大家都是大人了,都能照顧自己,人家都說窮在路邊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我這麼窮困,反而有人主動找累贅要認親,你們可真逗。”
大藍子哈哈哈大笑起來,書鳳看着她心裏十分不是滋味,眼睛有些濕潤了。
“大藍子是吧,我叫林書鳳,我家裏還有一個妹妹和一個弟弟,還有我媽,我爸前不久去世了,我還有個小妹,是家裏的老三,哦,我是老大,她從小有哮喘病,有一天早上離家出走就再也沒有回來,我們全家人一直在找她,找了幾十年,我爸一直到走也沒能見上她一面。大藍子,我特別想我的妹妹,我想把她帶回家,我想找到她,照顧她,給她溫暖,彌補這麼多年來失去至親的痛苦,幫她撫平所有的傷口。”
大藍子坐在炕邊,看着書鳳的樣子,覺得她很可憐。
“我知道,你們找人心切,但我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那麼小,能記得什麼呢。你們真的找錯人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大藍子顯示出無奈和焦急的樣子。
書鳳看着大藍子,她知道,如果這個人真的是自己的妹妹,那麼她的心裏一定充滿了怨恨,她需要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這樣,只會讓大藍子更反感,說不定會像當初的春生那樣拚命地抵抗和逃避。
“好,大藍子,我知道了,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打擾你休息了,我來得匆忙,身上也沒帶啥,這是200塊錢,你拿着,買點吃的啥的。”書鳳從包里拿出錢準備遞給大藍子,誰知,被大藍子拒絕了。
“我是窮,但不是乞丐,我也不需要你們同情,政府的救濟加上我自己買點廢品還能活下去,還有,雖然我有哮喘病,年齡上可能跟你妹妹相仿,你妹妹丟了我替你感到難過,但那隻能說這個世界上通向悲慘的故事太多了,是巧合,我不是那個你們要找的人,沒啥事,你們就走吧,我沒錢留你們在這吃飯,再說了你是警察,回頭,鄰居們該怎麼看我了,還以為我犯啥事了呢。”
大藍子再次表明了自己堅定的態度,更重要的是,她不想惹禍上身,與其面對那些人情世故、親戚里道根本不感興趣,雖然一個人有些孤獨,但也沒有到過不下去的程度,還有一台10寸的老式黑白小電視陪伴着她。
書鳳趁着大藍子不注意的時候,撿了幾根她的頭髮收起來,她想要去做個親子鑒定。
“這樣,我們就不打擾了,還有事呢,我們就走了。”書鳳示意民警,於是兩個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大藍子沒有出來送,而是準備收拾收拾出門。
書鳳告別了民警,那這頭髮到市裏的鑒定中心。“大夫,你好,我有幾根頭髮,想要做一下親子鑒定,請問這個能做嗎?”
書鳳把頭髮拿給化驗員,“林女士,你的這個頭髮沒有毛囊,以咱們這現在的這個技術手段,做不了鑒定,其實,用血液鑒定才是最穩妥的,我建議你帶着對方親自來,或者至少提供一下她的血液樣本。”
聽了化驗員的話,書鳳有些失望,但是她沒有放棄,而是再次來到了大藍子的家,反覆不斷的央求,徵得了大藍子的同意,兩個人來到鑒定中心。
在等結果的這段時間裏,書鳳經常來到大籃子的家裏,給她仔仔細細地收拾屋子,洗衣服,添置了新的被子,衣服,大藍子的家裏煥然一新,乾淨整潔,書鳳感到十分的滿足,她帶着大藍子出去逛街,說話聊天。大藍子雖然潦倒,但是十分的幽默和樂觀,深深地感染着書鳳。她心裏有一種預感,大藍子一定是她的妹妹,她要帶着妹妹回家,帶着她給父親磕個頭,如果父親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終於到了領取結果這天,書鳳顫抖着打開鑒定結果,瞬間蹲到地上大哭起來,她和大藍子,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跪在父親的墓前,書鳳倒了父親生前最愛喝的酒,陪着她的還有大藍子。雖然她和大藍子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但在茫茫人海中能夠這樣投緣,也許,是老天的安排,她把大藍子帶回了家,大藍子認書鳳做了姐姐,認了林母做乾媽。
再次感受家庭的溫暖,大藍子覺得這是老天的恩賜,她要倍加珍惜。一次認親,改變了大籃子的命運,填補了林家人遺憾的心理,書鳳不再想着繼續尋找自己的三妹,她認為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如果天可憐見,總有一天,妹妹會回到自己的身邊。
而此刻,誰也不知道,他們所有人苦苦找尋的老三,其實就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守護着屬於自己的家,更沒有人想到,她就是春生的媽媽姚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