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三具木乃伊

25 第三具木乃伊

第二天我去找徐蕭莜,卻在法醫室里撲了個空。打聽之後才知道她去了墓園。

我找到島區最大的墓園,鹿唯天也葬在這裏。我經過他的墓碑時,沒有一絲悲傷,平靜得就像我得知鹿唯天去世的時候一樣。

“你在下面,應該很高興吧?你控制了我的自由,強迫我做不喜歡的事情,讓我再也見不到辛嵐。現在,又多了一個殺手,他在做和你一樣的事,你開心嗎?他是你化身的魔鬼嗎?”我盯着鹿唯天的照片問道,回答我的,是蕭瑟的微風。

我在墓園裏找了一會兒,看到了徐蕭莜。她穿着一身白衣,頭髮隨意地披在肩上,正站在一座墓碑前。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花,上面刻着秦海的名字。

徐蕭莜轉過了頭,滿臉清淚。見到是我,她撲進了我的懷裏失聲痛哭。我不知所措,只能摟着徐蕭莜,輕輕地撫着她的背。徐蕭莜哭了很久,一直到天快黑,我和徐蕭莜才出了墓園。

今天是秦海的忌日,徐蕭莜的心情非常低落,我把她送回了家。一路上,徐蕭莜一句話都沒說。下車的時候,邢井正等在徐蕭莜的家門前。

“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看見你和鹿遠在一起了。”邢井語氣不善。

徐蕭莜沒有抬頭,聲音里透露着倦意:“邢井,我有點累了,我們明天再說好嗎?”

“鹿遠,你是在報復我嗎,你為什麼不能離我身邊的人遠一點?”邢井又轉向我。

“你管得着嗎?”我挑釁地反問。

徐蕭莜快要進家門的時候,邢井又跟了上去。一向溫柔的徐蕭莜驀然轉身,大發雷霆:“我說了,我今天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

這是我第一次見徐蕭莜發火,邢井也滿臉驚異。

“蕭莜,你怎麼了?”邢井朝着徐蕭莜走去。

“站住!”徐蕭莜喊道,“你難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我等了你半天,你在哪裏?”

我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兩個人,見他們吵架,我的心裏產生了快意。我推測,他們應該是相約去拜祭秦海,但徐蕭莜在西岸分局等了很久,邢井一直沒有出現。

寒風吹來,徐蕭莜的髮絲被吹得更加凌亂,她隨手把髮絲捋到了耳後:“邢井,老師當年也對你很好,不要做忘恩負義的人。”

邢井愣在原地,我嘲諷了他一番后,回家了。

“木乃伊凶殺案”未破,警方焦頭爛額。得知邢井一早便離開了西岸分局,不知去向後,我在西岸分局外蹲了一下午,傍晚,穿着便衣的邢井終於回來了。小汪坐在我身邊,都有些發困了:“鹿遠,咱們在這兒吹了一下午的風,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要看看這破案王還有什麼能耐。”我說,“案子已經發生很久了,真正有用的線索寥寥無幾,你覺得他一點都不着急嗎?”

“老闆從來不着急。”小汪想了想,補充道,“不過,這麼長時間,第二小組還沒有任何實質性的線索的情況,倒是頭一回。”

看邢井進了分局,我站了起來:“走。”

小汪捶了捶發麻的雙腿:“去哪兒?”

“去邢井去的地方。”

半個小時后,我們又到了島區第一精神病院。小汪驚訝道:“你是說,老闆又來了這裏?”

我嘿嘿一笑:“不信你去打聽打聽。”

小汪將信將疑,跑去打聽了,很快她跑回來,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果然,邢井下午在醫院待了好幾個小時。

我帶着小汪進了精神病院:“我不僅知道他到這裏來,還知道他到醫院的哪個部門了。”

很快,我和小汪站在了精神病院領導辦公室的外面。

我思來想去,覺得邢井不會把調查的方向偏離島區第一精神病院。任達生和錢森都是這家精神病院的醫生,林美是任達生的女朋友,又被錢森騷擾過,這樣一來,林美和這家精神病院也間接有了關係。

而雞尾與小海又和林美有關係,從第三級關係上,雞尾、小海和精神病院也有間接的聯繫。

也就是說,到目前為止,“木乃伊凶殺案”的兩個死者林美和錢森以及曾經被警方懷疑的嫌疑人任達生、雞尾和小海,都和這家精神病院脫不了關係。甚至可以說,一切都是圍繞着這家精神病院發生的。

這裏發生了這麼多怪事,說明島區第一精神病院有問題!

這起案子,表面上看起來巧合的地方很多,除了每個人因為自己的秘密而互相嫁禍,更讓我在意的是,兇手殺人後用石膏裹覆屍體的犯罪手法。

錢森擅長打石膏,騷擾過林美,和任達生有衝突,如果不是錢森有不在場證明,他是最具嫌疑的人。可我總覺得,真兇有意要嫁禍錢森。錢森死後,任達生又成了最具嫌疑的人。

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暗中操作,有待思考。

假設發生在任達生和錢森身上的巧合,是有人故意為之,那個人,最有可能便是這家醫院的人。

“錢森和任達生都是兇手的目標。”我推測道。

任達生和錢森之間的矛盾,是在醫院發生的,任達生和林美之間的爭吵,是在醫院發生的,而錢森和林美的衝突,也是在醫院發生的,知道這一切的人,自然更有可能是醫院內部的人。

錢森受傷住院的當晚,兇手很可能就在外頭一直守着,才能在錢森離開醫院后的第一時間把他殺死。而知道錢森行蹤的人,除了我和警方便是醫院裏的人。況且在錢森上天台的時候,知道任達生離開醫院並有機會藉此時機陷害任達生的人,也只可能是醫院裏的人。

我找了院方的領導,隨手把偷偷從小汪身上拿來的警官證丟在了桌子上。這位領導告訴我一個情況,近期有領導來視察工作,所以他安排護士把以前的會議記錄重聽一遍,整理成為文字資料。恰巧有護士聽到了錢森犯蠢錄下的話,這段錄音後來就被交給了警方。

聽上去合情合理,並不像是刻意所為。不過,我還是沒有放棄,要求醫院領導把整理錄音的護士名單給我。他提筆寫了一份名單,嘴裏還抱怨道:“又得再寫一遍。”

邢井想的和我一樣,他也這樣要求了。

整理錄音的護士有很多。一份名單上有十多個名字。我和小汪只有兩個人,要把這些護士都查一遍,耗時耗力,但對於警方來說,這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小汪知道我偷拿她警官證的事,氣呼呼地不搭理我,我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小汪強行把手給抽回去了:“鹿遠,你知不知道假冒警察是重罪?”

“你別說得那麼嚴重啊,我又沒說我是警察,再說,警員證的的確確是你的,哪裏來的假冒。”我辯解。

“我不允許你這麼做!”小汪的臉都漲紅了。

恰巧,一個賣糖的小女孩兒手裏捧着一大捧糖經過,拉着我的衣角:“哥哥,買顆糖送給女朋友,姐姐就不生氣了。”

小汪的臉更紅了:“別胡說!”

我看着小女孩兒,愣住了。直到小女孩兒再次扯着我的衣角,我才反應過來,掏錢把女孩兒手裏的糖都給買下來了。小女孩兒拿着錢,很高興地跑開了。

“鹿遠,不就罵了你幾句嗎,一個大男人,至於哭得眼眶都紅了嗎?”小汪不知所措地說。我才察覺自己臉上濕濕的,擦乾后,我強裝笑意,把糖遞給了小汪。

小汪木訥地接過了糖。

“消氣了就跟我回家吧。”不等小汪回答,我拉着她上了車。

車子開了好一會兒之後,小汪問我:“你是不是認識那個賣糖的小女孩?”

我搖頭:“看到她,想起了故人。”

“是那個小洛洛嗎?”小汪說。

洛洛也曾在凜冽的寒風中賣糖,我還記得,我和邢井曾在人潮擁擠的街角,遇上了手捧五彩糖的洛洛。

攥着手裏的那份名單,我和小汪一一去拜訪這些護士。我們耗費了很多時間,走訪了大部分護士,發現這些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當我們前往最後三個護士家的途中,遇到了大汪。大汪告訴我們,林美和錢森死時,名單中無法給出不在場證明的護士,一共有三個,正是我們接下來要拜訪的三人。

在之前的調查中,這三個人自稱案發時在家休息,或是獨自外出。警方着重調查了這三個女護士,發現她們都會打石膏這一項基本技能。但這三個人的家庭和人際關係十分正常,平日裏也並未與林美等人有過太多交集,更談不上結怨。目前,無法通過犯罪動機去鎖定她們誰有犯罪嫌疑。這三個女護士也都平易近人,沒有犯罪傾向。

“又出了三個人。”我煩惱道,“這起案子的複雜之處,就在於它涉及太多人了。”

大汪點了點頭:“所以,警方這次力求不被無關人員干擾。”

“當時把錢森騷擾林美的錄音筆上交的,是哪個護士?”我問道。

大汪告訴我,當時有好幾個人聽到了錢森的輕薄之言,一起上交給了醫院的領導。

“讓我們頭疼的是,這些護士對警方的詢問,表面上看似配合,言語之中都有撇清的傾向。”大汪說道。

精神病院內人心惶惶,被警方詢問的所有人,都想相互推諉,巴不得警方的視線轉移到他人身上。這為警方的調查帶來了更多的干擾。

天快黑的時候,我們到了第三個女護士的家裏。這個女護士叫金穗,和前兩個女護士一樣,她表現得非常配合。

“金穗,你見過林美嗎?”我問。

“沒見過。”

大汪悄悄告訴我:“我們排查了林美每一次去醫院的監控錄像,包括金穗在內的三名女護士和林美都沒有見過面。”其他途徑的調查也證實,這三個女護士和林美確實沒有交集,更談不上相識。

“你能評價一下錢森和任達生嗎?”和詢問前兩個護士一樣,我問了金穗同樣的問題。

金穗告訴我們,她在醫院裏也待了將近五年,自認對任達生和錢森非常了解。如果不是這些天的事,她還覺得任達生和錢森是非常優秀的醫生。

金穗的說辭與前兩名女護士一樣。這三名女護士都在醫院工作了好些年,她們的年紀都不超過三十歲,長相普通,大汪查過,醫院和病人對這三個人的評價也都還可以。

詢問過程中,大汪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回來后臉色大變。

我試探性地問了一句:“該不會又死人了吧?”

不幸的是,我說中了。

“在郊外,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我和大汪驅車去了案發地點。邢井和徐蕭莜早已經在這裏了,有警察告訴我們,“木乃伊凶殺案”,再一次發生了。

藉著燈光,我遠遠望去,徐蕭莜和其他法醫的腳邊,正躺着一具被石膏覆滿的屍體。

這一次,案發地點不再是西岸,而是北岸。

沒過多久,邢井跟着徐蕭莜出來了。這樣的場景,我並不陌生,畢竟這已經是第三起案子了。

徐蕭莜一如既往十分老練地給出了自己的初步推測:“死者的死亡時間,大致是兩個小時前。”

“那個時候,我們正在女護士金穗的家裏。”大汪說道,“另外兩個女護士,我們下午也都去見了,回頭我查查兩個小時前,那兩個女護士在哪裏。”

邢井的表情有些古怪。

“老闆,怎麼了?”大汪問。

邢井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死者怎麼死的?”

“和前兩起一樣,腦袋遭到重擊,不過這具屍體後腦勺的傷相比前兩起案件要輕微許多。”與邢井吵架后,徐蕭莜對邢井的態度十分冷漠,但她並未讓情緒影響到工作。

“案發地點,也是偏僻的郊外。”大汪說道,“老闆,你是懷疑這起案子,不是之前的兇手所為?”

邢井搖頭:“不,絕對是同一個人乾的,可這一次的案子,卻發生在遠離西岸的北岸。”

大汪有些不解了:“有什麼問題嗎?”

邢井還沒解釋,我已經知道他在擔憂什麼。前兩起“木乃伊凶殺案”都與島區第一精神病院有關聯,兇手選擇下手的目標,似乎帶着某種目的,或許是仇殺,或許是利益衝突。但是這一次,案發地點遠離西岸,和精神病院好似沒什麼關係。

“如果這是一起無差別犯罪,那就有些麻煩了。”我說出了邢井的擔憂。

無差別犯罪,是指兇手針對的受害者不具有特定性的犯罪,經常出現在一些變態連環殺人案和激情犯罪案中。無差別犯罪的兇手的犯罪動機往往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針對整個社會。

“木乃伊凶殺案”如果是無差別犯罪,那圍繞着精神病院的那些案子和鬧劇,可能真的是巧合,這樣一來,警方一直以來所做的偵查都沒有任何意義。倘若兇手真的是無差別犯罪,那接下來,兇手下手的頻率,可能會越來越高。更可怕的是,警方到現在還沒有鎖定兇手身份的線索。

邢井暫時收起了擔憂:“先確定死者身份,然後調查死者和精神病院的那些人是否有關係。再調查他們是否有共同認識的人,把第二級關係和第三級關係,全部調查清楚。”

我也不希望這是無差別犯罪,否則,要找兇手,難如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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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冷街:無面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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