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禁錮之愛

24 禁錮之愛

出了醫院,我揉着小汪的腦袋:“怎麼這麼大反應?”

“不是你說的嗎,言語能殺死一個人。”

“怎麼,我說的話,都成為名言警句了?”

“鹿遠,你正經點。”小汪的雙眸清澈,“我知道,你不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為什麼總要裝出這副樣子呢?”

“別自作聰明。”

奔波了一天,我們累得不行了,見我沒有回家的意思,小汪又問我去哪裏。

“查出這麼大的事,你這就要回家了?”

我準備去西岸分局,我猜測,今天晚上必有大事發生。

小汪仍舊覺得沒臉進西岸分局,我把她留在了車上。我還沒走進重案第二小組的辦公室,就被攔了下來。

“告訴你們老闆,我又來和他做交易了。”我說道。

警察傳了話后,邢井為我放了行。大家都還在忙活着,我問大汪:“你那個虛偽的老闆呢?”

大汪瞟了我一眼,指了指訊問室的門。

邢井正在訊問任達生,我心裏暗笑,上次僅僅是詢問,任達生就已經滿頭大汗,這次換成訊問,任達生還不得爬着出來。

我蹺着腿坐在辦公室里耐心等候着。

這時任達生的姐姐趕到了,她一看到我,就指着我罵道:“小子,你騙我,為什麼我弟弟現在被警察抓了?”

“大姐,這個你得問警察。”我敷衍道。

“虧你還是我弟弟的學生!”任達生的姐姐氣急了,但警察攔着,她撲不過來。

“大姐,這位闊少爺可不是你弟弟的學生,你要小心,別被他的花言巧語給騙了。”大汪插嘴道。

任達生的姐姐聽了之後,氣得脫去腳上的鞋子,朝着我砸了過來。被我躲過後,她又脫下另一隻鞋子,向我甩來。

訊問室的門開了。

“住手!”是邢井的聲音。

任達生的姐姐馬上不敢鬧了。戴着手銬的任達生也走了出來,任達生的姐姐大步上前,緊張地抓着任達生的手:“怎麼回事,你真殺人了?”

任達生低着頭,全身打着戰。

“邢老闆,任達生在你的刑訊逼供下,受了不少罪。”我調侃道,“又有一筆交易,這一次,足夠讓你回答我上次問你的問題了。”

邢井朝我走來,任達生的姐姐又改抱住了邢井的腿。警察上前拉開了她,她又抓着任達生的雙臂:“你快說,你去了哪裏,你說不出來,是要坐牢的!你有什麼難言之隱?”

任達生抬起了頭,他的雙目通紅,猶豫了起來。

邢井這時也停下腳步,回頭觀望任達生的反應。

“不是吧?”我暗想,“既然選擇了不說,那就不說到底啊!”

事與願違,任達生再三斟酌后,輕聲道:“我有不在場的證明。”

大汪催促:“快說。”

“你們帶我去一個地方,到那裏,你們就明白一切了。”任達生面如死灰。

“行,你別想着耍花樣。”大汪同意了。

第二小組的所有警員行動了起來,這麼多人押送任達生,就算是他長了翅膀,也飛不走。

邢井走到我的面前:“說吧。”

我壓着氣:“算了,這交易做不成了。”

邢井洞若觀火:“看來,你又比我先查到了任達生的不在場證明。”

任達生認,主動開口了,我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也沒用了。

“邢井,你不是我的對手。”我回應,“忘記了嗎,幾年前的偵查實戰演習,是那個不學無術的差生,贏了榮譽滿身的優生。”

“我不認為你贏了。我很慶幸你沒有成為警察,和幾年前一樣,你是不會注重規則的人。”

“那也比你墨守成規好!”

回到車上,我把小汪拉下了車:“再替我跑個腿。”

我在小汪耳邊說了幾句,就放她下車,跟上了警隊。

深夜十一點,警車停在了島區郊外的一棟私人住宅外。這棟住宅地處偏僻,周邊遍佈叢林和雜草。不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這是哪戶有錢人家在荒郊野外建起來的避暑庭院。

房子一共兩層,一層是大客廳和倉庫,二層是卧室。屋子不算大,很別緻,看起來像沒人住,非常乾淨。客廳的酒柜上擺滿了各種名貴的紅酒,我隨手取過高腳杯,往杯子裏倒了一點紅酒,抿了一口笑道:“味道還不錯,任醫生,你在這兒倒是挺會享受生活的。”

感覺到我話裏有話,大汪:“你想說什麼?”

我把杯里的紅酒一飲而盡:“任醫生壞了我的交易,既然那麼有誠意,就讓他自己說吧。”

大家又把目光放到了任達生的身上,任達生低着頭,默默地上樓。

“達生,這房子是你的?”任達生的姐姐不安道。

“大姐,到現在你還關心房子,你還是關心關心你的弟弟要吃多少年牢飯吧。”我嘲弄道。

任達生指着一間房間:“在裏面。”

大汪和不少警察掏出了槍來,十分警惕,邢井毫無畏懼地把門推開。門撞在了牆上,房子裏一片沉寂。危險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臭氣迎面撲來。

邢井走了進去,不到三秒鐘,他又走了出來。

“你要我看什麼?”邢井淡漠道。

任達生大驚,繞開邢井,大步進了屋子,我們都還沒有跟進去,就聽見任達生在裏面激動地大喊:“人呢?”

屋子裏空空如也,任達生崩潰了,他甚至還鑽到床底下去找。大汪將窗戶打開,冷風吹進來,臭氣消散了一些。

“任達生,你在耍什麼花樣!你要謊稱可以提供你不在場證明的證人不見了嗎?!”大汪面對犯罪嫌疑人時,不像平時那樣隨和。

任達生冒着冷汗,激動得眼球凸起,彷彿隨時會掉下來。

“不可能,她昨天還在這裏!”

幾個警察立馬訊問任達生,只有邢井如同捕捉獵物的目光,鎖定在了我的身上。被他盯着渾身不自在,我索性靠在牆上,細細品着紅酒。警方如此着急,我看着十分舒坦。

“達生!”任達生的姐姐按捺不住了,“你到底在這裏藏了什麼人?”

任達生渾身顫抖:“姐姐,是她!”

任達生的姐姐聽了,雙腿一軟癱在了地上。

“是誰?”大汪問道。

我端着酒杯,慢悠悠地打開房間裏的柜子,隨手把裏面的東西倒到了地上:針筒、輸液管、酒精棉……

看着惴惴不安的任達生,我說:“不敢說是誰?那我來說,她是方凌珏!”

“方凌珏是誰?”大汪極力地思索。

邢井提醒:“是任達生的前妻。”

“喲呵,破案王記性不錯。可惜,你沒好好查查這個人。”

邢井問責道:“怎麼回事?”大汪低着頭:“我讓下面的人去查了,調查的結果是一切正常。”

事到如今,邢井也不想追究。大汪讓任達生當即交出方凌珏,任達生也跟着他的姐姐癱坐在了地上:“我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不用問了。”邢井開口,“鹿遠,把人交出來。”

我把酒杯放到了一邊,看了看手錶:“也差不多該到了。”話音一落,腳步聲傳來。門外出現了小汪和一個女人。女人坐在輪椅上,是在樓下負責看守的兩個警察把她抬上來的。她的頭髮又濃密又長,也不知道多久沒有修剪過了。

女人骨瘦如柴,臉上的顴骨突出。才三十齣頭看上去卻像五六十歲一樣。看到任達生時,她一副恨不得要衝上來把他撕碎的模樣。

幾乎是皮包骨頭的方凌珏,看着讓人頭皮發麻,我惋惜地看着她:“曾經也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女人,任醫生,你這麼對待美女,可不是男人所為啊。”

任達生的姐姐盯着弱不勝衣的方凌珏看了很久,激動得昏厥過去。她弟弟幹了什麼,她肯定已經明白了。任達生的姐姐被抬了下去,方凌珏怒視着任達生,任達生的眼神飄忽不定。

“鹿遠,方凌珏為什麼會在你的手上?”大汪如坐雲霧。

我和小汪忙活了一個下午,不是沒有結果的。確定了任達生購買速食品的便利店后,我和小汪以便利店為中心,搜尋附近偏僻的房屋和其他建築物。我非常肯定,方凌珏就被任達生藏在便利店附近,而且是在幾乎與世隔絕的建築里。

小汪一開始還將信將疑。在我們發現了方凌珏后,小汪表明了警察身份,成功地把方凌珏救出,先安置了起來。原本,我想套出邢井的話后,再把人交給警方,沒想到,任達生主動坦白,壞了我的交易。

小汪義憤填膺:“任達生,你還不肯招供你犯下的罪行嗎?!”

任達生不敢開口。

小汪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說,那我就替被你迫害的方凌珏說出來!從你們離婚開始,方凌珏就被你囚禁在了這裏!”小汪指着方凌珏的身體,“我們救出她的時候,她比現在還要狼狽!”

回想起初次見到方凌珏的時候,我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方凌珏卧倒在地上,形銷骨立,她的手腳全被鐵鏈上着鎖,被綁在房間裏,亂糟糟的長發遮擋住她的臉,身上又臟又臭,看上去像是怪物。她的面前放着一個食盆,她只能用嘴去食盆里舔水和食物。把方凌珏安置好,小汪替方凌珏洗澡后告訴我,方凌珏太久沒有活動身體,身上不少地方長了瘡。

更加駭心動目的是,方凌珏的雙臂上,滿是針孔和瘀青。被輸了太多藥水,方凌珏的血管一直腫脹得厲害,那些針孔,成了永遠都好不了的傷痕,周遭的皮膚也壞死發黑。曾經,一個漂亮優秀的女人,被任達生非人地囚禁了數年,折磨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方凌珏哭着告訴我們,這麼多年了,如果不是還念着家裏的老母親,她早就放棄活下去的念頭了。

這些年,唯一讓方凌珏開心的事,便是每個星期,任達生都允許她親筆給自己的老母親寫一封信。一旦方凌珏寫了不該寫的內容,任達生就會將信件撕碎。回憶起和母親僅有的兩次通話,方凌珏哭着告訴我和小汪,通話時任達生拿着手術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日積月累,方凌珏染上了不少病症,她的心病比身體的病情嚴重得多。

我和小汪救出方凌珏的時候,她不顧身體的虛弱,不斷磕頭感謝我們。

聽小汪這樣說,在場所有警察都憋着怒。

“你們或許還沒見過方凌珏曾經漂亮的模樣吧?”我從身上掏出了從任達生姐姐那裏拿來的照片。

目光聚焦在照片上,大汪非常詫異,並非因為方凌珏的漂亮,而是因為林美和方凌珏眉目之間的相似之處。

“可以把照片給我嗎?”方凌珏虛弱地帶着哭腔請求道。

我把照片遞到了方凌珏的手上,方凌珏看着曾經的自己,霎時間痛哭流涕。

“任達生,你會和林美在一起,是因為林美和方凌珏長得像嗎?”邢井開口問話了,一旁的警察掏出紙筆開始記錄。

在這裏,任達生的所有供述,都會成為呈堂證供。

任達生艱難地扶牆而立:“我愛我的妻子,一直都愛着,她不能離開我。”

“這就是你說的愛嗎?!”一向冷靜的邢井,也被任達生給激怒了。

方凌珏泣不成聲,小汪輕輕拍着方凌珏的肩膀,安慰着她。

“我愛她,她不能和我離婚,我可以照顧她一輩子!”任達生的雙腿抖動得厲害,連站都站不穩了,“你們懂什麼,她也愛我,她想要和我離婚,是因為她有病,她的精神有問題,我在救她!”

大汪指着地上的針筒和輸液管:“就用這些救她?如果覺得她有病,為什麼不送她去醫院?”大汪問道。

“他們治不好她,只有我可以,我不能相信他們,我的愛人,只能由我來治!”

大汪怒極反笑:“任達生,你究竟哪裏來的自信?”

“連我都治不好,還有誰能治?沒有人比得了我!”任達生自負到目無天地。

“你知不知道,最應該接受治療的人,是你!”大汪怒斥道。

心理極度扭曲的任達生,囚禁迫害了前妻數年,竟然只因為不想方凌珏離開他,並且堅信只有他能治療方凌珏。讓人無法接受的犯罪動機,放到此刻歇斯底里的任達生身上,卻一點都不讓人覺得奇怪。眼前這個年輕有為,在島區享有盛名的精神病醫生,恰恰如同瘋子,無藥可救。這樣的人,竟然救治了那麼多精神病人,這使人難以相信。

任達生被激怒了,戴着手銬的任達生朝大汪撲去。大汪一個反身,將任達生擒住,按在了地上。

任達生咆哮着:“她只能接受我的治療,別人憑什麼觸碰她!”

邢井盯着趴在地上的任達生:“任達生,我代表警方訊問你,請你如實回答。你和林美為什麼吵架?”

“她看到了我愛人的照片……”

“我不是你愛人!”方凌珏磨牙鑿齒。

案發當天,林美無意間看到了方凌珏的照片。發現自己與方凌珏外貌相似后,林美明白了任達生與她在一起的原因。林美大發雷霆,任達生擔心林美把這個秘密捅出去,慌亂之下,動手打了林美。

任達生從地上掙扎着騰起了身:“他們都不是我殺的,林美和錢森死的那天,我請了假,來見我的愛人了。”

任達生一直給不出不在場證明,是因為他極力地想要隱瞞囚禁方凌珏的罪行。

我一直疑惑任達生為什麼時常會那麼衝動,屢次給自己招惹麻煩,現在回想,一切都瞭然了。

任達生在害怕,儘管他沒殺死林美,可一旦嫌疑上身,警方就會對他的所有人際關係和背景進行調查,他囚禁前妻的秘密,也終將暴露。

所以,當雞尾和小海把嫌疑轉給任達生的時候,任達生衝動地想去找他們當面對質;當我誤打誤撞看到任達生手持棒球棍,蹲在受傷的小汪身邊時,他怕警方查他,對我動了手。

沒想到,更戲劇化的一幕發生了,方凌珏聽到任達生的話,大吼道:“不,那兩天,他根本沒有來找我!”

方凌珏不願意為任達生提供不在場證明。即使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任達生沒有說謊。

任達生頓時六神無主,跪地求饒:“凌珏!求你了,我愛你!”

方凌珏冷眼旁觀,不願意回應他。失去方寸的任達生忽略了,只要警方調出那家小便利店的監控錄像,就能直接當作任達生的不在場證明。

邢井沒有道破這點,淡漠地看着焦急得如坐針氈的任達生。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任達生面無人色,“你感受不到嗎?你快告訴他們,我沒有殺人!”

方凌珏以一聲聲放肆的大笑回應任達生,這怪笑配上此刻方凌珏的外表,使她也成了徹頭徹尾的怪物。

任達生忽然從地上跳起,戴着手銬的雙手艱難地掐住了方凌珏的脖子。小汪就在方凌珏身邊,她飛起一腳,踢在了任達生的身上。而發了狂的任達生,依舊不顧一切地死死鎖住方凌珏的喉嚨沒有鬆手。他面目猙獰,惡狠狠地說:“那就讓我們一起死!”方凌珏的身體本就虛弱,被任達生一掐,快要呼吸不過來了。邢井見狀,飛快抓住任達生的手腕,用力一扭,任達生慘叫出聲,雙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邢井揪住任達生,重重地扔在了地上:“把他帶回分局。”

任達生被帶上了警車,方凌珏也被送上了救護車。

這對夫妻曾經同榻而眠的情分,以這般不共戴天的生死大仇的方式,慘淡結束。

小汪跑過來,露出了兩顆小虎牙問我:“任達生的事解決了,接下來我們幹什麼?”

被小汪這麼一問,我立即感到頭痛。我的本意是想查出“木乃伊凶殺案”的兇手,折騰了這麼久,兇手沒有抓到,我還替原本的嫌疑人洗刷了嫌疑。

雞尾、小海、錢森、任達生,這四個人,都不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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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冷街:無面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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