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6章 番外——雪行篇(1)

第486章 番外——雪行篇(1)

PS:作為番外的首篇,夢魘篇第一章五千字哦~

事情已經結束很久了,銀雪霜依舊是那個瘋瘋癲癲的樣子,雖然很幼稚,但是很可愛,臉上的表情也多了,彷彿回到了那個無人問津的童年。

容言斜坐在一旁的鞦韆上,看着銀雪霜蹲在地里玩泥巴,一揮水花迸濺,一會泥漿飛泄,弄的一身藍衣有些髒兮兮的,臉上洋溢着天真爛漫傻裏傻氣的笑容。

容言微微闔了眸子,揉了揉太陽穴,耶律彧走了,銀月麟死了,現在整個銀府還在守喪階段,她不願銀雪霜這樣無人照顧,也不願意會皇宮,便住進了這銀府。

願意留下的便留下,不願意留下的賜金贈還。

容言從來不願意勉強別人。

這偌大的銀府,除了一個無處可去的老管家,就剩下了她和銀雪霜兩人。

她還記得,銀月麟喝醉墜湖的那一晚。

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心裏十分的不安,耶律彧被囚禁,慕容雲刺殺,自然無人管她,她便一路衝出皇宮,來到了那個湖邊。

她到的時候,銀月麟已經之聲一口氣了,她不知道心理是怎麼想的,蹲了下去,將他抱起來。

容言從未覺得,一個人的身體可以冰冷到這種地步,酒味被水沖淡了,她的裙子也被打濕了。

“元寶……”

銀月麟一陣猛咳,咳出來的不僅僅是酒、水,還有血,血污青裙,銀月麟抬手似乎想要擦,渙散的眸光看見了血污的地方,卻放棄了擦。

當然,也有他手臂抬不起來的原因。

容言頭上左側的兩枚鈴鐺碰盪作響,聲音清脆,聽到容言耳中,卻好像地獄鎖魂使者手中的鐵鏈聲音。

她有些迷茫,身邊的人都在忙,有的去找醫師,有的去銀府通報,還有人去皇宮,就是沒有一個人像容言一樣,坐在銀月麟身邊陪着他。

銀月麟唇角彎彎,已經渙散的眸光徹底聚不回來,他看着上方容言的臉,傻笑。

“我最初見你之時,你便是元寶,你的身份太多了,我不想去猜,也不想去管,咳咳咳咳……”

銀月麟實在是太虛弱了,話說不了兩句一直咳,容言迷茫的去擦他唇角的血,可怎麼擦都擦不幹凈。

她有些着急,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想去找醫師,又不敢放下銀月麟。

銀月麟拉了拉她的衣角,道:“我們都沒有見過幾次,也沒有說過幾句話,最後的時間裏,你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

容言茫然的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好想哭的感覺……

銀月麟感受到容言的同意,微微一笑,道:“我眼瞎,認不出來是你,蘇悅說什麼,我便信什麼,是我傻,你不解釋我竟然也不懷疑,直到現在,我才真的擦亮了眼睛,看到了你,那一日,皇宮裏救我的人,是你吧……”

“你大概不知道,當時我雖然發燒,但是並沒有失去意識,只是眼前朦朦朧朧的,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你走後沒多久,我就暈了,當時,我心裏就有一種感覺,這是誰,我很喜歡這種被保護的感覺……跟雪霜對我的保護,是不一樣的,咳咳、咳咳,”

“元寶,我喜歡你,這種感覺我一直不承認,也不知道是、是、咳咳、沒有來得及報家仇,還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咳咳咳咳!”

銀月麟幾乎每說一句,便咳一口血,容言想捂住他的嘴巴,讓他別說了,銀月麟卻摸索着將她的手拿了下來。

他神情放鬆,透着一股嚮往,又有些恨意。

“我、我、我真的很沒用,從小便體弱多病,若不是、不是雪霜,早就死在荒郊野外了,有時候,我恨透了自己這樣一副沒用的樣子,看到別的孩子如沐春風,我多麼恨自己,不是一個健康的孩子,因此,我勤學苦練,爭取在別的方面強過別人,後來,好像如我希望的那般,我成為了很強的人,憑自己的能力,考上了大學士,成了這北魏的上卿!”

“我現在,恨的,是,為什麼當初會認錯人?我希望等自己登上榮耀的頂峰,帶着一身榮光歸來,再去找你,不論,你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更恨,為什麼我不跟你同年出生,我大了你整整十二歲,若我跟你處在同一時間,你便不會被慕容雲擺佈,作為皇權的犧牲品,為了一個區區的利益,嫁給耶律彧那個變態——”

“如果,如果,我還有來世,我希望,能和你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同一口空氣,走你走過的路,僅此而已……據說,北魏的男子會在花朝節送給心上人禮物,我、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欺騙自己,各種的原因與你錯過,現在,我想補上這份禮物,你,願意接受么?”

銀月麟話音未落,容言的眼淚已經掉了下來,她聲音未啞,攔不住眼眶裏的珠子落地。

其實,並未落地,全部融進了銀月麟一身濕衣里。

“我……接受。”

她顫聲。

銀月麟一笑,從胸口摸出來一根紅線,那紅線已經浸了血污,但銀月麟完全感覺不到,他手指微動,似乎是在找什麼。

容言福至心靈,將手遞給了他,他看不見,手指也顫顫的,在她一根手指上打了一個結,因為看不見,這個結也打的歪七扭八,慘不忍睹。

銀月麟只對政事有天分,其他的什麼,完全不在行。

銀月麟打完結,捏了捏容言的手,若換了個人,這舉動必然十分輕佻,可容言完全沒有銀月麟調戲她的感覺,只有止不住的悲傷。

銀月麟一笑,道:“我們家的人,都是以發須擰繩,作為禮物,這根繩子,遲到了幾年才送到你手裏……”

離銀月麟幾步之遙的人驚呼,喊出了銀雪霜的名字,銀月麟對着銀雪霜的那個方向,淺淺一笑,道:“我們來生再會。”

銀月麟的手臂垂下了,眼睛也閉上了,臉上帶着滿足的微笑,好像孩子得到了心愛的糖果一樣。

容言楞楞的,好像有什麼東西消失了,連帶着她心裏的東西。

銀雪霜終究是遲了一步,她站在這裏的時候,銀月麟已經斷氣了,屍體逐漸冰冷,銀雪霜一下子跪在銀月麟面前,失聲痛哭,抱着自己的腦袋,窩在銀月麟懷裏,大喊着“哥”“哥”,可惜,地上那個人,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擁抱她了。

銀雪霜失魂落魄的走了幾步,猛地抱緊了腦袋,抽出橫霜劍,見人就殺,嘴裏念叨着:“都是你們的錯,為什麼不看好哥哥,為什麼不看好哥哥,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眼看銀雪霜就要再次殺人,皇城衛兵來了,十幾把長矛組成陣,將銀雪霜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這才制住銀雪霜。

再後來,便是銀雪霜被關進大牢,容言獨自葬了銀月麟。

她輕撫指上紅繩,另一隻手摩挲石碑上的銀月麟名字,喃喃道:“銀月麟,你可知,這根手指,是名花有主了呢……”

容言晃了晃腦袋,回神了,自從那日親眼看着銀月麟死了之後,她便整夜整夜的做噩夢,每一個夢,都是銀月麟,那些他們沒有見過幾面,說過幾句話的畫面。

此時,她才發現,銀月麟這個她生命里的過客,跟她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特別清,彷彿着了魔一般。

每過幾日,她便會帶着鮮花和水果,去銀月麟的墓地看他,坐着陪他說會話。

她不禁自嘲,如今白天,也做起了噩夢,一晃神的功夫,又想起了這些亂七八糟的往事,真是長大了。

銀月麟死了也有三年了,每日跟銀雪霜玩,倒也頗為有趣。

容言站起來,拍了拍衣上褶皺,對着那邊玩泥巴的銀雪霜道:“霜兒,吃飯了。”

聽到聲音的銀雪霜連忙轉過身來,容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銀雪霜那漂亮的臉蛋上全是泥水,頭髮上也有,活像一個泥娃娃。

銀雪霜大喊:“姐姐抱抱!”

容言一愣,真實年齡,銀雪霜可比她還要大呢,隨即,便恢復微笑。

聽她喊了三年姐姐,她依舊沒有反應過來呢。

“雪霜,走了,去吃飯,帶你洗完澡,去看看你哥。”

銀雪霜一臉委屈,道:“不要!洗澡很疼的!”

容言笑而不語,牽着銀雪霜的手去了飯堂。

銀雪霜清洗乾淨,換了一身淺藍色的裙子,銀雪霜以前根本沒多少穿裙子的機會,如今傻了,倒是天天穿裙子。

容言做過宮女,有一手驚艷打扮手藝,無事便開始打扮銀雪霜,兩人走在路上,引來不少人圍觀。

容言採買了些新鮮的東西,帶着銀雪霜一路上了墳,忽然,天上雲朵聚集,容言看了看天,對銀雪霜說:“看樣子要下雨,我們早去早回吧。”

話落,銀雪霜便拉着容言一陣瘋跑。

容言的聲音被喘氣聲衝散,她道:“霜兒,跑錯了,右邊!”

銀雪霜傻了是傻了,但是特別聽容言的話,大概是因為,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唯一的親人逝去的日子裏,只有容言陪着她。

一路上,容言險些被扔出去,銀雪霜傻裏傻氣的,武功底子還在,手勁大的不可思議,只有容言說“快”“打”“跑”之類的字眼的時候,武功才會爆發出來,平日裏就如同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不掙扎更不計較。

好容易到了銀月麟的墓地,容言卻十分不適應,這一路顛簸,她差點吐了。

平復了一下腹中翻湧,看到銀雪霜那天真可愛傻裏傻氣的眼神,她硬是忍住了那些嚴厲的訓斥,只道:“霜兒,下次慢一點哦。”

銀雪霜似乎在思考,然後認真的點了點頭。

容戔伸出手,右手的食指上有一個紅色的結,那繩子有些舊了,裹在裏面的頭髮有些露了出來,她輕輕的撫了撫墓碑,三年了,這墓碑風吹日晒雨淋,有些糙了,掌下的切面不在平滑。

容言認真的去擦墓碑,直到擦的很乾凈,實際上,很快就要下雨了,也沒必要擦。

她深一腳淺一腳替銀月麟拔掉了墳頭草,靠着墓碑跟他說了會話,銀雪霜一個人去抓蝴蝶去了,相信就算銀雪霜有點笨,以她一身的功夫,也不至於被人抓了去。

她轉身對着身後的墳包道:“月麟,我十七歲了呢,按照正常的年齡,早已經可以出嫁了,這麼大好的姑娘,被你耽誤了,你該如何?”

自然是不會有人回答她的,她伸手在眼前,看那發舊的結,道:“六年了,從你送出這東西的時候,他就是舊的,現在更舊了一點,我再也不叫你上卿大人了,你什麼時候叫我一聲元寶?”

似乎是笑了一笑,道:“你這個傻瓜,大概不知道,這根手指被固住了,便代表着‘名花有主’。”

容言蹭了蹭墓碑,忽然,指上紅繩斷了。

容言:“……”

她連忙將那一截紅線取了下來,放在袖袋裏,似乎有些煩惱:“好好的,怎麼突然斷了?”

想着,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小雨,在這個季節,小雨也是很容易感冒的。

容言連忙站起來,喊銀雪霜的名字,忽然,頭頂的雨一停,她下意識的抬頭,天青色的傘面,再一低頭,一個看上去七八歲的孩子踮着腳,笨拙的給她打傘。

她看着,那孩子還衝她笑了一笑,露出虎牙來。

容言蹲着,替孩子撐着傘,道:“多謝你了,小朋友。”

容言去拿傘,瞧見這孩子右手食指上也繫着一根紅繩,不由得一愣,下意識看看自己的手,這才想起,紅繩斷了,還沒有補好。

那孩子眼中閃着眸光,小小的個子到容言的腰上,剛剛俯視沒覺得什麼,現在蹲着與這孩子視線齊平,容言才發現,這孩子的眼神,好像一個人——

這樣的眼神,莫名熟悉,但又有些不一樣,跟印象里的不一樣。

“姐姐,你是在等人么?”孩子好奇的問。

容言道:“是啊。”

男孩道:“姐姐,這傘怎麼樣?”

容言不明就裏,按照常規的回答:“很好看,不錯啊。”

男孩眼中的光芒更亮的,他幾乎一蹦三尺高,道:“姐姐,賀記紙傘,質量保證,買不到吃虧買不到上當,一把只要三兩銀子!”

容言:“……”虧她剛剛還有點想起往事,原來這孩子是賣傘的……

她又覺得無奈又覺得好笑,取出三兩銀子給了那孩子,讓他趕緊回家,一會雨下大了就不好了。

這時銀雪霜頂着一朵大荷葉而來,一身淺藍色的衣衫半濕,前不久才洗的澡又白洗了。

容言:“……”

“霜兒,回家了。”

銀雪霜湊近了,好期待看着那孩子,道:“姐姐,我喜歡這個東西!”

容言低頭看看那孩子,那孩子臉色有些青,容言頗為尷尬。

容言無語扶額,柔聲糾正她,道:“霜兒,這不是東西!”

說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心道:今天真是出師不利,頻頻倒霉,這句話似乎怎麼說都不對,心裏直道罪過罪過。

在那孩子一臉青黑的狀態下,連連道歉,這才生拉硬拽將銀雪霜拽走了。

那孩子淋着雨,一雙眼睛看着容言的背影,忽地一下子笑了出來。

他張開手掌,正是容言斷掉的根紅生氣。

容言回銀府,給銀雪霜收拾完哄她睡覺之後,自己才去收拾沐浴,一天真是很累啊。

她習慣性的去摸袖袋,卻什麼都沒有摸到,一下子從浴桶中坐了起來,好像傻了似的來回踱步,道:“我、我、我紅繩呢?!”

容言強行按捺住自己一顆幾乎跳出去的心,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等會,等會換身衣服再去墓里找一找。

雨幕漸大,一片朦朦朧朧,打在土地上噼里啪啦的,她讓老管家看着銀雪霜,自己出來找,什麼都看不清,就是掉在這裏了,也十有八九被雨水沖走了,找它難如登天。

容言忽然想到了什麼,抬頭,一把天青色的紙傘,上面繪着荷花圖案,容言心想,當時那孩子也在,而且在她們之後走,說不定那孩子撿到了呢。

容言想破腦筋,這才想起來,那孩子說他這傘是賀記,連忙趕了回去問管家,長安城有沒有姓賀的紙傘匠。

這一來一回,又白洗澡了。

容言決定雨停了再去,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她就不相信那孩子能跑了不成。

帶着這樣的想法,容言迷迷糊糊的睡了。

兩日後,雨停了,空氣被洗了一遍,更加乾淨了,呼吸一口都是新鮮泥土的氣息,容言按照老管家所說的路線,一路來到了工坊巷子裏面無人問津的小門面,看上去生意並不好。

據老管家說,長安城裏姓賀的匠人不少,可姓賀的有七八歲孩子的只有這一家,而且容言一提,老管家就知道了。

老管家說,這鋪子一起是一家四口,後來各種原因,只剩了這孩子一人,又要做傘又要出去買,據說這孩子還自己供自己讀書,生意不怎麼好,連門面都快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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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謀:權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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