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井的時代
和純粹的文字記錄不一樣，當高塔之主的描述到了這裏時，白霧已經能夠看到畫面。
在提及到扭曲之主阿爾法的時候，白霧並沒能來得及翻閱下一頁……
因為周圍景象瞬間有了巨大的變化。
當白霧試圖轉身詢問暴君時，發現自己周遭已經沒有了暴君。
他像一個神一樣，俯瞰着冰雪大地上的一切。
寒冰彷彿比岩石還要堅韌。
整個世界全部蒙上了一層冰罩。
地上的屍體甚至不會腐化。
但有時候，只要寒風猛烈一些，他們就會被擊碎。
在那個文明的生物們尚未被扭曲波及以前，哪怕他們比人類能夠感知更多東西，哪怕他們有着人類眼中的一些超能力……
但面對如此極限而絕望的嚴寒，所有生命都會被凍結。
在遠處，白霧看到了無數球體狀建築形成的部落。
他不知道這是多少年以前，但他知道，星球的確承受過幾次足以讓世界上大多數動物滅絕的超級氣候變化。
那個龐大的文明裡的主宰者們，他們有着人類無法想像的能力，這些能力，是本源力量。
他們之中有人可以看到一些未來的片段，有人可以讓死掉的生物復活，但僅限於小動物。
也有人可以短暫的抵禦時間的侵襲。
在這個文明內部，有一種說法，這就叫多維感應。
是超越了人類這種生物維度的，一種對自然規則的感應。
但這些人，逃不過生老病死。
可以看到短暫的，不確定具體時間段未來片段的人，無法讓自己規避死亡。
可以讓小動物起死回生的人，同樣會死於嚴寒。
彷彿能夠追逐時間，
幾乎不會衰老的人，也終究會老死。
白霧看到了很多種本源力量，在那個已然被寒冬封鎖的球形建築部落里，他彷彿目光刺破時空，看到了那個文明曾經的輝煌。
他們遵循秩序，崇尚自然，探討生命本質，互相研究彼此的力量。
雖然筆記里提到了兩個派系，但這種思想上的巨大分歧，其實最開始是沒有的。
在這個文明輝煌的時候，所有人被分為好幾個系別——
思考系，遠見系，冥系，神隱系，時間系，自然系，異化系。
對應的，大概便是精神，因果里，生死，空間，時間，元素，以及進化。
元素代表着對世界各種物質的掌握，進化，則是身體的突變。
有人不學戰鬥技巧，不會武功但天生神力。
有人看起來很弱小，可大腦卻轉的非常快。
每個人能力不同，大家相輔相成。
偶爾也有少數天才，具備兩種能力，極少數天才中的天才，具備兩種以上的能力。
他們的確領先人類文明，但並非絕對的科技碾壓，而是一種……多維度的文明碾壓。
如果按照人類故事裏的慣性來總結，人類大概面對這種文明，會稱之為魔法與科技結合的文明。
而整個歷史的記錄者，這本筆記的主人，是一個族群之中，最為優秀的存在。
甚至可以說，是這個文明裡最強大的存在。
前無古人。
除了冥系與異化系，他全部精通。
這樣的人放在那個文明裡，大概也是個龍傲天模板了。
他看着那個部落里的人相互交流，靠着他們的天賦，對各種資源進行採集，改造。
家庭以家族為單位，記錄歷史變化。
國家以朝代為單位，記錄歷史變化。
而世界，則以文明為單位，記錄歷史變化。
有的家族會在某個時間段興旺，有的家族會在某個時間段沒落。
朝代同理，強盛時或可引萬國來朝，衰敗時百姓民不聊生。
而文明亦如是。
如果將人類的文明和他此刻見到的文明作比較，大概就相當於一個乞丐，遇到了足以世界最龐大的家族。
但就是如此強盛的文明——依然會走向滅亡。
絕境之下，越來越多的人死於這場彷彿能持續數百年的絕望寒冬。
白霧相信，其實以這個文明的能力，最終還是能在挺過去，只是會元氣大傷。
那些異化系和自然系的人，大概會被時代所選擇，最終撐過這場寒冬。
但這個文明，得到了另一個結局。
一切都源於筆記里提到的那個瘋子——
阿爾法。
……
……
眼裏的一切消失，白霧彷彿度過了很久的時間，但當周圍的一切，回歸到球形藏書館裏的模樣時……
白霧回頭看了一眼暴君，暴君正在認清球體中央複雜的道路。
就像是一個想要把糾結在一起的線團理清的人。
他的身影不斷在移動，可白霧發現……暴君位置，幾乎沒有太大變化。
剛才自己經歷了漫長的寒冬，意識前往了遙遠的上一個文明，可現實里，一切彷彿沒有變化。
他在魔塔里經歷過類似的事情，而在魔塔里，白霧遇到了啟示。
在高塔第六層，白霧也經歷過類似的事情，那個螺旋走廊……
只不過螺旋走廊是反着的。
走廊里感覺時間沒怎麼過，可外面一個多月就過去了。
白霧不得不感嘆高塔之主的能力。
他穩定心神，開始翻閱下一頁。
……
“你已經知道了那個瘋子，也許你能來到這裏，代表着你們已經打過交道。”
“在整個世界陷入嚴寒之中時，我的那個族人，以扭曲之主自居，將我們整個文明，從絕望中救贖出來，至少在當時的我們看來……是這樣的。”
“他如同上帝開始創造人間一樣，漂浮在了我們城市的上空，恐怖的嚴寒與風雪，無法傷他分毫。”
“而詭異的一幕降臨，風雪開始瞬間融化……彷彿該持續數百年的極寒，只在瞬間換來了烈日。”
“雖然因為凜冬，導致夜長晝短，但晝夜的交替終究還有相當長的間隔，可那之後……”
“氣溫開始不斷上升，在這個過程里，明明才過了十幾分鐘，晝夜卻已經交替了好幾次。”
“整座城市已被凍絕了生機，在他到來后，我們的避寒建築外，植物以驚人的速度破土而出。”
“甚至……有族人聽到了海潮的聲音。”
在這裏，白霧又一次看到了壯麗而扭曲的畫面。
黃沙漫天，飛沙遮蔽視線。
遠處的海浪拍打着城市之外的沙灘。
巨大如神話里世界樹一般的超級植物參天而立，形成了一座座巨大的保護傘。
充滿科技感的球體建築外，被瘋狂生長的植物纏繞着。
因為凜冬被凍死的生物們，在籠罩着自己的堅冰被烈日晒化之後，竟然動了起來。
城市，森林，沙漠，海洋，寒冬，烈日。
時間，空間，生死……
所有規則彷彿在這一刻混亂起來。
那些早已枯竭的資源，以一種不合理的方式開始生長。
偶爾也會出現生長停滯，甚至倒退。
但至少在某個瞬間，展現出了一種可能性。
那些在球體建築內觀察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種震撼感。
一個原本快要枯竭的星球，一個原本在將被掩埋在極寒中的文明，在這一刻，起死回生！
“當事物偏離了原本的秩序，當一切都不按照預設的軌跡運轉，當規則沒有了定性，我們的生活，也就有了無限的可能性！”
“任何試圖在變化中找到規律，以尋求不變的道……都是註定會腐朽的道。”
“世界唯一永恆的，便是變化，這才是真正的永恆之道！我的族人們！出來吧！迎接一個嶄新的時代！”
烈日之下，阿爾法的身體熠熠生輝。
他飄散在空中，看着時空錯亂，規則混亂，生老病死體系崩壞的世界，滿心歡喜。
無數族人走出了球體建築，他們也有信奉的神。
在諸多力量體系裏，自然之神，時空之神，因果之神，生死之神等等都是他們參拜的神明。
但這一刻，感受到了久違的陽光洗禮，感受到了植物瘋狂生長后的，充滿生機的環境后……無論信奉着何種神的人，都開始對着阿爾法下跪。
像是在迎接一個至高無上的存在，扭曲之主。
白霧看到這一幕，也覺得很震撼。
他看到的是一個扭曲時代的降臨，看到的是一群人信仰的崩塌。
這些人蠢嗎？
不蠢的，他們經歷了一輩子的秩序生活，探索了一輩子的事物運轉規律。
他們有一個完美的數學物理體系，幾乎不可崩塌，不可摧毀。
他們雖然掌握了人類眼中的超能力，卻也從未停止過探索科學。
就是這樣的一個文明，依舊迎來了毀滅的命運。
反倒是他們曾經流放的那個人，忽然間帶來了直擊靈魂的表現。
白霧看着那些人震撼的表情，驚恐，喜悅，悲傷，痛苦……
每個人表情不一樣，但每個人的表情也都很複雜。
白霧看着有人嚎啕大哭，有人不斷拍打自己的臉，也有人用頭捶地……他彷彿聽到了一種聲音。
信念崩塌的聲音。
所有物理定律，數學公式，所有科學理論，在眼前的景象面前，全部轟然崩塌。
所有曾經為了開源節流，為了讓族群長久發展，為了讓這個世界不至於過早枯竭而做出的努力，變得無比可笑。
只有高塔之主，看着天空中的阿爾法，眼神充滿了憂慮。
而天空中的阿爾法，也在無數跪下的人里，看到了始終站着，神情相對平靜的高塔之主。
一個是族中最優秀的天才。
一個是族中離經叛道的瘋子。
他們一個被寄以厚望，一個則因瘋狂的言論被流放。
但此時此刻，似乎就連超脫於規則之外的人際關係，也被扭曲了。
阿爾法與高塔之主，天才與瘋子，地位逆轉。
但在這裏，那場宿命的對決，還沒有開始。
高塔之主最終掃視了一圈族人，看着周圍那些瘋狂變化的環境，他沒有跪下，只是默默接受了一切。
他不知道這樣的環境會如何改變，但他知道，這場劇烈的變化，的確是眼下這個文明所需要的。
只是作為智者，高塔之主彷彿也看到了一個難以預測的未來。
他總覺得，擾亂規則，是一種作弊的方法。
世界意志試圖抹去一個文明，正確的做法是，在這個意志允許的規則里，找到生存之道。
但如今，阿爾法帶來的，是一種絕對的混亂。
是在擾亂世界意志，修改意志之下的規則。
這或許能夠解一時之急，但會不會招來世界意志的……反噬？
儘管此時的高塔之主，還不知道井的存在，還不知道阿爾法是如何做到了這些，但他已經看到了一個……
支離破碎的未來。
他們的文明的確面臨死亡，可終究沒有死亡，也許就在絕境之中，會找到破局的辦法。
但這個選項現在已經被劃掉了，阿爾法帶來了另一個選項。
作為族人，他接受這樣的安排。
作為智者，他憂慮遙遠的未來。
……
……
筆記還在繼續，在看到了轉折點后，白霧翻開了新的一頁。
“看到了這裏，你應該清楚，下一個時代已經開始了。”
“在我的那位族人，展現了神通之後，他被人稱之為扭曲之主。”
“那一天，所有人的思想與靈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他開始宣揚他的扭曲理論。”
“我不認同，但我沒有阻止。因為我也希望的族人能夠活下去。”
“可魔盒一旦打開，就難再關上，只是當時的我們，就算意識到了，又能夠做些什麼呢？”
“我們無法阻止，只能抱着敬畏與警惕，去迎接扭曲的到來。”
面對如此直擊靈魂，足以崩塌信仰的畫面，高塔之主還算冷靜，白霧還是很佩服的。
“接下來的過程里，一切都在發生變化。人們的思想，自不必多說。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族人，開始信奉扭曲。”
“但信奉科學，便是鑽研科學。那麼信奉扭曲，又該如何體現？”
“扭曲之主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信徒，你也猜到了，他能做到這一切，是因為他找到了井。”
“而之所以他能找到井，或許和扭曲之主最開始是思考系有關。”
“他雖然有一個瘋狂的理論，但在精神力方面，無人能出其右，哪怕是我，這個領域上，也是不及他的。”
“思考系的人，往往會得到奇怪的感悟與指引，因為在此之前，沒有人相信扭曲之主的那一套說法。”
“所以很自然的，也沒有人會受到井的指引。”
“對扭曲的追逐，成了通往扭曲的階梯。扭曲之主，我的族人成為了第一個……找到井的人。”
“我時常想要以純粹的瘋與惡來評價他，但他不是這樣的人，我必須承認，他的一切，或許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不是為了報復族人。不是為了得到認可。”
“在接觸到了井之後，他已然成為井的奴僕。”
“他本可以當一個神，卻自願解開了自己的魔術，提到了井的存在。他就像是真心希望所有人都能為扭曲做貢獻一樣。”
白霧看到這裏也感覺不可思議。
阿爾法竟然是第一個找到井的？
得到了超凡的神通，找到了足以扭曲世界的東西，他沒有選擇隱瞞這一切，而是將一切公佈了。
也難怪高塔之主無法以某個簡單的詞來定性阿爾法。
“於是不久之後，世界上最神秘最危險的東西，成了我們鑽研的東西。一個探索井的時代——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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