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如果能恨的話,就別再愛了…”他的話,一遍遍重複在耳畔,李祠終於停下了所有動作,桌子上原本美味的湯,也頓時失了原有的滋味。
能恨嗎?
或許可以有,但那樣只會讓自己的立場變得更加可悲。比起恨,她只想等到心中的那點可笑的愛意消磨殆盡了,怕了,然後轉。瀟瀟洒灑的離開,毫無怨念,毫無不甘…
“是你抗壓能力太強,還是天生的逆反心理在作怪?”無疑。剛從酒宴回來的顧黎瑾看到了顧遠思的離開,兩人的談話更是清晰入耳。
可是…
這個女人,不應該是嚎啕大哭,欲生欲死嗎?怎麼會如此平靜。
彷彿這一切的發展都是按照她原本的思維定向發展,明知是傷害,卻任由顧遠思傷害,反而更把這種傷害放大到最大化。
這種如此的不按常理出牌…
費解…
李祠自嘲一笑,頭也不抬,背對着她,隱忍住心頭的所有不快,嘴裏卻還是忍不住漏出了馬腳。“我很好奇,你為什麼總是挑在我最想罵人的時候出現呢?”
其實是最滄涼的時候,只是向來不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傷痕罷了。
顧黎瑾輕嘆,無辜聳肩,表示對自己這種出場方式也無從得知。
李祠回頭,看着那張與顧遠思略有幾分相似的面容,越發的覺得心煩氣躁,起身,趁着睡意,打算回房睡覺,卻在走了兩步不到,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頓時眼前一黑,就這麼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顧黎瑾頓時心中一悸,好在自己離得不遠,疾步飛快過去,才算接住了她如枯葉般的身子,及時阻止了一場悲劇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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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第一個印入眼帘的便是顧黎瑾,只見他無聲的坐在沙發上,百般無聊的翻動隨手從桌上撿來的《孕期百科全書》。白色西裝外套被他脫下,隨意搭在沙發上,白色的襯衫衣袖被隨意挽到一半,露出精壯的手臂,他的皮膚很白,手指也格外修長,隨意的握着書本,分外吸引眼球。
從李祠的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瞧見他不時外泄的幾分慵懶。他的睫毛很長,遠遠看去,都能輕易的捕捉到他隨意眨眼的每一個動作。鼻子高挺,讓人忍不住會想去摸一摸,辨別這份自然的饋贈是否真偽。
襯衫領口散了兩顆紐扣,能讓人輕易的窺視到裏面健康的膚色。
然而,自己翻身的動作還是無意間把他驚擾了,還不等她開口詢問,他悠揚的聲音便傳來。“我爸和阿姨還在忙着招呼那些遠道而來的親戚。他沒接電話,我找人查了一下,人已經上了飛機,去了英國。”顧黎瑾彷彿生了一雙透視眼,她所有的心思總能被他一語道中。
原來自己昏迷期間他做了這麼多事。
李祠收回了所有目光,看着周圍還不算熟悉的環境,掙扎着起身。“我怎麼了?”
顧黎瑾深嘆一口氣,起身,倒了杯溫水遞到她面前。“說是長時間的情緒壓抑而導致,並不大礙,好好休息,注意調整好心情就好了。”
李祠瞭然點點頭,將喝完的水杯遞迴到他手裏,卻看着顧黎瑾還站在原處不肯離去。“怎麼了?醫生還交代了其他什麼給我嗎?”
“醫生還說,你這種情況如果再繼續下去,會對胎兒造成嚴重影響,也極有可能,會導致流產。”他口吻平淡,與關心無關,只是屬於那種於心不忍的強調。
李祠臉色一白,下意識的撫上小腹。
六個月…
六個月的胎兒早已經成型,也時常會傳來胎動。六個月的細心呵護和照料,都為了期盼着孩子能健康成長。記起一直放在自己床頭的四維彩超照,緊皺的小臉,緊縮的小身子,明明才一點點大,就已經會吃手的小東西…
“所以,儘可能多的把你的愛分給他一點,他才是你此時此景最應該守護的人,而你也只有照顧好了自己,才能給他那份原本該屬於他的健康。”李祠的緊張,讓他多了幾分動容,索性,也多說了這麼幾句。
李祠點頭,很用力的點了頭。
至此,顧遠思彷彿就真的在她世界裏消失了一般,每每,李祠只要想到他時,就會讓自己多吃些對孩子有益的水果蔬菜,就讓自己拚命的和其他已經身為人母的女人聊天,為孩子的即將出生坐好最充分的準備。
好在,李祠的努力不算太晚,三個月的時間,她把自己和孩子,都吃到了一個和格孕婦該有的體重,胎兒也成功追上了體重標準時期。
終於,十月開始入冬的季節。
李祠迎來了她新生命的延續。
看着那雙軟膩膩的小手,和睡覺還是不是做出吸允動作的小嘴巴。想着幾個月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照料的顧家眾人,想着顧黎瑾不時傳來放心的笑容,李祠終於拿出手機,撥出了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號碼。
接連打了兩遍,那頭才被接起,“什麼事?”顧遠思的聲線依舊冷淡。
終於聽到了思念已久的聲音,李祠難掩激動,淚水早已經溢出了眼眶,略帶哽咽的說道。“遠思,我生了,是個女兒,你……”
“我沒時間。”接而就傳來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你高興嗎?
李祠目光怔然,看着手裏早已經平息的手機,看着在自己身旁一直酣睡的可人兒。
終於所有的偽裝一一卸下,丟盔棄甲,曝光了自己所有的傷痕。心底的委屈湧上心頭,她緩緩抱起了同樣被那人丟棄在這裏的小身子,嗚咽出聲,再也難耐,直至嚎啕大哭。
熟睡中的小丫頭無端被自己老媽的哭聲給驚醒,忙不跌的也跟着扯着嗓子哭起來,好不熱鬧。
一大一小,轉眼間就哭的天昏地暗,直嚇傻了陸續進來的眾人。
保姆更是無奈扶額,自己好不容易才哄睡的還是,上個廁所的功夫,就又醒了。
認命的進來想繼續自己偉大的職業,可無奈月嫂怎麼哄,李祠抱着孩子死活不肯撒手。“顧太太,小小姐怕是又拉濕了,給我看看,哄睡了又再給你抱回來!”
也不說話,只是把孩子緊緊擁在懷裏,一個勁哭得昏天搶地。
還在門口的顧家夫婦連帶這顧黎瑾都傻眼了,任何大陣仗都見過,還真是怕了這一大一小的哭聲。
同為女人,李祠的遭遇更是讓顧母心疼的紅了眼,捂着早已顫抖不停的聲線,默默的把頭埋在了自家老公的肩頭。
顧黎瑾一步步走過來,愛憐的撫着她的頭。
李祠回頭,看向他的臉,崩塌的眼裏總算有了幾分鬆動。任由他動作輕柔的從她懷裏抱出了早已哭紅臉的孩子,交給一旁的月嫂。
看着月嫂還有公公婆婆離開的身影,李祠依舊不為所動,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和生機。跌坐在床上,垮着身子,狼狽不堪。
顧黎瑾依舊站在她身旁,眉頭緊皺,看着她向烏龜那般縮緊自己的模樣。“如果你實在委屈,可以讓自己好好的哭一場,但是不能太久,你剛生產完,身體還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李祠僅僅停頓一秒,剎時起身,重重的撲到他的懷裏,像是一艘被人遺棄在海上的帆船,終於找到了可以停靠的港灣。“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
顧黎瑾輕嘆,左手扶上她的背,右手一下一下輕柔的摸着她才剪完的短頭,像在安慰一個被遺棄的孩子,聲線柔和。“我們不是鈔票,不可能讓所有人都來愛我們,我們只要愛自己,同時把更多的愛給同樣愛我們的人。”
世界的另一端,顧遠思高坐在會議室總裁的職位上,李祠的話一遍遍在耳蝸里縈繞。
“遠思,我生了,是個女兒…”
“生了…是個女兒…”
“是個女兒…”
“顧總!顧總…”助理在一旁提醒,“可以繼續了嗎?”
顧遠思回神,後知後覺的點了一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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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一個月的月子,李祠硬是應着婆婆的要求做了兩個月。
期間,爸媽來過幾次,看到女兒又恢復了以往的紅潤,外孫女也格外健康,才算有幾分和顏悅色。
這天,顧家夫婦散了所有外人,當著顧黎瑾的面,把李祠叫在客廳,糾結了半天,開口便說了一句。“小祠,這麼長時間以來,你和遠思的事我們也是大概了解了一些,可是遠思性格剛烈,我我們好話壞話明理暗理說了一大堆,可他依舊不停勸解,我們今天把你叫來,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想過和遠思離婚?當然,我們也會負擔起以後孩子和你的生活,更不會過多的打擾你,只要…你時不時帶孩子回來看看我們便好了。”
李祠一滯,陷入沉思。
氣氛陷入莫名的尷尬,顧母一急,更怕李祠多心,惡狠狠的拍了一下說話不知輕重的自家老公。“小祠,你應該明白,我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同為女人,實在不忍心看着你面對這些不該有的遭遇。只是單純的想幫助你,把顧家和我那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兒子給你的傷害降到最低。”
顧黎瑾也同樣擰着她,默不作聲的等待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