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那婦人見宋江問起劉高,不禁紅了眼圈。自己本是個好好地知寨的恭人,往日欺壓百姓,亂行法度慣了,倒也曾一時逍遙快活,怎奈如今卻淪落到與強人廝混的悲慘境地,只恨那花榮勾結山賊作亂,將自己害到這等地步,這般想着,眼角又瞥見王矮虎瞧着自己那般神色,登時暗中又羞又懼。她本性八面玲瓏,又是自在市井中混過的,慣會曲意逢迎,此刻見面前這群大漢面露凶色,曉得此時此刻自家性命攸關,心中發懼,低垂了眼眉,乖乖應道:“告大王,侍兒正是那劉高的渾家”
只見燕順勃然大怒,三兩步便要上前揪人:“如此這山中要來圍剿清風山寨地,怎地便是劉高那廝?!”
又轉頭瞪王矮虎,“這場禍事,全是你要恁地貪戀美色!”又轉過頭來,奪過朴刀發狠道,“如今這婦人卻是禍水,留她還做甚?”卻不待動手,便被王矮虎死死拖住,口中只叫“刀下留人,今番好歹已是小弟的壓寨夫人”。
鄭天壽見王矮虎此刻大禍臨頭,還在貪戀這婦人的美色,不禁又氣又惱,只暗罵這個不中用的矮腳虎,又見他二人互相拉扯狼狽不堪,也只得上前勸阻,只聽宋江大聲道:“諸位賢弟莫要驚惱,讓公明再問上一問”。
燕順見宋江發了話,心下雖然惱怒,卻也不敢拂了宋江的薄面,只得甩開了王英的胡纏,氣忿忿地背着手,轉過身,立在一側不再言語。
那婦人見此,更是駭的渾身顫抖不已,正戰慄着,又聽宋江在問:“他們所說,可否屬實?”又問,“你既是那知寨的渾家,又為何會被扔在山郊野外之處?”
婦人沒得奈何,只得顫聲道:“大王不知,奴家那可憐的夫,已經被那叛賊花榮害了,那花榮勾結清風山強人,背反了官府,那清風寨也已被燒掠一空”三言兩語之間,便將劉高與花榮往日恩怨道出,又說那花榮為官守寨,卻與那勾結擄走蔡太師生辰綱的強寇,一個叫宋江的強人書信來往,被劉高查探出,強扭了監押至獄下,與都監黃信一道,又將花榮發送到青州等候聽審,卻不料半路卻被清風山的強寇所劫,卻又不肯夾着尾巴逃走,反倒糾結了一幫叛賊,劫殺了劉高,又洗掠了整個清風寨,須是這般,才降下這場禍事。
她原是那劉高的妻子,因了往日那劉高也時常與她提及這些公事,倒也知曉個一二分,因了心中對花榮懷恨,便又添油加醋了一番,將花榮說成一個背信棄義、睚眥必報的小人。
“且慢!你卻說這花榮糾結了清風山山寨,須不是作假的?”宋江聽她竟然提及花榮,心中大驚,這花榮幾時上了清風山山寨,他為何卻毫不知情?
當日在清風鎮上看到的榜文告示,那花榮確是勾結強寇、背反了朝廷不假,但待他上這清風山也有好幾日,每日被這三個頭領好酒好肉款待,卻惟獨不曾見過花榮,而聽這幾位頭領平日之言,似是對花榮頗有忌憚,不似有過什麼來往結交,如今這婦人卻說那花榮勾結了清風山強人,只因與那劉高的私怨,便將自己往日鎮守的清風寨燒掠一空,因而心下更加疑惑。
但還不待他開口,一旁侍立的鄭天壽忍不住叫道,“兀那婆娘,你卻不是睜眼說瞎話,嫌命太短,在爺爺們面前搬口!你且睜大眼仔細瞧瞧,在這清風山寨中,爺爺們哪個下過山,劫了清風寨,又是哪個害了你那死鬼老公!”
見鄭天壽氣忿忿地,神色不似作假,宋江忙道:“賢弟且住”又轉向燕順、王矮虎,“這事果真不是你們做下的?”
燕順、王矮虎俱是重重搖頭。
宋江心下暗暗思忖道:
【瞧他們神色,俱不似有假,可這婦人卻也不似說謊,真是怪哉!】
左思右想,只覺這其中必不簡單,但卻如何也想不透,只得又去問那婦人:“卻是如何曉得是清風山人所為?”
那婦人見那幾個漢都惱了,曉得他們便是那花榮勾結的“清風山強寇”,雙腿登時軟了,“只奴聽那劉高所言所言……是那黃都監如此說道,花榮被清風山爺爺們劫了去……”
“黃信這廝端的可恨!”燕順登時大怒,只覺頭頂烏雲壓頂,“莫不是他暗地與那花榮交好,官官相衛,私放了那花榮,卻又胡亂推到咱們頭上,引來大軍圍寨,讓俺們無端背了黑鍋,遭此橫禍!這腌臢濁物往日裏也大言不慚地自誇甚麼‘鎮三山’,哪日教撞在俺手心裏,定要慢慢地活剮了他!”
想必也是如此,宋江暗嘆一聲,如今想必是清風山被人暗中運作,無辜當了替罪羊,擔了這劫了囚車、燒掠了清風寨的罪名了。這把個官府內偷梁換柱,替人背鍋的路數,他宋江倒也熟悉的很,以往自身仍在鄆城縣做押司時,又何嘗沒少使了,又暗忖道:
【那花榮在官場廝混已久,有個把的關係,想要從中摘清,卻也不是難事,只這黑鍋,卻不能由着清風山的人背了,如此,須想個萬事妥當的法子才是】
轉念一想,心下卻頓時有了主意,轉向那婦人,面無表情定定望她,瞧得那婦人心中發毛,欻然,卻又微微一笑,慢慢道:“事到如今,卻也不瞞你說,這青州府府尹派了幾千軍漢,如今已離山下不遠處,勢要滅殺我等兄弟。若是大軍壓境,你也不曾活得下來,須知你這些時日,也與王矮虎廝混的不少,你這清風山山寨的壓寨夫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可知曉日後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