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顧子夜,我們分手吧
回來已經好幾天了,但路微涼沒有回家,洗澡什麼的也是基本去顧子夜住的酒店裏。
今天一早見天氣好,心想着一直這麼花錢讓人上門取衣服洗衣服下去也不是一回事,而且裏面衣服什麼的在酒店晾曬也不是很方便,所以趁着中午李明睡着的時間點,她去了酒店將兩人的衣服拿回家重新洗曬一遍。
也不知是李叔生病住院這段時間讓李嬌姑姑身心憔悴還是因為什麼,路微涼拿着衣服回來時正好在巷子口碰上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看了她一眼,倒是讓路微涼有些意外。
這個家呆了這麼多年,回想着過去,看着這裏的一磚一瓦,路微涼晾完衣服手裏拿着盆坐在了台階上。
就在路微涼才發獃不久,院子的大門開了,而她渾然未察覺。
李朵開門進來,見到坐在地上的路微涼,握着鎖的手緊了緊,“衣服都洗完了嗎?需不需要幫忙?”
聞聲,路微涼回過神,朝她笑了笑,“洗完了,你怎麼回來了?”
“有東西忘了拿。”
李朵就着台階也坐了下來,其實並沒有東西要拿,而是知曉她回家了,她跟了回來。那天聽完朝陽哥和顧學長的對話,她的心情很複雜,也很糾結,在想要不要告訴她這件事。
午夜夢回,她始終無法入眠,心裏又疼又難過又懊悔。她不在的這段日子裏,爸爸跟她說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也知曉了這些年姑姑對她做的那些事。她心裏痛恨自己為何變成今天這幅醜陋不堪的模樣,為了朝陽哥,為了那可笑的嫉妒和不甘,說出那些傷她的話。可即便如此後悔又能怎樣,有些傷害,有些話,已經發生了,註定無法挽回。
但為什麼,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捉弄人,在她好不容易打開心扉接納一個人的時候,開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玩笑。
雙手在膝蓋上摩挲了幾下,李朵實在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卻又不想她這樣一無所知下去,時間拖的越長,對他們三個人來說越痛苦,只能轉而看那顆她們一起種的香樟樹,幽幽出聲,“微涼,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朝陽哥和顧學長都有事情瞞着你,你會生氣嗎?”
“那就要看什麼事了。”
“……”實在是不知道怎麼繼續,李朵放在膝蓋上的手更用力的,有些猶豫該不該說。
見李朵這樣,路微涼笑了,“這可不像你。”她一向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很少這樣欲言又止。
“我……”李朵站了起來,她在想如果現在顧學長不說,朝陽哥也不說,爸爸的身體醫生說支撐不了多久,要是哪天三件事趕到了一塊,她真的怕重量是她所承受不住的,到時候她會崩潰。
路微涼手裏拿着盆看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是。”李朵握住路微涼的手,緊緊地看着她,“微涼,我接下來說的話,你要有心理準備。”
“什麼話,這麼嚴肅。”搞得她也不由地跟着緊張了起來。
抿了抿唇,李朵最終還是選擇了說出那天聽到的,她覺得路微涼有知情權,而不是做一個被蒙在鼓裏的人,“當年叔叔的公司被奪有朝叔叔和江阿姨的一份。”
這……路微涼想這個不可能,笑着抽回被李朵抓住的手,腳下一個沒注意被後面的台階絆一下,身子晃悠踉蹌,勉強才站穩。
李朵想要扶住路微涼,卻被她躲過,她不忍卻還是選擇繼續,“還有,當年發生的那場車禍並不是意外,那輛大卡車司機原本打算撞的是顧學長一家人的,卻陰差陽錯撞錯了車。”
“咚”的一聲,路微涼手裏的盆掉落在地,身子連連後退,靠在了牆上,“不可能。”
這一切不可能,不可能是這樣子的,怎麼可能會是這樣。
“那天,我在樓梯口親耳聽到顧學長和朝陽哥的談話內容。”
“不可能。”
路微涼轉身便朝屋內走去,拿過茶几上的手機立馬撥了顧子夜的電話。
醫院那邊,顧子夜剛好走到停車庫,見來電顯示是路微涼,笑着按了接聽,“去酒店拿衣服怎麼沒跟我說,害我差點以為房間裏招小偷了。”
路微涼沒有心思聽他說什麼,而是直奔主題,索要答案:“學長,當年那場車禍是個意外對不對?”
“你在哪?”顧子夜唇邊的笑僵住了,開車門的手一頓,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路微涼緊咬着牙閉上眼,手指緊握成拳,“你只需要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我現在想見你,你在哪,我當面跟你說清楚。”
路微涼提高分唄,“到底是還是不是?”
顧子夜靠坐在車內的椅子上,整個人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那微亮又冰冷的屏幕光打在了他臉上,而後只聽他道:“不是意外。”
“砰”的一聲,路微涼耳邊的手機沒拿住滑落在地,碎裂成了幾塊,她整個人一瞬間也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如同木偶般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微涼,你開一下門。”李朵打算跟進去,卻被路微涼隔離在了門外。
靠在門上,路微涼手指緊拽着胸口,用力再用力,只覺那裏痛得無法呼吸,整個人跌坐在地。
為什麼?她不明白,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殘忍的對她。
“騙子,一個個的都是騙子。”
房間裏入目的都是顧子夜和朝陽送的東西,此時此刻路微涼覺得無比的刺眼,猛然間起身,抬手將它們全都掃落在地,一個都不留。摔不碎的東西用剪刀剪,用鎚子砸,能摔的反覆摔,直到碎裂成一片一片為止。
不過是接了一個電話,裏面傳來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嚇得李朵掛了趕緊擰把手拍門,“微涼,你不要嚇我,你出來好不好,如果你難受可以打我,可以罵我,是我不該跟你說這些話。”
“求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路微涼坐在地上,雙手緊緊插入發間,她只想一個人呆會。
實在是不敢走,李朵坐在了房門口,手放在了門上,喉頭有些哽咽,“微涼,我知道你難受,我不打擾你。你要是需要什麼你跟我說,我就在外面。”
“……”
指尖的血滴落在地,路微涼含淚苦笑,她什麼都不想要了,什麼也不敢要了,她現在只想讓老路和媽媽活過來,只想這一切的一切都沒發生過。
和李朵通完電話,顧子夜便開車趕了過來,進門時見李朵坐在門口,焦急地問:“她怎樣了,可還好?”
李朵搖了搖頭,“打完電話后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還砸了好些東西,這會沒聲了。”
顧子夜握成拳的手緊了緊,而後又鬆開了,此時此刻再計較誰跟她說的已經不重要了。
來到路微涼的房間門口,顧子夜將頭和手貼在門上,過了許久才敲門,“微涼,是我,能把門打開一下嗎?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
路微涼抱着雙腿靠在床邊,望着地上的碎片不說話,也不回答。
也不知她在裏面如何,顧子夜只能站在外面干著急,不管她聽還是不聽,解釋着車禍那件事,“當年我爸無償接的一個孤兒寡母向工地老闆討債的案子,也是因此那個工地老闆記恨上了我爸,他們綁架我媽恐嚇不成反吃了官司,懷恨在心的他便找人想要悄無聲息製造一場酒駕車禍,結果……’”結果那個司機是個酒鬼,喝了太多的酒,看錯了車也撞錯了人。
嗤笑出聲,路微涼抹去眼角又再次滑下的淚,站了起來,將門打開,這一刻她有多麼希望從未遇見過他,如果不遇見他,或許便沒有那場車禍。
路微涼退步,避開顧子夜伸過來的手,沒有看他,而是無比平靜地道:“學長,我們分手吧。”
對的,平靜,再正常不過的平靜,甚至是平靜地讓人害怕,也只有路微涼自己知道此時她內心到底有多痛苦。
“我不接受。”顧子夜直接拒絕,聲音仍舊溫柔和煦,緩緩道,“等你心情平復下來,我們再聊這個話題,現在需要做的是處理你手指上的傷口。”
“我不需要。”路微涼想要掙脫他的手,卻是徒勞,氣急之下大吼道,“顧子夜,我說分手,我現在不想跟你在一起了,你聽不明白嗎?”
低眸看她,顧子夜手中的力道不由地加重了一些,語氣也沉了一些,“分手不是你一個人說了就算,至少在你給我判死刑的之前,我要知道為什麼?如果僅僅是因為我隱瞞車禍這件事,我更不會接受。”
“你不接受?”路微涼冷笑出聲,更是覺得他可笑,質問他,“顧子夜,你捫心自問到底為什麼會喜歡我,又是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我?別告訴我你是真的喜歡我,我不相信,一點也不相信。”
從一開始,他們的相遇就是不單純,更別說碰巧的偶遇,不過都是他早有圖謀而已。
手指拉扯間,路微涼感受到了戒指的存在,在顧子夜有所顧忌怕弄傷她時,她用力抽回被他拉住的手,另一隻手反覆摩挲了幾下戒指,心裏一狠將它取了下來。
似知曉她要做什麼,顧子夜將她整個人抱緊,懇求道:“我們彼此都冷靜一段時間再談談好不好?”
“顧子夜,我們結束吧,不要再彼此糾纏了。”
結束?怎麼可能結束,顧子夜苦笑,這輩子大概都不可能結束。
正因為了解她的脾性和決絕,他才拖着遲遲未說,卻不想等這一天真的到來了,她竟是這麼地決絕,一點緩和的餘地和機會都不留給他。
“今天你說的話都不算數,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聊。”拿過她手裏的戒指,顧子夜收回,怕她氣在心頭到時候丟了,“這枚戒指我先替你保管着。”
所有的拳頭和攻擊彷彿落在了棉花上了,起不了任何作用,路微涼覺得很累,也不想再繼續分不分手這個話題,“隨便你,話我已經說明白了。”
“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
路微涼抽出手,“我不需要。”
“不管你怎樣氣我,或者不理我也好,想要分手也好,等你冷靜下來做什麼決定我都接受,一切的前提是我要你好好的。”
“顧子夜,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走吧,至少現在我不想看到你。”
這樣的他,會讓她不自覺地有罪惡感,會讓她身心煎熬,她更怕會自己忍不住,做出什麼不受控制的事。
手緩緩地收回,顧子夜眼裏的光暗淡了下來,“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
路微涼轉身,再次將房門關上。一扇門,兩個世界。
夜裏,風呼呼地刮著,顧子夜不放心離開,整晚都睜着眼坐在車子裏,最後實在是難受,去最近的超市買了包煙,抽了起來。
這個夜是漫長的,路微涼的房間漆黑寂靜,此時的她抱着雙膝坐在床上,臉埋進了膝蓋里。窗外的風吹起了窗帘,帶動了簾上的珠子發出響聲,抬頭時透過縫隙她瞥見了靠在車上抽煙的顧子夜,隨着風過視線又再次被窗帘擋住了。那樣神情落寞的顧子夜是她不曾見過的,印象里他幾乎沒有抽過煙。
心如同被針扎過,一想到這個夜他會一直呆在外面,路微涼猛地站了起來,光着便腳朝房門口跑去。只是停頓了一瞬間,明明已經放在門把上的手只要擰一下就可以見到他,最終她還是放棄了。
邁腳走到窗前,她撩開窗帘的一角,見他就那般站在風口,身影單薄,忍不住將手指貼在了玻璃上,一寸寸隔着距離撫摸着他的臉,捨不得,放不下,卻又不知怎樣才能讓彼此不痛,快要抑制不住哭出來時她抬手捂住了唇,另一隻手指緊握着窗帘,身體靠着牆一點點滑落。
分手和還回戒指是她在失去理智下說出口的,她是愛他的,很愛很愛,雖然知道那場車禍他也不過是個受害者,可她終究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面對朝陽,面對他們的刻意隱瞞。
離開這個詞路微涼從未想過,即便是父母離開了她,她也不曾想過,可是今晚她腦海里只有離開這個詞。離開這裏,離開她所熟悉的所有人,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的地方。
這麼想,她也就這麼做的,之前趙子川有跟她說過義工旅行的事情,她想也許是個機會,至少先離開再說。
第二天醒來后,路微涼如同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照常去醫院,照常與李明李朵有說有笑的。
顧子夜說什麼她就聽着,也沒再提分手的事了,就讓他真的以為她在冷靜。
私下裏,趙子川介紹她認識了這次義工旅行的負責人,是同校已經畢業的一個學長。通過他,她已經了解到了義工旅行的全部行程內容,也交了錢報了名,並且還托那位學長買了一些必須品,出發時間就是在下個星期。
這裏的一切,她不敢要了,也要不起了,滿身疲憊的她需要一個地方去冷靜一下,或許這趟旅行會讓她有所收穫,又或許這一生也就這樣了。至於學業,離開后,她會讓趙子川幫她向老師辦理休學手續。
離開前的一晚,路微涼站在醫院的門口,目送顧子夜回酒店,眸光蒙上了一層水霧,“顧子夜,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