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證明我存的只有一張身份證
周五,路微涼從咖啡館出來的時候已經很晚,外面飄着濛濛細雨,樹葉遮擋下的燈光,斑駁地映照着因為雨而急忙趕路的行人。
這樣的夜,這樣的情景,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除了煩躁再也找不到任何情緒。
路微涼邁着步子,和這些人一樣,急忙趕公交,雖然不想,卻又不得不。
“投幣還是刷卡?”師傅在路微涼摸索了一圈包包后,皺着眉出聲。
路微涼還放在包里,臉色已微變,被後面上車的人催促着,想要開口借錢或者借卡,在看到車上一張張疲倦而又無表情的臉后,無奈只能下車。
這個點,公交站牌只剩下她一個人。很不辛,她的背包破了一道口子,錢包不見了,也包括手機。也就是說,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淋着雨走回去,要麼就在這過夜。
搓了搓手臂,路微涼來回的踱步,目光停留在地下通道入口處彈吉大的大叔,轉而又看了一眼寥寥無幾的街道,想了一會。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顯然已經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心裏暗暗打氣,抱着雙臂朝大叔那走了過去。
作為聽眾,路微涼靠在樹上,聽着那似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又眷念過往時光的歌聲,路微涼心情複雜。
歌聲停止,趁着空隙,她趕忙上前,“大叔,能幫個小忙嗎?”
結他大叔歷經歲月的臉掛着笑,沒有想像中的麻木和冷漠,那笑暖入心底。
“等我一小會,連續唱了幾個小時,實在是渴了,”大叔仍舊笑着說話,放下手裏的結他,從包里拿出保溫杯,喝了兩口水后,才又看向路微涼,“好了,你說吧。”
路微涼將劃破的包給結他大叔看了一下,隨即說道:“我的錢包和手機沒了,所以我想……”
“想我借錢給你?”
“不是,”路微涼連連擺手,指了指他的結他,“我想借你的地方唱首歌,還有就是需要您的伴奏,雖然有些唐突,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真的有人給錢了,您給我兩個硬幣坐公交車可以嗎?”
這樣的請求怎能不應,大叔很可愛的比了個OK的手勢。
“謝謝大叔,非常感謝。”路微涼雙手合上,真誠的感謝,她沒想到這麼容易,也只是抱着試試的心理。
“謝什麼,誰還沒有困難的時候。”
結他大叔挪了挪位置,問道:“小姑娘想唱什麼?”
“Heartbeats,一首英文歌,可以嗎?”
“你等會,我搜一下。”
結他大叔拿出手機搜索譜子,將手機架在了手機夾上,找了找感覺,“好了,可以了。”
“好。”
歌聲隨着伴奏聲響起,路微涼握着話筒開始唱:
“Ican'tfigureout
Isitmeanttobethisway
Easywordssohardtosay
……
Givingyouaway/Givingyouaway”
寂靜的夜,溫柔的嗓音,伴隨着結他聲,帶有一股寧靜力,還有無法消除的些許迷茫。
或許觸動的是人們真正的靈魂深處,匆忙趕路需要穿過地下通道的行人紛紛駐足,向盒子裏扔錢,然後繼續趕着他們必須趕的路。
有了大叔歌曲的開始,再加上此情此景,回憶漸漸襲上路微涼的腦海……
“微涼,我要走了。”
“去哪?”
還記得那時候她有些無措,父母剛走不久,守護她的小太陽也要走了,可這就是現實啊,她不得不接受,就像不得不接受父母已經離開的事實。
“我爸媽讓我出國。”
“那……“挽留嗎?她想,可是有人已經提前警告過她,她不敢說,也不能說什麼,“你去吧。”
那些想挽留的話,最終掩埋在了心裏,始終都沒能說出口,直到他真的出國了。
“微涼,想我了記得打電話給我,我會每個月給你發郵件的。記住,我是你的小太陽,從小就只照耀你的小太陽。”
“嗯。”
“等我,等我回來,等我不再被人左右,繼續回來照耀你。”
“好。”
那時路微涼想,再見的時候他們還會是原來的彼此嗎?
也許再見他還是他,但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
朝陽,這些年,你還好嗎?路微涼心裏輕聲問候着。
這樣夜,我又想起了你,沒打過一通電話,沒回過一封郵件,你會怪我嗎?我想你不會,因為你也已經幾年沒有打過電話或者回郵件給我了。
顧子夜從酒店出來,停留在門口,耳邊傳來有些熟悉的歌聲,他撐開服務員遞過來的傘,腳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聲源而去。
轉了個彎,隔着一條馬路,他看見了地下通道口處的路微涼。
此刻的她是憂傷的,此刻的她是迷茫的。他想,這樣的她,或許才是最真實的。
歌聲靜止,他壓低雨傘,站在暗處,看着她微笑彎下身子,伸手接過結他大叔的錢,急忙上了公交車。
收起傘,開着車,他跟上了公交。
路微涼下了公交,淋着細雨走在回去的路上。
唯一慶幸的是她有個習慣出門永遠只會帶現金,卡和身份證什麼的,只會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為的就是怕今天這樣的事發生。可是,那存着她始終不敢打的電話,沒有發出去的抱歉短訊手機怕是一去不復還了。
悲傷對路微涼來說每次都不會持續太久,也已經過了自怨自艾、悲春傷秋的年紀。
“小太陽,我很好,你呢?”
朝陽,一個明明和她同樣大的年齡卻總是吵着要做她哥哥的發小,是個典型地無理取鬧並且長不大的男孩,還帶着點點的自戀。只是等她真的把他當做哥哥的時候,他離開了。
她也曾想過和他一樣離開去國外,可是真的離開了,她再也沒熟悉的人,再也沒有人認識她,除了一張身份證能證明她的存在,她還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她選擇留下來沒有去遠方。
身後的一雙眼睛將所有納入了眼海,靜靜地沉了下去,發動了引擎,帶着看到的一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