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師徒敘話

紫兒原以為自己的遭遇，便已經夠坎坷的了。

但不想在聽得自己師尊將清的講述后，她心下這才明白，原來在這個世上，身世坎坷的並不止自己一個。

她摟着將清，將腦袋埋在她那懷裏，道：“師尊，雖然公公已經不在了，但您身邊其實並不止你自己一個人！您這不是還有紫兒嗎！紫兒雖然是您的徒弟，但紫兒更是您的親人。而您，也是紫兒的親人！不是嗎？師尊！”。

將清道：“是啊！紫兒！我還有你這丫頭！你不只是我的徒弟，也是我的親人！紫兒！呵呵！”。

紫兒道：“師尊！娘親！”。

聽得紫兒這一聲“娘親”，將清忍不住的“噗嗤”的一聲，笑道：“紫兒，你這丫頭，你胡亂的叫些什麼？娘親？虧你叫的出來！雖然師尊說了你、我是親人，但你卻也不能，不能這麼的便叫我。還叫我娘親呢！你這丫頭！呵呵！”。

紫兒道：“可是，師尊，您與紫兒既然是親人，那紫兒若不叫您娘親，那紫兒該叫您什麼？”。

將清道：“叫，叫，那便叫姐姐吧！以後周圍若是沒人，你便叫師尊做姐姐，有人的時候才叫師尊，明白嗎？”。

紫兒道：“那好！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呵呵！紫兒以後也有姐姐了！呵呵！姐姐！師尊！”。

將清道：“好！我知道了！我的紫兒妹妹！呵呵！紫兒，你知道嗎？當時，我被娘親打了那一巴掌，心裏其實還是挺恨她的。但後來，當我長大了，明白了她為我做的那一切的一切之後，心下才明白，原來我一直都不曾了解到，娘親她竟是那般的愛我。為了我竟然，竟然，嗚嗚！”。

看着自己這個，才歡笑了不到一刻的姐姐，忽然的哭了。

紫兒撫慰着她的後背，道：“姐姐，您這又是怎麼了？怎麼忽然的又哭了呢？”。

將清道：“那是因為，紫兒，你不知道，後來，村子裏遭遇了十年難得一見的大雪，且因着爹爹的死，讓當時的人都不太敢進山狩獵了。至於村子裏為了過冬而儲存的糧食，那本來就不多。所以，村長和大伙兒，怕過不到來年春暖，便將糧食吃完，然後讓所有人盡都餓死，於是到後來就，就都不太敢將那些糧食分與我和娘親！”。

紫兒道：“為什麼呀？姐姐，您與婆婆，難道不算是村子裏的人嗎？他們為什麼不將糧食分與你們呢？姐姐！”。

將清道：“因為，因為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把爹爹剋死了！還因着我與娘親，都是女孩兒，不能為村子帶來貢獻！所以，後來，娘親眼見着咱們家裏儲蓄的糧，食都快要吃完了，便趁着外面大雪稍停的時候，拿着把小鏟子，想出去村子外面摘些野果，挖些野菜根回來充饑。”。

說到這兒，蔣清眼眶裏的淚珠，不由自主的，又慢慢流了下來。

但嘴裏卻繼續說道：“但，你想啊，那時候正值寒冬臘月的，大雪下的已經積了三尺多厚，哪裏卻還有什麼野果？哪裏卻又那麼容易，挖到什麼野菜根？我看着娘親當時是完完整整的出去，最後卻兩手空空，凍得臉色發紫的回了來。心裏那些恨，就全都消了！有的只是那無盡的難受，和悲哀而已！”。

紫兒道：“那最後又怎樣了？師尊！婆婆和您又是如何撐過那個寒冬的？”。

將清道：“撐過那個寒冬？嗚嗚！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紫兒！”。

紫兒道：“沒有了？什麼沒有了？師尊！”。

將清道：“娘親她，娘親她，她沒有了！以後再也沒有了！紫兒！嗚嗚！”。

聽得將清這話，紫兒也不知自己心裏此時是什麼滋味，但當見得自己師尊正哭的難受。

她只能用力抱緊她，不住的順撫着她的後背，道：“師尊，別難受了！紫兒雖然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但紫兒知道，婆婆她若是還活着，那她定然也是不想看到，您現在這般難受的模樣的！”。

將清道：“紫兒，你說的沒錯！娘親她的確是不想看見我難受的模樣。所以，當時，她看着糧食快要吃完了，於是便將所有的都留了給我，而自己卻只吃那些粗糙的糠皮和樹根，以至於後來消化不了，肚腹鼓脹。再然後便，便，難受的、痛苦的不斷掙扎着。最後，再也醒不過來了！”。

蔣清雖然還在壓抑着自己的眼淚，但紫兒卻看見，她那眼眶裏的淚水，根本不受控制的，就像是河水泛濫一般，嘩嘩的，不住的再往外流。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在不斷訴說著，道：“且，我至今仍記得，娘親臨去之前，曾與我說過的一句話---“清兒，你放心吧！娘親即便是自己被凍死，餓死了，也絕不會讓你受一絲委屈的！不過，你且記住了，人，要活得有尊嚴！不能為了些微的金錢和私利，便輕易的折腰，明白嗎？”。

我說：“娘親，清兒不管什麼名利尊嚴，清兒只希望您能好好的陪着清兒，其他的事兒，清兒不想管、也不想要！娘親！”。

可是娘親卻說：“清兒，人活到最後，終歸是難免一死的！所以，娘親死了，你也不用太過傷心。但娘親唯一擔心是，我怕我死之後，你沒人照顧！然後，村子裏又沒有你父親的叔伯兄弟。我怕，我怕你自己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而村裡人又對你，我怕他們容不下你，會在我死了之後，將你趕出村子！”。

我說：“娘親不用擔心！清兒已經長大了！清兒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娘親說：“是啊！我們家清兒已經長大了！呵呵，所以啊，清兒，你將來無論遇見任何事，但切記要冷靜，莫要衝動，爹爹和娘親，以後若是不在了，你自己也定要照顧好自己！明白嗎？”。

“也便才說完這句話，然後娘親她便，便長久的，安睡過去了！嗚嗚！”

說到最後，蔣清還是壓抑不住，哭了出來。

紫兒趕忙安慰道：“姐姐，娘親她雖然已經不在了，但您不是還有紫兒嗎？只要姐姐你不嫌棄，那紫兒便永遠都是你的好妹妹！清兒姐姐！”。

將清道：“傻丫頭！姐姐知道你對姐姐好，但待你將來長大了，那不也還是要嫁給你那石頭哥哥，和他一起生活嗎？我只怕到時候啊，你有了情郎之後，便將我這個好姐姐，都給忘了呢！”。

看自己這個眼睛都已經哭腫了的師尊，竟然還能拿自己來調侃，紫兒心下不由得鬆了口氣，道：“那也沒什麼呀！清兒姐姐，您若是願意，那待紫兒將來見到石頭哥哥后，我便與他說，石頭哥哥，對不住了。其實，我早便將你分了一半與我清兒姐姐！所以啊，從現在開始，她也是你的妻子了！你覺得怎麼樣？姐姐！”。

將清道：“你，紫兒，你這丫頭在胡說什麼呢？誰，誰要嫁給你那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屁孩，石頭哥哥了？”。

紫兒道：“沒有嗎？清兒姐姐，方才您還說怕紫兒以後長大了，嫁給石頭哥哥后，便再也不理你了。那你與紫兒一道嫁給他，不便都好了嗎？您長得這麼漂亮，想石頭哥哥他看見之後，也一定會歡喜了！而且，若是那般的話，咱們以便不只是師徒，還真的是姐妹了！師尊！”。

將清道：“哎呀！要死了你！紫兒，你這個沒羞沒躁的丫頭，真是，什麼話都敢胡說！若是讓別人聽見你這話，那他們卻還不知把我將清看成，看成是什麼樣的人呢？”。

紫兒道：“師尊，您終於笑了、害羞了，那紫兒便也放心了！呵呵！”。

看着眼前這個徒兒，竟然一直都在關心着自己，將清感動的摸了摸她的腦袋，道：“傻丫頭！師尊沒事兒！只是方才看你哭得傷心，一時間心裏有些感慨，所以才會像的方才那般罷了！”。

紫兒道：“哦！師尊，後來婆婆她，又怎麼樣了？”。

將清道：“娘親她，哎！紫兒，你記住了！這世上，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都會為你着想的！所以，你一但找到那個歡喜你，寵溺你的男人，而你又歡喜他的話，那便不要輕易的放手，因為這樣的男人太難的，太稀罕了！”。

紫兒道：“便如石頭哥哥一般嗎？師尊！”。

將清道：“額！也許吧！紫兒，雖然後來我還是如娘親說的，在她剛一離開，便被村裡人趕出了村子。但後來卻也讓我遇見了祖師，也便是你現在的師祖，咱們神劍峰的首座。而我，後來也被師尊帶回了神劍峰！”。

紫兒道：“可是，師尊，紫兒怎麼聽說，師祖他先收的弟子裏，似乎也並沒有師尊您，與張師伯他們呢？”。

將清道：“那是因為，紫兒，我且問你，咱們修者若想突破境界，晉級金丹，需要什麼重要的條件？”。

紫兒道：“這，據紫兒在那藏經閣里的典籍看見的，最重要的條件好像便是，名師指導、高等功法，以及修行資質三者吧！”。

將清道：“沒錯！便是名師指導、高等功法，和修行資質，但是其中最重要的，卻是修行資質！紫兒，你所不知道的是，你祖師收納的，咱們神劍峰第一代弟子裏，所有人因着修行資質不佳，在壽元耗盡之前，都未能突破境界晉級金丹。所以，你師祖眼見着咱們神劍峰上，人才凋零，經過幾番思量后才決定，將我與你三位師伯，提拔為第一代弟子，以替補咱們神劍峰上輩分弟子的缺失。這也便是，你之所以能稱咱們神劍峰祖師為師祖的原因！”。

紫兒道：“原來如此啊！我卻說呢！咱們神劍峰門下那些外門弟子，為什麼每次看見我都會那般，卻原來是，嘻嘻，師尊，您真好！對了，師尊，你卻還沒說，師祖他是如何將您，帶回神劍峰的呢！”。

將清道：“你師祖他，紫兒，其實，那日我與娘親才被村裡人趕出村子，我抱着娘親那冰涼的身子，哭的正傷心，你師祖他忽然便出現在了我的面前，說：“丫頭，這卻是在哭什麼呢？因為娘親死了嗎？”。

那時，我正傷心着娘親的逝去，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甚在意，所以也便沒有回答你師祖的問話，但你師祖他卻絲毫不以為意，輕輕的將自己身上的貂皮衣。披在了我的身上。然後，還耐心的等待了許久，只待我哭的聲音沙啞了、累了、倦了，他這才又開口說道：“丫頭，你沒事兒吧？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便是了！”。

當時，我原本便不存希望的，只當是試一試，開口向你師祖說道：“你真的想要幫我？我說什麼都可以嗎？”。

你師祖說：“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我說：“那，我希望你能將我爹爹找回來，然後讓他與我娘親，”。

後來，你師祖他果然將我爹爹的屍體找回來了，且還與我娘親，一道找了個風景優美地方安葬了！

然後，再後來，我也便跟着你師祖回了神劍峰，拜入他的門下，做了他的弟子，這也便是你後來都知道的事兒！

紫兒道：“可是，師尊，後來祖師他將公公的屍身找回來了，可公公他卻是怎麼死的呢？”。

將清道：“這個，紫兒，你別問了好嗎？”。

紫兒道：“為什麼呀？師尊！”。

將清道：“因為，紫兒，你可知道，我娘親知道爹爹死了之後，為什麼卻要用力的，打我一耳光嗎？”。

紫兒道：“紫兒不知！師尊，為什麼呀？”。

將清道：“因為，因為，因為那個小兔兒！便是因為我要的那個小兔兒！村子裏那些，與我爹爹一道進山狩獵回來的人，他們在回來后都與我娘親說，爹爹他在狩獵完后，眼見着還有些時間，但為了實現對我的承諾，便選擇了獨自一人脫離隊伍，去抓那小兔兔，但不想便在那個時候，遇上了灰熊。所以便，便再也沒有能回來了！後來，知道這事兒的人，他們都說我是“掃把星”，剋死了爹爹，還將我趕出了村子！”。

說到這兒，蔣清先頓了頓，然後才繼續說道：“便因為一隻小兔兒！我要的那隻小兔兒！紫兒，你明白嗎？你能明白，師尊在聽見這些話，知道這件事的真相后，那種極度痛苦，極度自責的心情嗎？嗚嗚！”。

看着蔣清那極度痛苦的模樣，紫兒只希望，自己剛才並沒有繼續追問，但現在後悔也晚了。

她自責，心疼的撫摸着蔣清的秀髮，道：“師尊，對不起！都是因為紫兒，紫兒不該提起，都是紫兒的不是！對不起！師尊！”。

將清道：“不怪你！不怪你！想要小兔兒的又不是你！紫兒！師尊那時候在想，若不是因為我定要爹爹，為我抓一隻小兔兒回來，那他也不會獨自一人的離開狩獵隊伍，那後來也不至於會遇見灰熊，更不會，我那時候為什麼便那麼自私，那麼的不懂事呢？紫兒！”。

紫兒道：“這也不怪您啊！師尊！想爹爹他還活着的時候，紫兒也曾，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