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策略
蒙武把他心中想法問了出來:“即便是快馬加鞭,不被敵軍發現,一日一夜才能抵達澄城,到時候人困馬乏,咱們又怎麼樣敲開城門呢?”
李信卻故作神秘笑道:“此兩處,山人自有妙計。”
見蒙武臉上仍有擔憂之色,李信需要得到這位老將的支持,屏退眾人,把他的思路和蒙武說了。
蒙武大吃一驚,剛才李信和他私下裏說的,古往今來如此行軍典例中,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倘若李信說的真能做到,倒也不是沒有機會。
李信又喊各偏將在帳前集合,要他們抓緊時間訓練兵丁,十日為限,並且教了他們一套訓練方法。
此套訓練方法大家也是從未聽說過,一種名為軍體拳,練習身法靈活度;二是練習攀爬臂力和令行禁止,攀爬就是練臂力,攀登技巧。
令行禁止是若有號令,人齊動,否則即便是野火燒身,沒有軍令,也不能擅動分毫。
至於武器,李信放棄了長戟長矛一類的武器,除了騎兵,其餘四百人只用短刀匕首一等靈活的短形兵器,至於用法,讓他和蒙武等擅長近戰廝殺的將軍親自傳授,勤加苦練。
蒙武看着李信新的訓練方式,開始也是狐疑不已。
過了五日,半日訓練攀爬令行禁止,半日訓練短刀匕首,已經頗有成效,加上魚肉馬肉優先供給壯丁,兵士的力氣神采身手都尤甚從前,就是比擬王翦麾下虎賁軍氣勢,似乎也不妨多讓。
看着站成方隊,令行禁止沒有絲毫多餘動作的五百人方陣,除了北方大風刮動王旗咧咧作響的聲音,似乎掉下來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蒙武摸着頷下鬍鬚讚嘆不已,只是心中好奇,他與李信早在攻伐燕國時就已經相熟,也曾一起操練士兵,只是如此好的訓練方法,為何此時緊要關頭才拿出來?
而軍中善有木工者,李信勾畫了一幅圖,命匠人拆除了所有的輜重馬車,按照圖紙造一種類似舟船的東西,看似像舟,但又沒有船槳,也沒有船底,船底只有兩根經過打磨光滑的木欄,着實令人費解。
李信還要請蒙武等偏將一起同乘,一舟可乘數十大漢,倒也不擁擠,雖然之前蒙武和李信約定絕不懷疑,但是他還是把李信拉到一邊,小聲好奇道:“此物究竟是何用?老夫這心中,總歸是七上八下的……”
李信神秘一笑:“此物能然我們神兵天降,夜至澄城,再有幾日,老將軍必然知曉。”他又吩咐匠人日夜趕製,不得有誤。
蒙武欲言又止,他對着那怪舟足足吹鬍子瞪眼瞧了兩個時辰,也沒看出個子丑寅卯來,見李信賣關子,他只好把話又咽回肚子裏去了。
不知不覺十日已到,李信命火頭大鍋造飯,把能吃的東西都燉煮了,填飽了每個人的肚皮之後,李信發恨似的砸了灶台,表示今晚之後再無退路,想要在吃飯就得到攻入澄城。
他端起為數不多的水酒,站起來說道:“今夜我們就前往澄城,之後自見分曉,我必取昌平君頭顱,提做夜壺耳!出發!”
李信仰頭把水酒一飲而盡,抹了抹嘴唇,把手裏的陶碗扔在地上,應聲而碎!
北風呼嘯,雪還未停,這動作在風雪中,說不出的決絕與瀟洒。
蒙武等人心說今天終於要動了,眾人皆豪氣干雲,學着李信的模樣一飲而盡,砸碎了手中陶碗,想着這一趟很有可能有去無回,起身窮盡嗓子眼裏所有的氣息,大喊:“出發!”幾百人齊聲吶喊,震得河邊樹木上的積雪都簌簌下落。
李信指揮所有人拉着那些怪舟到了睢水河面,厚厚的冰層之上。每隊裏都有相應的已經提前教過使用方式的夫長安排好馬匹。
人銜枚,馬勒口,馬蹄均用有摩擦力的厚布裹蹄。馬匹的韁繩和之前造的那種怪舟相連。
等大家坐定,李信用馬鞭抽了抽面前四匹戰馬的馬臀,馬兒迅速在冰面上走了起來,而坐下的怪舟,在冰面上如履平地,隨着馬兒加速飛奔,眾人只覺得自己在睢水河面上飛了起來。
蒙武等眾將士皆驚訝,李信解開謎底:“勿要驚慌。此物為冰舟,在冰面上由馬匹拉動,如履平地。如無意外,今夜黎明即可抵達的澄城!此後不可再大聲喧嘩,依照號令行事!”
行軍官連忙計算一下,小聲對身邊蒙武驚嘆道:“依此速度,黎明之前肯定能抵達澄城,還可以避開楚人旱地上的營寨,李信將軍真乃神人也!”蒙武從來沒有坐過這種事物,心裏緊張,雙手緊緊抓住扶攔,感慨道:“李將軍奇思妙想,我不及也。”
蒙武之前對待李信半信半疑。他甚至還懷疑李信耗費木料人力做出來的東西根本是毫無用處,但是現在看來,似乎一切都在李信掌控之中?
在前面趕着馬的李信聽到身後倆人的對話,心裏一樂,覺得古人對待新奇事物的驚訝程度很有趣。這東西如果放在北方冬天,小孩都知道,名叫冰爬犁,可以在冰面上打出溜。他不過是復刻出來,製作的更大了一些,讓更多的人能夠乘坐。
不過他知道,這只是第一步,能不被人發現,安全到了澄城之下,那時才是要緊的關頭。
是夜,冰舟如飛,秦兵穩坐飛舟,雙手插入對方鎧甲之中互相取暖,冷風嗖嗖擦着頭皮上刮過,餓了就咬一口懷中焐的溫熱的肉脯,渴了就取塊冰含在口中融化,一切都是悄無聲息,沒有人敢在這要緊時候添亂子。
兩個楚兵半夜醒來,並肩站在睢水河旁方便。
其中一個使了使勁,然後嘆氣道:“聽說不日王翦六十萬大軍就要到了,項燕將軍會指揮我們向南邊與秦兵決一死戰。”
“這怕什麼?腦袋掉了不就碗大的疤瘌?李信不是也來了,照樣打回去。”另外一個楚兵好像聽到點聲音,回頭看了看夜幕之下黑梭梭的河面,警醒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先前說話的那人也細細聽了聽,笑道:“聽到了……是你婆娘在炕頭上喊你的聲音。”
軍中寂寞,兩人互相取笑一陣,在冷風中打了個冷顫,提着褲子回營地帳篷里取暖去了,這鬼天氣沒人願意在外面多待。
河面黑暗處的李信觀察仔細,這才揮了揮手裏的黃旗,後面冰舟依次揮旗,再次啟動起來,有驚無險的,通過了楚軍在睢水河旁的營地。和李信說的一樣,到了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冰舟整齊劃一的靠在了睢水河中游,而澄城就在不遠處了,在黑夜中如同一隻巨獸,盤伏在雪原之上。
“四百人分四個百人隊,分別由將領帶領,從南邊進入,進入之後揮紅旗為號,剩下的一百騎兵精銳等我們掌控城樓之後,在城門外等候門開,門開之時,其餘老弱輜重在外吶喊,都記清楚了嗎?”離澄城不遠的地方,李信彎着腰回頭訓話道。
“記清楚了!”
李信帶着一隻百人隊先摸了過去,黎明這個時間,也是李信特意選好的,城門上守衛的人這會還沒有換崗,經過一夜的煎熬,正是人困馬乏,警惕之意最為鬆散的時間。
到了南邊城牆下,見城牆頭上,沒有人發現,李信這邊朝着河邊揮動黃旗,剩下的百人隊如同鬼魅悄無聲息潛伏過來。
蒙武取下背後弓弩,他這弓足有十擔力,尋常武將拉將不開,蒙武取了一隻箭頭帶有分叉成三角形的箭弩,箭尾栓上粗繩,拉滿弓鉉,嗖的一聲輕響,他迅速按住弓鉉,不再讓弓發出震顫的聲響,那隻弓箭帶着繩索悄無聲息的掛在了城牆上。
李信口中銜着匕首,拉了拉繩索,確定箭頭卡在了城牆內側,穩固牢靠,第一個身手麻利的攀爬上了繩索,絲毫不覺得費力,心中也感嘆這具身體的素質如果放在現代,肯定是萬中選一的尖兵。
澄城是一個小城,但自春秋以來就是戰略要地,城牆高厚,蒙武見李信不懼生死,身先士卒,這位老將也毫無懼色緊跟其後,爬到一半即便是冬日深寒,蒙武也是出了一頭大汗。
他這會突然明白了,為什麼李信會連續十日,足足用半日來訓練將士攀爬這一項技能,原來就是為了這個時候準備的。
李信第一個躍過城牆,腳尖輕輕落地,一個守夜的士兵正打着哈欠持着長戟超前走。
他悄無聲息的摸到其身後,嘴把一張,原本銜在口中的匕首就徑直掉落在了手上,然後從背後單手捂住士兵的嘴,鋒利的匕首劃破他的喉嚨,悄無聲息的把屍體放倒在地上。
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乾淨爽利,一點聲音都聽不着,這是現代特種作戰的無聲殺人的手法。
後面上來的老將蒙武看到這一幕,也不由心中感嘆,李信真乃帥才也,幾人依法炮製,收拾城牆上的守兵,放下繩索。
等剩餘的將士上來,兵分兩路,一路由李信帶着,直奔澄城昌平君府;另一路由蒙武帶着去城門廝殺,打開城門,引外面留守的一百精銳騎兵準備隨時殺入接應。
此時此刻,昌平君還在火盆四下,溫暖奢華的府邸里,僅僅穿着一身絲質裘衣,敞胸露懷,和幾個美人喝酒嬉鬧,昌平君他本是楚國考烈王之子,母親是當時和親的秦昭襄王的女兒,享盡人間榮華富貴。
“昌平君,我把你的眼睛蒙起來,你捉到誰,今夜你就到誰那就寢如何?”一個吐息如蘭的美人用芊芊玉手撩撥着昌平君的胸口嬌笑道。
“如此甚妙!”昌平君喜笑顏開,自動用黑布遮住雙眼,在這裏和美人玩起了遊戲,開始的時候美人們還喊着“這裏啊,這裏啊……”但是到了後面美人的聲音漸漸沒有了,昌平君奸笑道:“怎麼商量好了嗎?一點聲響都不出?”
昌平君弓着身體,猛然向前一撲,捉到了一人,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被我捉住了,今夜你就是使出渾身解數,本君也不會輕饒了你……”但是話還沒有說完,昌平君突然意識到不對,他的一雙手摸到的不是美人溫暖如春的身子,而是冷冰冰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