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少年將軍(一)
番外:少年將軍(一)
這絕不是個友好的時代。
連續三年的飢荒,迫使邊境塞外的游牧一族完全暴動了起來,而當今聖上卻是個懦弱沒野心的人,年年割城拱手相讓,致使人心惶惶,說不準哪一天便輪到了他們成為割城的犧牲品。
邊郊交界的羅城便是這樣的一座邊城,百姓終日惶惶度日,聽到游牧一族快要打到這羅城近郊后,羅城的城主甚至為保命棄城而逃,要不是大多數百姓都無法遷移,估計這早就成了一座空城了,更何況,在這樣一個到處都是戰亂的年代,又能逃到哪裏去呢?
“嘿,哪裏來的臟小鬼,想偷爺的糧食,沒有咱們大兵,你們哪裏能活着!”
“呸,這本就是我家僅剩的糧食!是你們奪了過去,我妹妹快餓死了,快還我,快還我!”
黑瘦臉上發黃的小子,身上衣衫襤褸,卻無法掩飾住身上的青紫傷痕,這是挨打淤傷以及無情的鞭傷,傷口發青發紫已是輕的了,有的甚至已變得黑紅黑紅一片,這是壞死的徵兆,但那半大的小子卻是毫不理會,也無餘心理會,只是兇狠地盯着那大兵手上的糧食。
像是這樣的事,在這羅城裏幾乎每天都會發生一遭,不過是戰後遺孤在親人戰死後,得到的那麼一點救濟,只不過這點救濟卻是早早就被城內的遊手好閒的大兵給盯上,說是大兵,也不過是逃兵而已,卻是仗着身強體狀而逞威作福,在這亂世,可是最正常不過了。
正因為如此,大多數百姓都是看到了,卻像是沒看到的似的,臉上一片的麻木,最多的也就微皺了一下眉,想說些什麼卻又欲言欲止,最終扭過頭走過去。
這樣的環境,更是漲大了那幾個逃兵的氣勢,領着黑瘦小子的衣領,臉上盡然是狂妄囂張,“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老子就是這樣,你又能耐得我如何?哈哈哈哈——”
黑瘦小子實在是太過瘦弱了,被人捏住了脖子連掙扎都掙扎不得,漲紅了一張臉,雙眼充血暴怒,恨不得吃其肉,吞其血!而就在這,一個冷清的聲音卻是傳背後傳來,沒有什麼格外的情緒波動,就像是闡述着一個事實。
“此言差矣,你口中着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可是掌握着你的生死命運。”
這裝扮是……玄門之人?看不出是屬於哪門哪派,就一身簡潔的玄門裝備,看着年紀不大,面相還帶着幾分稚嫩,像是剛下山不久的玄門弟子。
在這時代,玄門林立,有實力的玄門弟子會得到眾多人的尊敬,朝廷也會禮讓三分,但玄門弟子算卦批命,不是要擺壇測字問詢,才能算卦批命嗎?怎麼隨便開口就定卦判生死,該不會是初學了些皮毛就出來招搖撞騙的小弟子吧,估計連玄門弟子也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一學徒而已。
念此,那幾個逃兵笑得更是囂張狂妄了,像山一般的陰影直接就往着那玄門弟子逼近,試圖想施壓逼迫,這是這些逃兵最慣用威迫人的手段了。
“哈哈哈,這就是所謂的批命算卦?就那被我們揍得連路都快要走不了的黑瘦小子?能掌握我們的生死?這還真的是天大的笑話,難倒你不知道這世道,強者為尊嗎?還是你這所謂玄門弟子也想挨上那麼幾拳?”
這樣的話,可是毫不客氣,要不是那幾個逃兵對玄門尚有那麼幾分顧忌,說不定早就上前動手了。
而且,那幾個逃兵體格格外的高大,就這麼逼近而已,陰影便可完全將那個子不高的玄門小弟子給覆蓋住,要是心理承受能力差點的,估計身體早就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了。
然而,那個玄門弟子臉上卻不見絲毫害怕,對那幾個逃兵的威脅視若無物,反而是忽然間展露出來,極為燦爛的笑意,不禁讓對方心裏猛地‘咯噔’一聲,頓時產生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
“你你你……你在笑些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我只是在笑你愚蠢,時機,已經到了……”彷彿像是印證着些什麼似的,那人話音才剛落,便見着從不遠處猛然傳來了一聲急促的馬蹄聲,似有一大隊騎兵從不遠處趕來。
並不光鮮的兵甲,身上的刀箭大多有不少磨損,甚至還不是統一制式的,朝廷樣式的也有,游牧族樣式的也有,甚至連其他邊境小國的樣式都有。
就這樣看來,便宛如一隊雜牌軍,可就是這樣的一隊雜牌軍,在露面的那瞬間,竟引起了百姓們極為興奮的歡呼,百般的崇拜。
“是‘百家軍’,竟然是‘百家軍’,有救了,我們有救了,只要有‘百家軍’出現,天下皆太平!”
‘百家軍’確實是一支雜牌軍,最開始他們不過是由一群走投無路的流民組成,也並非什麼軍隊,形式估計與惡匪差不多,大概估計也就存在了三個月左右的時間,便被擊潰得差不多了,直至……他們換了一個年輕的首領。
那首領也不過是個十六七左右的少年,臉嫩得狠,但卻是一個狠人,極狠的人,上位不過是短短半個月的時間,便將‘百家軍’收為了已用,並在緊接下來一年的時間內,迅速將‘百家軍’壯大了足足十倍不止。
他們每路過一處地方,將會以着雷霆之勢平復當地的戰亂,救濟百姓。漸漸地,‘百家軍’成為了游牧一族的心頭大恨,甚至有人說,要不是‘百家軍’異軍突起,這朝廷估計早被吞併了大半。
他們的事迹漸漸地傳了開來,越來越多的有志之士加入了他們,幾乎每個受難之地的百姓,都盼望着‘百家軍’能光臨此地。
斑雜不統一的武器是他們的標誌,卻是無人敢小看他們,他們每一個人都歷經了無數場戰鬥的洗禮,從無數場地獄中存活下來,成就了現在所向披靡的‘百家軍’。
而這次,羅城正好在‘百家軍’的所經之帶,而且羅城道路狹窄,那幾個逃兵的爭鬧之事,正好阻擋了‘百家軍’的去路,一見到他們,早就對這些胡作非為的逃兵有極大怨言的百姓們便是將事兒七嘴八舌地道出來了。
“首領,欺孱弱百姓者是否應當斬?!”
為首大鬍子‘百家軍’聞言已是氣極,回頭就是一聲高聲道,只見着一匹壯碩黑馬緩緩地隊伍中踏出,露出一張稚嫩的少年臉來。
明明年紀不大,卻是帶着極為逼人的氣勢,以及那一身濃厚的血腥氣,分明是從地獄血戰場走出來的人。
如此氣勢,看樣子,這人是將‘百家軍’帶出來的少年首領無疑了。
他沒有立刻回應屬下的話,而是視線在場上轉了轉,猛然落在了一副氣定神閑的玄門弟子身上良久,最終才轉到了那個有點奄奄一息的黑瘦小子身上,緩緩地開口道:
“我屬下認為欺孱弱百姓者應當斬,小子,你為被辱者,我將決定權放在你手上,你該當做何決定?”
該當做何決定,還能做何決定,世人欺我,辱我,我可卑微如狗,只求苟存,可這世道,卻讓你卑微如狗也無法苟存,惡人永遠都在逞威作福!
“斬……斬了,我恨不得吃其肉,吞其我,欺我辱我沒關係,但他們萬萬不該剝奪我妹妹的糧食!”
黑瘦小子扯破喉嚨般地發泄大喊,而在他做下決定的那那瞬間,那個大鬍子便已遵循那黑瘦小子的意志,手起刀落,毫不猶豫地砍了那幾個逃兵的腦袋,只來得及聽得一聲慘叫聲便已命喪黃泉了。
一如應了那批命:你口中着毛都沒有長齊的小子,可是掌握着你生死的命運。
等一切塵埃落定后,那黑瘦小子想回頭尋剛剛幫了他的玄門弟子時,卻早已見不着人影了,甚至連對方出自何門何派都不知道,僅僅知道那應是個才剛下山不久的玄門弟子。
聽說,名喚‘如意’。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如同當初‘百家軍’崛起一般,‘如意’這個玄門弟子名號也漸漸地在世間流傳開來了。
據聞他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三日,批命算卦全看心意,並從不挑窮人富人,亦不挑善人惡人,而且從不確定自己所下批命的準確性。
如他所言‘批命算卦本已在偷窺天道,偷窺之事,又怎論真假?’,況且‘信則有,不信則無,又怎論事事必算準’?
但‘如意’這稱號如此出名,卻是因為她批命算卦極准,而且有沒解命之法全看其本人的心情,對於貪官,他依舊算命批卦,而且拿的酬金極高,卻從不提供破解法,可依舊如此,尋她之人只多不少,名氣也只高不低,可誰也沒有能真正把握到他的行蹤。
而與此同年,卻是聽聞那個勢力極速膨脹的‘百家軍’忽然間變得低調下來了,並且暗地裏派了人出去尋找‘如意’這位玄門弟子,似乎想求上一卦,卻是遲遲都沒有機會遇上。
直至……又一年,那位年輕驍勇的首領忽然身患重病,‘百家軍’頓時面臨群龍無首的局面,世道又開始……亂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