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半迎客
論大半夜看見一個半死不活被自己放坑裏的人撲過來是種怎樣的驚嚇?
白珞寧當時沒想那麼多,一頓小拳頭亂舞,等那男人開口求饒的時候,他已經流了鼻血,多了一隻熊貓眼。
“嘶!”
沈清言從白珞寧手裏接過浸了冷水的濕布巾敷在臉上,一張俊臉黑得能滴出水。
白珞寧臉上訕訕,給他倒了碗水,“大半夜的,公子出現得實在蹊蹺,我下手就沒了輕重,多擔待擔待啊。喝完這水,公子還是走吧,我這剛亡了人的寡婦家,傳出去名聲不太好的樣子,公子你說是不?”
沈清言輕哼一聲,咕嘟咕嘟喝了一大碗水,意猶未盡地擦了擦唇,幽幽笑了起來。
“是蹊蹺得很,我只是不小心暈了過去,一睜眼竟然發現自己差點被人埋了,也不知道誰這麼心狠手辣,夫人你說是不?”
白珞寧的表情頓時有些尷尬,而後飛快的捂着臉就開始嚶嚶賣慘。
“公子這是在怨我見死不救,我也是莫得辦法呀,我相公剛死,家裏銀子都給他看病送葬花得差不多了,我能做的,就是給你刨個坑尋個風水寶地了!”
沈清言看了看手裏盛着清水的前朝官窯秘色小盞,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挖個坑尋個風水寶地什麼的,誰稀罕?
他微微頷首,突然眼睛一亮,“我之前也聽說過水昌村唯一的大戶就是田家,家裏的田地多得數不清,我也是個莊稼漢出身,現在身無分文,不如就留下來給你家當長工,如何?”
白珞寧聽他操着一口京片子說自己是莊稼漢,感覺這人不是傻子,就是在把自己當傻子糊弄。
算了算了,人艱不拆,畢竟誰還沒有點腦子不正常的時候呢?
她看了看男人那頗為健壯的身形,陰惻惻的笑了笑,極力擺出一副舊社會剝削階級的地主嘴臉:“那行吧,我家也確實缺些種地的,不過我事先說好嗷,只管吃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少一盞茶的功夫都不行,偷懶的話,我,我就不給你飯吃!”
“好。”
沈清言笑了笑,看着她那副故作老成的嬌憨模樣,眼底閃過一抹暗芒。
忙活了大半夜,白珞寧將沈清言安頓下來,剛沾上枕頭,院子外的菜地里突然傳出一陣動靜。
這大清早上的,誰擾人清夢啊!
白珞寧抓了抓亂蓬蓬的頭髮,揉着惺忪的睡眼走到房裏叫醒了沈清言:“快起來。跟我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兩人剛到門口,就看見田大壯帶着幾個村裏的小流氓在她家菜地里一通亂踩,手裏還提了根棍子四處摔打,好好的一片菜地,跟被豬刨了一樣。
白珞寧的心活像是被刀剮了一般疼得滴血:“田大壯!你大早上不睡覺,糟蹋我家菜地幹什麼?我這麼多菜全被你嚯嚯了,你給我賠!”
“誰誰誰糟蹋你家菜地了?我們哥幾個剛剛明明看見了一個黑影鑽進你家菜地里,擔心有什麼野豬野狼的,好心幫你,你還怪我們!我呸!”
田大壯說得理直氣壯,一轉頭看見她身後的陌生男人,頓時計上心來,“喲,那黑影不會是你後面那個小白臉吧?我大伯這才走了多久,你就耐不住了?還學着有錢人家的名媛養起小倌來了?”
一聽這話,沈清言的眸子眯了眯,養男寵在京中貴胄家裏也算常見,但在這犄角旮旯的大山坳里,竟然還有人知道小倌男寵,這個叫田大壯的懂得可真多!
白珞寧被他的無賴和潑髒水氣得不輕,伸手推了正在發獃的沈清言一把,“你糟蹋了我家的菜地,還要污衊我和家裏長工的名聲,真當我是吃素的不成?沈清言,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這個京片子看起來高高瘦瘦的,只剩一口氣了都能滿血復活,就沖他半夜拍門的那勁兒,不把他們打個落花流水都說不過去,可算是能出口前幾天的閑氣了。
然而,白珞寧剛腦補着那群人被爆錘的畫面開始傻笑,就看到田大壯一記重拳砸在了沈清言的臉上,兩個漢子一左一右扯着他的肩膀將他按在地上,任由他被圍着一陣拳打腳踢……
打臉什麼的,就是來得這麼快。
田大壯活動了筋骨,帶着人神清氣爽地走了,留下沈清言捂着被打得滿臉青紫的臉,躺在地上一個勁地嘆氣。
為了個案子,他都能被人按在地上打了,這事要是被京城裏的人知道了,說不定得笑上他好幾年!
白珞寧坐在地頭上托腮,深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熏陶的她差點懷疑人生,這個時代的人打架都這麼粗暴的嗎?還有這個京片子,看起來高高大大,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
但一對上沈清言遞過來的冷刀子一樣的眼神,她頓時一個激靈,跑去將他扶起來,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裏去。
“嘖嘖,看看這臉被打的,田大壯太不是個東西了!他肯定是嫉妒你長得好,才專往你臉上打的!”
白珞寧一邊給沈清言上藥,一邊罵著田大壯,看着沈清言那張快被打成豬頭的臉,不禁有些尷尬。
這要是破相了……算工傷嗎?
白珞寧不禁有些訕然,一邊把藥粉灑在沈清言臉上一邊小聲嘟囔:“你這人看上去濃眉大眼還挺靠譜的樣子,怎麼連幾個地痞都打不過。”
沈清言嘴角微抽,這濃眉大眼和能打有什麼關係?不過一聽到白珞寧說那人姓田,不由得眸光一閃,“為首的那個漢子姓田?他是田家老爺的什麼人?”
白珞寧的手微微一頓,不着痕迹蹙了蹙眉開始打哈哈,“害!誰還沒幾個不成器的窮親戚啊,整天就會作天作地,見不得別人好!”
“是嗎?”
沈清言挑了挑眉,眉宇間帶上幾分深意,面上又裝出一副只是閑話聊天的模樣開口:“原來是親戚啊,是不是田老爺死了之後沒得到什麼好處,所以故意來鬧你?”
白珞寧心裏警鈴作響,總覺得這京片子在套她的話,斟酌着字句開口道:“我家老爺良田百畝,他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缺了點管束,就肆無忌憚了一些,總想從我這裏分些錢財,得不到就要作妖,實在是可恨。”
嘴上這麼說,眼睛卻盯着他的神色仔仔細細地瞧,她總覺得這個京片子不像表面看上去這麼簡單,好像無意之中總在向她打聽田家的事情?
但如果真的是為了錢,那他一開始被埋咯直接搞一出碰瓷勒索一大筆錢不是來得更容易些?又幹啥要留下來給她打工呢?
白珞寧心裏打着小九九,說的都是些家長里短常常會遇見的爭家產戲碼,但一言一語在沈清言聽來卻不是那麼可有可無了。
“沒爹沒娘?分些錢財……這個田大壯……”
沈清言暗自凝眸,心中冷哼。
只怕這裏面很是有些貓膩呢。
沉吟片刻,他突然掩去眸子裏那一絲思索,抬頭看向白珞寧,“我曾經跟山裏的老獵戶學了些佈設陷阱的本事,可以在院子附近佈置一些,可攻可守,他們要是再來鬧事就沒那麼容易回去了。”
“好啊。”白珞寧眼睛一亮,眼瞅着天已大亮,便拉着沈清言佈置起來。
田家大宅獨門獨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聽說當初還是田老爺花了不少銀子才歸了水昌村的地頭的,眼下這事都沒什麼人看見,只能自己吃啞巴虧。
田大壯就像虱子一樣,躲在暗處動不動撲過來咬一口,雖然不疼不癢,但虱子多起來也是讓人疲於應付,他就是想讓她的百畝田地經營不下去,好求着他接手。
現在有了陷阱,他想搞事,也要看看他能不能全身而退。
到了半夜,白珞寧正在睡覺,屋檐下的竹風鈴突然“噹噹當”地響了起來,她立馬睜開眼睛,往院子外的陷阱衝去。
一到陷阱邊,白珞寧滿臉嘚瑟的笑意瞬間消失,一口的銀牙差點磨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