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入選
卻不想,她這些的態度讓穆宛煙生出了一些不滿。
若是平如柳也就罷了,可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小門小戶的女子,竟然不把自己當回事,說話之時還分心。她自覺有些受辱,口氣有些不悅的說道:“妹妹看樣子,倒是喜歡蘭花,可惜雖然好看,但卻不好養,嬌貴極了,也就宮中有這麼大片的蘭花,來彰顯高貴。妹妹出宮之後,只怕就看不到了。”
她着話,有兩個意思。第一個意思是平安肯定會落選,第二個意思,便是平安家世低微。
蘭花雖然難養,但是一般的貴族家中,還是有的。可平安的家世,很難去伺候這嬌貴的玩仍,她說的不經意,卻實打實的諷刺,找麻煩。
驕傲的小公舉,總是要求所有人都把她放在心上。
平安心中,冷笑不止眼眸微暗。
平安攥了攥衣袖,面上不安的說道:“妹妹倒是從未想過這些,只是見這蘭花遍地都是,心裏好奇,怎麼會哪都有呢?”她刻意放輕聲音,若有所思的說:“會是誰喜歡才滿宮都是呢?”
穆宛煙心頭一動,在看這些蘭花,眼中閃過思索之色,甚至連平安都無暇顧忌。
直到太監再次來,叫了她的名字,她才回了神兒,飛快的從掐下來一朵蘭花,別再髮髻間,那小巧的蘭花為原本就清麗的她,更添加了一份的傲氣,在端莊的走去。
大總管看了一眼她,她心一跳,暗暗思索,難道自己賭對了,這是陛下喜歡的花?
穆宛煙向大總管看去,後者卻沒說什麼,領着七個人離開了。
平安嘴角露出無聲的微笑,那微笑透着譏諷的感覺,目光挪到那蘭花之上,指尖輕輕地觸碰,十分的憐愛。
一撥一撥的秀女離開,人越來越少,過去一會兒之後,大總管又回來了,開始點名:“平安、万俟惜玉、寇傲松、薄千文、榮含薇、胡雅竹、肖宛香。”
這一回兒,終於輪到了平安。
她第一個到達引路的小太監面前,為排首,然後跟着走了出去。正殿和後殿所相連的長廊,繞過長長的長廊,依次在殿門口停下來。
齊齊的跪拜下去:“皇上萬福金安,皇後娘娘千歲。”
只聽上首傳來了空靈的聲音道:“免禮。”
那聲音有些疲憊,在空蕩蕩的殿內回蕩。
儲秀宮是三年才開放一次的地方,有些陳舊,但明顯看的出,曾經用心的收拾過。
殿內的牆壁上花着精湛的雲彩花紋,棟樑與柱子上盤踞着鎏金盤龍,五爪閃爍着寒光,叫人不敢致使。平安站起來后,也一味的盯着自己腳上的高縵鞋,雲形成卷狀,兩側施以翡翠色,入腳冰涼,但十分的好看。
大總管站到了皇帝身邊,高聲道:“福州昭武校尉平尋之女,平安,年十五。”
平安脫列而出,俯身跪拜,宮裏的規矩,還都是臨時學的,卻也有模有樣。
她的頭很低,從皇帝的角度,只能看見那綢緞一樣光澤又漆黑的秀髮,以及那潔白的脖頸,形成鮮明的對比。這是她練習了很久的姿勢,也是讓自己看上去最美的樣子。
上首的皇帝已經有些厭倦之色,但頭上所戴着的冕旒垂下來的九旒遮擋住了他的面容,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原意是君主目不視邪,不視不正之物,現在看來,倒像是遮擋自己喜悲之物。他雖然疲乏,但做的端正,垂下來的旒,絲毫都不抖動,那一身龍袍皆是金線所綉,看上去威嚴,也十分的堅硬,穿在身上,並不舒服。聽聞她的名字,抬了抬眼皮子,投過十二串的白玉珠子,見她纖細的脖頸,十分的婉約,便道:“平安,倒也是個好名字,你父親很會取名字呀。”
平安到底是臨時學的規矩,身形有些晃蕩,嘴上卻認真的回答道:“是母親取的,希望臣女平安,家裏人都平安,可惜她沒平安。”
皇帝沉默了一下,這句話讓他聯想到很多,卻也是一瞬間的世情。他的眸光有些發涼,感嘆道:“父母愛子為之深遠,願望也最簡單,你很思念母親吧。”
平安下意識的仰頭,一閃而過的迷茫,隨即受驚一般的小鹿一般,連忙低眉,輕聲說道:“母親去的早,臣女記不得了。”
她的聲音透着平淡,以及乾脆,有着思念,但更多的是坦然地接受。這樣的說法,讓人意外,畢竟大多數都以為,她會順着皇帝說下去。
可就是這樣的回答,反而叫人耳目一新,正所謂不拘一格,見慣了才女,這樣的傻白甜也有些味道。
皇帝的目光有些飄忽,詢問道:“你姓平,和楠候家是什麼關係?”
平安遲疑了一下,回答道:“是那種,很遠很遠很遠的關係。”這種事情,稍微一查就查的到,根本沒有撒謊的餘地。
皇帝抿嘴一笑,對於這種回答,有些興趣。他身邊的皇后,多看了平安一眼,見是個清秀的人而已,便很大度的說道:“人看上去很清秀,福州,名好,地方也好。”
平安心裏絲毫不意外,畢竟自己長的不漂亮,若是能得皇帝問上一嘴,皇后也絕對會樂於推波助瀾。
皇帝點了點頭,皇后立即吩咐賜玉牌。
“謝皇上皇後娘娘抬愛。”平安跪地叩首,眼中一閃而過的,是深深的算計,當今陛下,今年二十有七,生母卑微且早逝,是當今太后撫養長大的。平安從一開始,就打算好了,出奇招。
但能否成功,是未知數,而且還沒進宮就會得罪一個人,太后。
但眼下的平安明顯是顧不了那麼多了,她要入宮,然後以後的事情,以後說吧。
她剛起身,便有小太監上前來引着離開,在踏出殿門的那一瞬間,她聽見皇帝隨意的說:“都撂牌子吧。”
平安有些慶幸,又咯噔一聲,十分后怕,自己若不是第一個,只怕也是那一排撂之中的一個。
小太監殷切的引着她走着,遠遠便能看見黃琉璃瓦歇山頂的螽斯門,檐下為綠琉璃仿木構件,裝宮門兩扇,她走過去之後,小太監眉開眼笑道:“小主有福氣。”
是有福氣,這螽斯多子多福,平安走過,但表日後也會多多的開枝散葉,可是宮裏的女人,又有哪個沒走過這條路呢?
她身上沒有能打賞的錢財,便微微點了點頭:“多謝小公公的吉言。”
小太監笑的越發燦爛,雖然沒拿到錢,但被當成了個人,他引着已經抵達了登雀樓,介紹道:“小主,這是登雀樓,樓上已經有小主們在等待了,等着各個地方的秀女殿選之後,會按着位份,陸續有旨意到達府邸,還請小主稍安勿躁!”
平安微笑道:“有勞小公公!”
小太監打了個千,離開了。
平安整理好自己的表情,才進去。她帶着一絲迷茫,帶着一絲雀躍,又有些小心的走了進去。
把林黛玉進賈府的小心,學了個十成十。
裏面的秀女齊齊望向她,平安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般,怯怯的走了進去。
餘光卻是留意場間的人,一共有八人,環肥燕瘦,清麗脫俗,美艷逼人,幾乎是什麼樣的人都有,看不出,這皇帝還有收集癖的毛病。
平安忽然覺得,自己能夠入選,說不定還是因為有一點小家碧玉的樣子。
平如柳看見她,微微一怔,因為根本沒想到,她會入選。其餘的人,都好奇的打量着她,其中穆宛煙最為驚訝,不過很快就掩飾好了。
不過能入選也是好事,平如柳款款而來,走到平安面前,不動聲色提醒道:“妹妹好像是這些入選的姐妹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呢。”
平安彷彿懂了一樣的點了點頭,在平如柳的指引下,一一和人行平禮。
場間有兩個女子,格外的與眾不同。一個身材風韻美艷,另一個雖然沒有那麼漂亮,但是自有一股子驕傲的氣魄,偏偏又驕傲的不讓人厭惡。那兩人站在一處,又沒說話,而其他的人也不靠近,形成了一個很有趣的局面。
平如柳伸手為她整理了一下衣領,藉機低聲道:“年紀稍長一些的是虎威大將軍的長女,竇以彤,另一位是太后的侄女,韋凌梅。”
這兩位,來頭都不小。
平安明白,跟眾人見禮,其餘的人都回了一禮,只有韋凌梅微微點頭,算作是回禮。竇以彤含笑望着平安,下顎微微一動,髮髻上的金海棠珠花步搖分別垂下的兩縷流朱在晃動着,陽光折射下,珠子上光暈流轉,在兩眼眉的邊角晃動,別有一番滋味,越發顯得她面容嬌嫩白皙,她和藹的說道:“平家的兩位小姐,一位俊美,一位清秀,倒是搭配。”
平安羞澀一笑:“你長的那麼好看,誇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竇以彤微微一笑,沒在說話。
平如柳多看了平安一眼。
剛剛竇以彤的話,可算不上是什麼誇獎。
人人皆知,這平如柳是楠候府唯一的嫡出小姐,而平安呢,不過是個半路子出來的東西,將兩個人相提並論,一個是抬高了平安,一個是貶低了平如柳,換誰心裏可能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