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太后
平安想着宜妃剛剛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其實已經算是機密了，那些周圍的宮人應當已是親信。可現在那些宮人都離了開去，只剩下一個，想必接下來要說的話更加重要了，心中更是壓抑。
宜妃沒再看平安，抬頭望着遠處，緩緩道來：“我與秦昭儀也就平時鬥鬥嘴而已，雖然看不慣彼此，但也不是那麼水火不容。我真正的敵人，是皇后和太后。”
平安心中雖然已有準備，但對自己來說這句話的信息量還是太大，畢竟皇后和太后可是後宮中權利最大的兩個女人，與她們作對，那是需要勇氣和實力的，平安更沒想到宜妃竟然會把這話告訴自己。
平安無言，宜妃又開口：“我想你應該知道太后不會喜歡你的，說不定現在已經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
平安點頭：“我知道。”
“所以你應該和我聯手，只有我才能保護你，而我，也需要你的幫助。”宜妃說。
平安謹慎回答：“臣妾實在身份卑微，即使想要幫助娘娘，也是有心無力。”
宜妃本來就比平安高那麼一些，右手一下子就鉗住了平安的臉頰，將她的臉抬起來看這自己：“我說你能你就能。我不管你面前皇上時是有心還是無意，反正皇上現在已經注意你了，我也相信你能在眾人之中拔得頭籌，贏得皇上喜愛。只要皇上喜歡你，還愁幫不到我嗎？”
“臣妾惶恐。”一時之間，平安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回答了。
宜妃似乎有些動氣，但仍然努力壓制着自己脾氣：“你不信我？”
平安搖頭：“不敢。”
宜妃嘆氣：“平安，你聽着。跟你一同進宮的新女中還有一個叫韋凌梅的，她是太后的侄女。太后從多年前就打算培養她了，如今她進宮，太后自然會百般照顧，這是你我都不願見到的。還有皇后，她一直嫉妒皇上對我的恩寵，甚至我沒法懷上龍胎也可能是她在背後搞鬼。這兩個人都是我的絆腳石，我一定要搬開。若你今天答應助我，我他日登上鳳位，一定賜你在後宮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你自己考慮清楚。”
宜妃的話已經說得這樣坦白，也再沒給平安任何退路，但從宜妃這裏聽到這些，也覺得是一種收穫，至少對後宮中的戰局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但宜妃所說的站位，平安確是不敢隨意輕許。
平安雙眼盯着宜妃，努力讓自己眼神顯得真摯，開口：“娘娘說的或許沒錯，但我想娘娘也應該知道。天子的心情說變就變，今天可以喜歡我，明天也可以喜歡別人。更何況皇上現在對我，根本談不上喜歡，只是感興趣而已。我實在害怕自己現在應允了娘娘，最終卻絲毫不能幫到娘娘，那我就難辭其咎了。”
“我只要答案。”宜妃看着平安，絲毫不給平安拒絕的可能。
平安也有些被逼急，最後決定破釜沉舟，語氣堅定地說：“臣妾抱歉，但眼下實在不敢應允娘娘。但我向娘娘保證，他日在宮中絕對不與娘娘為敵。我能不能得到聖寵尚不能說，皇上對我能有多寵愛更是問題，我對自己實在沒有信心？”
宜妃狐疑地看着平安：“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
平安咬了咬唇，答：“對，這是臣妾眼下的答案。我現在只能說，我不會選擇任何一個人為營，若我真的要選擇其中一個人站位，那我一定選擇娘娘。”
“此話當真？”宜妃狐疑地看着平安。
平安很肯定地點頭：“此話當真。”
見平安如此堅決，宜妃也明白，再多說什麼也都是徒勞，看着平安，最後說了一句：“那你定要記着你今日所說的話。”
“我一定謹記。”
宜妃最後意味深長看了平安一眼，示意身邊的丫鬟，兩人離開。
平安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別看平安剛剛說得那麼信誓旦旦，其實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準確地說，不過是和宜妃玩了個文字遊戲罷了。
平安說了，不會選擇人站隊，若選的話，就選擇宜妃。此話不假，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一定不會選擇任何一個人的，自始自終她選擇的都是自己，她只是為了心中的目的來到這深宮，什麼萬千皇寵，她從來不稀罕，也不相信自己有那本事。不管中間她與哪個人有糾葛聯繫，也只是最終為自己鋪路罷了。
所以，不管她未來做了什麼，都不能算違背她今日所說的話。
而另一邊，宜妃離開，身邊的宮女問了一句：“娘娘，你真是相信她說的話了嗎？”
宜妃笑着看着自己的貼身宮女：“你說呢？”
宮女隨即也明白宜妃心思，不禁開口：“若真是如此，娘娘今日何必跟她多言呢？”
宜妃淡淡一笑：“我今日跟她講這麼多，她就算不與我為營，也無法與她人為營，這才是我的目的。”
宮女聞言，更加佩服起宜妃來：“還是娘娘高明。”
宜妃淺笑，斜眼看了宮女一眼，不再多言，兩人往鳳梧殿回去。
因為剛剛那一茬，平安本來也沒心情再逛，況且已經是午膳時分了，準備折回鳳梧殿。按說這時間也不遲，卻不想等平安來到殿中，所有人竟然都已到齊，就連皇后都已端坐在那裏。
看見平安，所有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平安自然覺得失態，連忙道歉：“皇後娘娘，各位娘娘，眾多姐妹對不起，我來晚了。”
皇后卻只看了平安一眼，臉色並無變化，只道：“快進來坐吧。”
平安恭敬點頭：“謝皇後娘娘。”
坐在那頭的的平如柳心裏也着實為平安捏了一把虛汗，看到皇后並無怪罪，算是有驚無險，心裏也舒了一口氣，趕緊示意平安來到自己身邊。
平安一邊是平如柳，另一邊卻是穆宛煙，心中不由感嘆也是冤家路窄。
雖然心中不悅，平安還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情緒，面上看不出任何不悅。倒是穆宛煙，對於剛剛的事還是耿耿於懷。更準確說來，穆宛煙對平安實在積怨太深，最近因為平安一而再再而三吃癟。平安正要動筷，只聽外面傳來聲音：“太后駕到！”
一聽見說太後來了，眾人趕緊放下手中餐具，齊齊跪在地上：“參見太後娘娘。”
“都起來吧！”太后輕輕揮動衣袖，舉手投足頗顯氣勢。
這是平安第二次看見太后，近一看，太後面相慈祥，和藹可親，與鄰家老太太無疑。但平安心中明白在後宮中能走到這個位置，不可能是等閑之輩。
更何況，平安自己也明白，之前為了得到皇上關注，說了些沒輕重的話，勢必已經得罪了太后。
關於太后今日前來的目的，平安心中隱約有了一個答案。
“母后，你今天怎麼有興緻來這裏呢？”皇后笑盈盈問道。
太後端坐在椅子上，正色說道：“這都是未來要服侍皇上之人，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也要過來看看。”
當然，這也不過是明面上的話，皇上與太后關係並不融洽，這是宮裏眾所周知的事情。太后如此說也不過是做做表面功夫，總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去。
果不其然，太后隨後就問了一句：“我知道這新女裏面有一個叫平安的，上回見着，皇上那裏印象倒挺好，我也覺着不錯。今天既然來了，我也想再瞧上一瞧。”
平安聽到這句話也並不覺得驚訝，只覺太后這張牌打得真好，說的是看中自己，心裏實際上說不準想怎麼折騰呢！
所幸平安也不是一般人，既然太后出招了，不管怎樣，也要接着。不僅要接着，還要笑着接招。平安輕揚的嘴角，淡然的微笑，好像真是來接受誇獎一般，竟還有些不好意思：“謝太後娘娘和皇上錯愛，臣妾正是平安。”
太后看着平安，還是一副和藹的笑容，眼神卻已有些不同：“你就是平安？你可知你剛剛說錯了什麼？”
平安將方才的話又回想了一遍，心中微怔，天啊，還真是說錯話了，趕緊說道：“臣妾剛剛看見太后，太后威儀，我實在緊張，說錯了話，還望太后海涵。”
“你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了嗎？”太後繼續問。
“臣妾知道。”平安低着頭，畢恭畢敬。
“說來聽聽。”
“臣妾應該謝謝太後娘娘、皇上垂愛。”
太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知道就好。究竟是錯愛還是垂愛，暫且說不清。但你剛才那樣說，就是在質疑我和皇上的眼光，不是在暗說我們識人不清么？”最後幾個字太后還特別加重了聲音。
旁人都為平安捏了把汗，偏偏有的人根本沒有搞清狀況，連平安錯在哪裏也是後知後覺。
平安面上還是如常，也能看出來她心理素質確是不錯：“臣妾謹記，往後絕不再犯。”
太后兩鬢已白，眼中卻還透露着精明，看着平安：“既是往後要伺候皇上的人，不如現在就伺候伺候我，我也好為皇上調教一番，將來你伺候皇上的時候也能做得更妥貼。”
該來的總歸躲不掉，平安心中深深為自己默哀，回答：“臣妾遵旨。”
“你這午膳是用過了吧？”太后看着平安的小桌，明知故問。
其實平安肚子確實是餓了的，但實在不敢說出來，只能忍着腹中飢餓，回答：“臣妾已經吃過了。”
太后臉上微笑：“既是如此，那你現在就過來。”
平安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這才走了過去。
來到太後身邊，見太後身旁的人正在為太后打扇，連忙接過扇子，在一旁自覺地為太后扇風，本是不願給太后留下什麼說辭，實際上卻又正好給了太后挑刺的機會。
“你倒是個會看眼色的人。但哀家聽你說剛才吃過飯了，怎麼卻這般沒力氣？莫非哀家聽錯了？”太后並不太滿意地說。
平安趕緊道歉：“是臣妾的錯。”說著，打扇的手也不覺加大了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