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法院開庭記
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蘇夏腦海中曾上演過數個版本的結局:老死不相往來,因為恨;念念不忘,因為愛;轉身做朋友,因為放下……而多個版本中,訴訟離婚變成怒目而視劍拔弩張的敵人是蘇夏最不願意見到的,但既然來了,蘇夏也迅速調整到了一副你敢起訴老娘一定奉陪到底的狀態。
“你什麼時候開庭?”妹妹蘇雨打來電話。
“下周四。”
“準備的怎麼樣了?”
“嗯,答辯狀寫好了,證據都是現成的,和別的女人的撩騷信息截圖,開房記錄、轉賬記錄我都有準備。”
“那就好,你確定喜寶會歸你?”
“確定,他不會要的,起訴狀里訴訟請求已經寫明了歸我撫養,就是撫養費我得爭取,起訴狀寫了兩千。”
“兩千?!也太不要臉了!兩千能幹什麼!?他隨便買件衣服買雙鞋,酒吧開瓶酒,給小姐個紅包就幾千,養個兒子還抵不上他隨手撒的錢嘛!喜寶吃穿用、各種特長班課外班,再生個病哪個不是錢!他管什麼!你那點工資能夠你們生活嘛!”蘇雨可是個爆脾氣,一聽兩千簡直氣炸了!因為離家期間陳軒的賬單里、手機信息里被蘇夏發現有酒吧的各種酒水費用、給其他女人的紅包,甚至日均千元租賃着加長寶馬……這些蘇夏和蘇雨簡單提過,蘇雨多少是知情的。
“所以你趕緊離吧,都這樣了還留着幹嘛!第一次我就告訴你不能忍!不能忍!出軌只有一次和無數次!男人永遠不會後悔自己出軌了,而是後悔讓你發現!你又那麼輕易地就原諒了!你說你是不是真傻!離,趕緊離吧!氣死了……”蘇雨一通指責和說教,也可以說是發泄,發泄對陳軒的咒罵,發泄對蘇夏的氣憤。
“停停停……”蘇夏呵斥住了,否則蘇雨越說越氣。“想想以前他的好吧,變成這個樣子誰也不願意,現在婚是肯定離的,所以我只全力打好官司。”是啊,陳軒當初可是全家都喜歡的女婿、姐夫,高大威猛,風趣幽默,和蘇夏恩愛有加。走到如今這步,一家人的緣分盡了吧。
“你確定不需要找個律師嗎?陳軒肯定找律師。”蘇雨平靜了下來。
“姐姐,我好歹也是大學四年法律本科,這點問題,我應該可以應付。”
蘇夏並沒有請律師,儘管她有太多的同窗校友從事着法律工作,但一是基於家醜不可外揚的顧慮,她還是不願意將這些事講給她的同學們,當然也就無法得到他們的幫助。二是她自認自己大學、研究生讀了六年多的法律,自己手中又握有陳軒背叛家庭的“有力證據”,喜寶從小几乎是她一力撫養,蘇夏自信她屬於勝利的一方,何況她自認並沒有什麼超出合理範圍的訴求。
作為法律專業,確切說是法制史專業的畢業生,蘇夏並沒有親身經歷過訴訟案件,儘管旁聽過一些案件,但對法院的認知是純理論派和理想主義的。對法院的認知是高高在上的,是肅穆而莊嚴的。
7月12日,星期四,法院第一次開庭的日子。
蘇夏一早將喜寶送入幼兒園,然後收拾整齊,再次清點了答辯狀、各項證據、身份證等材料,再次確認瀏覽了羅列的問題提綱、要點,做到心中有數、對答如流。
上午9:40,蘇夏單肩背着一個裝了滿滿一包文件的文件包,隻身一人打車到達法院。通過安檢、排隊上樓。法院的內部大樓已經有些陳舊,看着斑駁的牆面,略逼仄的電梯,蘇夏頓時親切了很多,這和我們單位也差不多嘛,除了熙攘的人流。人群中或焦躁不安、或眉頭緊蹙、或步履匆忙……“一腦門兒官司”好似真的是寫在腦門上。
蘇夏提前十分鐘坐到了民庭五十三庭門外的長椅上。
陳軒晚兩分鐘到達,向蘇夏的方向走過來,這又是時隔幾個月的見面。
只見陳軒上身穿了一件蘇夏並沒有見過的粉色POLO衫,下身穿一條運動休閑長褲,纖細的褲腰將依舊碩大的肚子分成了上下兩部分,腳上踩一雙藍白相間網紅運動鞋,看似年輕,卻着實有些“不倫不類”,一反以前一年365天襯衫、西褲、皮鞋三件套的莊重搭配。身旁跟着一個身着白色襯衫,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看來是下“血本”請了專業律師。
“來了。”陳軒破例主動打招呼道。
“嗯。”蘇夏冷冷地回答道。
再無多言。蘇夏坐在椅子的一端顧自刷刷手機,望望窗外。椅子的另一端則坐着陳軒和拿着文件翻閱的律師,兩人不時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陳軒,蘇夏,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律師邊起身邊迫不及待地答道。
“進來吧。”
由於申請速裁流程,也就是為了解決“訴訟爆炸”和審判資源匱乏之間的矛盾,更好地實現簡案快審,繁簡分流、快慢分道的目標適用的一種快速審判程序,所以程序相對簡單些。
一個不足六十平米的審判庭里,只見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助理法官斜坐在台上正中間,低頭翻看着材料,右手邊坐着一名留長捲髮四十歲左右的女書記員,伏案做好了記錄狀。
“請問是雙方本人嗎?”助理法官問道。
“是。”
“把身份證先拿上來進行核驗。”
核驗后,蘇夏在台下一側的被告席坐下,陳軒和律師則坐到了對面的原告席。
“按照程序,我們應該進行調解,請問需要調解嗎?”
助理法官的話音未落,陳軒的律師緊接着回復道:“原被告雙方之前進行過協商調解,但由於分歧較大,無法達成一致意見,所以無需進行調解。”
就這樣,沒有經歷庭前調解,直接進入了審判流程。
助理法官針對起訴書和答辯狀開始進行簡單的事實詢問。
“兩人已經分居了是嗎?”
“是,已經分居兩年,自2016年兩人感情已經破裂。”陳軒律師為了快速離婚故意把分居時間延長,蘇夏沒有立即提出異議,她也想儘快結束這段婚姻,在這點上目標是一致的。
“共同子女陳涵宇一直由被告撫養照顧是嗎?”
“是,一直由我照顧,從小由我帶大。”
……
家裏的大小事務沒有誰比蘇夏更加清楚明白了,包括喜寶各個階段的撫養,置換住房時的每個細節,每一筆資金來源……而陳軒和律師卻有些面面相覷,甚至連房屋準確的價錢,房貸每月數額都說不清楚,是啊,陳軒哪裏操心過家裏的這些事情,和律師提前也就沒有細緻的溝通吧,所以一審蘇夏應付的還比較輕鬆。但很明顯,律師特意叮囑了陳軒一些重要的基本事項,比如務必不要多說話,一定在法官面前克制,表現彬彬有禮的樣子,所以法庭上的陳軒判若兩人。
“好,今天就這樣,後邊11:00還有一個案子,下一次開庭時間我們會另行通知。”
雙方在庭審記錄簽字確認后,第一次庭審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