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許綺蘭恭送昭慧公主遠去,而後也不像抬起頭來,六皇子獨孤恂的衣裾就在眼前,她不用抬頭也看得見。只是許綺蘭還記着壽康宮裏不尷不尬的那頓飯,此刻見了獨孤恂,她怪不好意思的。
誰料獨孤恂真這麼問了,“許姑娘,你很嫌棄我是吧?”
“臣女不敢。”許綺蘭的頭低得更下了。
獨孤恂揮手叫白竹退下,“時辰已晚,你先回去吧。本王恰巧也要出宮,可以送一送許姑娘。”
白竹作為壽康宮裏伺候太後娘娘的大宮女,對太後娘娘的想法頗為清楚。此刻見獨孤恂有意親近,她連忙答應下來。可手上東西卻不好辦了,她為難地說,“辛苦王爺,只是這……”她將兩個盒子往上抬了抬。
而今這裏就三個人,白竹走了,東西總不好叫許綺蘭拿,更不好叫獨孤恂拿的。
許綺蘭聽她這麼說,便知今日肯定要同獨孤恂一道走了。她主動開口,“臣女來拿吧。”
誰知獨孤恂先一步主動接過了兩個錦盒,又向白竹說,“你回去吧,代我向皇祖母問個好。”
“是。”接着,白竹便行禮告退了。
獨孤恂拿着東西,走在許綺蘭前面。但似乎發覺許綺蘭故意同他隔開好長一段距離,他便停下來,問道:“皇宮是蛇蠍窩,還是本王如蛇蠍?你有必要躲得這麼遠?”
許綺蘭連忙跟上來,“臣女不敢。”
“不敢?我看你什麼都敢幹。”獨孤恂說完這一句意味不明的話,接着又催她,“跟緊我。”
“是。”
許綺蘭答應着加快了步子,可獨孤恂走得太快,她還是有些吃力的。幸而獨孤恂心思細膩,也發覺了,不露聲色地配合著許綺蘭。兩人之間,就隔了一臂之長。
許綺蘭也就進過兩回後宮,不太清楚後宮的格局。但跟着獨孤恂越走越偏僻,許綺蘭隱隱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且獨孤恂好像在繞路,一個轉角一個轉角的轉。許綺蘭若隔得遠,只怕真會走丟了。
她心想,“怪不得他一直叫我跟緊。可這邊似乎不是來時的路啊。”但眼下要拋開獨孤恂,許綺蘭也出不去。沒辦法,她只好一句跟着。她心裏犯嘀咕,一不小心就說了出來。
雖然聲音小,獨孤恂還是聽見了。他問道:“你又在想什麼?”
許綺蘭答道:“臣女覺得,這邊有些偏僻,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獨孤恂道:“這是你的癖好?”
許綺蘭勉強自己承認了,“臣女喜歡偏僻冷清的地方。”
獨孤恂卻略微回頭,向她解釋,“帶你抄了近路,走過這條長街,就是宮門。”
聽完,許綺蘭總算放下心來,低聲向獨孤恂道:“多謝王爺。”
大約也沒別的可說,獨孤恂便向許綺蘭說起昭慧公主,“昭慧公主其實是個心善的,她今日雖有些針對你,但應該是有原因的,估計是有了誤會。你不必放在心上,等她想開了,也就好了。”
說到這裏,許綺蘭想了起來。那回在楚家的馬場,恰巧遇見了六皇子。這東西是宮裏來的,那也只能是六皇子落下的。
許綺蘭有些頭疼,揉了揉太陽穴,說道:“好生放着吧。”
她仔細挑出幾樣東西來,吩咐承華,“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你們先收拾出來。我近日大概就要用的。”
承華、寒雨記在心裏,又道:“先前太太屋裏的茜草姐姐送了紅豆酥來,姑娘要不要先吃一點?那邊的粥大概還要一些功夫。”
“好。”許綺蘭點了點頭,把手裏的本子放下。
許綺蘭叫上丫鬟們一塊吃,不想外頭突然淅淅瀝瀝下起夜雨來。沉黑烏雲催落月,並着呼嘯的風,還有外頭院裏東搖西晃的樹。許綺蘭看了,突然想到人生便如同這樹,更覺得凄涼了。
寒雨道:“這麼大的風雨,我去提醒婆子們多多留心,別摔壞了。”
許綺蘭允許了,“叫她們仔細東邊檐上的瓦,上回鬆了,叫人來修,不知怎麼又沒來了。這瓦落下來,打到人可不是玩笑。”
管這事的恰巧是承華的叔叔,她解釋道:“也曾回過話的,說瓦匠家裏老娘突然病倒了,便請了一日假。”
“行吧,你記得提醒,別叫他們忘了。”許綺蘭擺了擺手,叫她們下去。
這裏書離、引芳端着粥和小菜進來,先給盛了一碗:“姑娘請用。”
許綺蘭小口慢慢吃完了,方要吩咐人關了門安寢,忽然有跑腿的小丫鬟來報說:“二爺來了。”
許綺蘭連忙道:“快請哥哥進來。”這麼晚,還下着雨,許綺蘭生怕哥哥着涼。
話音才落下,只見許抒披着蓑衣進來,底下鞋面已經濕了大半。
許綺蘭心疼極了:“究竟有什麼事?明日來說不行嗎,非得今晚冒雨過來?”
“沒事兒,我回去喝碗薑茶暖一暖就好了。”許抒不以為意,又問道:“聽說今日你被太后召進宮裏,可遇到了什麼人?”他一面說,一面接過丫鬟端來的熱茶,吹開茶末飲了一口,頓時暖到心裏。
許綺蘭笑道:“也沒什麼,在太後娘娘宮裏陪她老人家吃了飯,六皇子也在。出宮時意外遇見了昭慧公主,說了幾句話。然後六皇子過來,送我出宮了。”
許抒鬆了一口氣,忽然說道:“六皇子是個好人。”
這話叫許綺蘭摸不着頭腦,她笑問道:“哥哥今夜過來就為了誇一句六皇子?”
許抒眼睛轉了轉,又道:“李家大姑娘是你密友對吧?就寧遠侯家的那個。她定了江陰顧念之。”
許綺蘭眼神一亮,“是那位探花郎!我曾在酒樓上看到過。哥哥快同我說一說,他為人如何?”
許抒笑道:“也是個好人!學問不再我之下,性情外冷內熱,就是有些怪脾氣。”作為同年,許抒同顧念之挺熟悉的。
他接著說,“顧兄太過剛直,亦不大喜歡做官的。”
許綺蘭覺得這都是小事,“不愛做官也不一定的壞事,他們那樣的府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