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獨孤恂又說了好些好聽的話,叫這位哥哥安心,然後送他舒舒服服回去。
等送走了人再回來,許綺蘭已經等在書齋里。
她好奇晉陽王的來因,便問道:“可有什麼急事?”
“無事。”
獨孤恂搖頭,接着把晉陽王的擔憂都說了出來。
許綺蘭忍不住笑了,“這算什麼?”
獨孤恂亦笑道,“可見他真怕了,病急亂投醫,竟找到我這裏。不過,知道怕才好啊,怕了心裏才有一根弦,提醒自己,什麼該幹什麼不該干。”
“還有一樣,我彷彿發現父皇在服用丹藥。”獨孤恂說出這件叫自己苦惱的事。
歷朝都有帝王追求神仙方術,或期盼長生不老,或期待神明眷顧。許綺蘭從不覺得皇帝是個信教之人,而且皇帝極惜命的,怎麼會服用丹藥?他身子算不得太好,總這個只怕會更差的。哪個神通廣大的人會進奉丹藥給皇帝,而且瞞得密不透風。
因此許綺蘭問道:“你怎麼發現的?”
“丹藥服用久了,會燥熱不安以至難以容忍的地步。你看如今已是隆冬時節,我素來身子康健,不怕冷的,如今也穿着禦寒衣服。”獨孤恂指着門外樹上掛的冰條子,又說,“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如今在屋內,我竟不敢脫去外袍。”
他憶起那回去給父皇請安,接著說道:“可就在這樣的天,父皇那裏火盆子只用了三個,他甚至不穿棉衣的。不但如此,公公給我上茶時誤用了父皇的茶水,那竟然是放涼了的。我走時恰巧在角落聽見大總管訓人,說什麼‘當心’、‘決不可再用錯’之類的話。又有一個新來的卜公公,拿了精緻的小盒子過去,提醒父皇要吃藥了。我那時就在想,沒病吃什麼葯?是葯三分毒啊。當即我就起了疑心,於是以太子的名義,偷偷找到原先那個大總管的徒孫。前頭那個大總管因為太子的事發配到王陵侍奉端慧太子去了。他的徒子徒孫頓時在勤政殿也一個個被排擠出去。這個因為向來老實,和卜公公早年有恩情,便被放過了。找到他不難,我威逼利誘,叫他說了實話。可惜他在勤政殿中地位不高,只知道是宮外送來的,父皇已經用了將近八個月。近來似乎有戒葯的意願,可每每卜公公勸一句,他又忍不住了。”
“那幾乎可以確定,是卜公公送進來的。可查了他的來歷?”許綺蘭接着問道。
“來歷倒是乾淨,早年服侍過先皇,服侍過老太妃和伍貴妃,又在先皇的未亡人那裏轉了一圈,去年年初提拔到勤政殿的。”獨孤恂簡要說了幾句,又道,“因為有伍貴妃,我心裏倒有個懷疑的對象了。”
“你是說太清觀的那位?”許綺蘭立時反應過來,“是他,那一切疑慮都說的清了。”
太清觀的觀主渡如道人,清修多年,會煉丹也在情理之中。
皇帝心中有愧,因此時常着人去看望。只要渡如道人稍稍利用,就能博得皇帝信任了。屆時再以關懷生父身子的原因,獻上丹藥,再假以辭色,只怕皇帝自己乖乖就吞下去,哪裏會想那麼多。
宮裏有專人時常同太清宮往來,即是皇帝親信,也是渡如道人的熟人了,要瞞天過海還不簡單?
獨孤恂又道:“大約是他吧。但究竟他心裏怎麼想得,我至今沒猜透。”
先朝哀帝服用長生不老葯,以至於脾氣暴虐濫殺無辜,群臣激憤,民不聊生,所以獨孤家才能乘勢而起。所以本朝皇室都都不大信丹藥的。
獨孤恂都知道丹藥的危害巨大,怎麼渡如道人修了二十幾年的道,還不清楚?他肯定有意為之,獨孤恂就很想知道皇帝如何被他說服的。還有原因,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怨恨嗎?
可皇帝當初捨棄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奪位之爭何等兇險,一着不慎滿盤皆輸,到時樹倒猢猻散,渡如道人依舊難逃一死。
如今,他還好好地在太清觀,皇帝並未虧待他。
難道是心裏失衡,也想當王爺、當太子?
皇帝對他另眼相待,若真想回到宮裏,他好好的求皇帝便是,何必用藥。
許綺蘭又道:“你我離京之時,恰好他進獻了丹藥。四五個月後,你我回京之時,聖上已經開始對太子殿下動手了,然後就是汾陽王。莫不是他進的讒言?”
“或許吧。”獨孤恂道,“太子殿下和汾陽王犯得事也是真的,沒有誰污衊他們。但用了丹藥脾氣性情變得多疑暴躁,這應該是肯定的了。”
許綺蘭真心覺得難辦極了。皇帝多心多疑,還有意隱瞞。旁人若問過去,只怕他更疑心了。
因此她勸道,“如今太子遠走,汾陽王一落千丈,可聖上的疑心還未消散,我們也不好做什麼,還是先等等吧。”
“我也是這麼個意思。”獨孤恂笑道,“我能知道的,太子殿下和汾陽王應該也能知道。他們都不是坐以待斃的人。還有七皇子,我這個弟弟也不簡單。”
因為兩位極有能力的兄長擺在前頭,衛陽王的風頭一時被壓下去。如今兩個都走了,皇帝有心抬舉,此時他已經是後起之秀了。
他母妃出身豪族,若有心亦可追隨衛陽王搏一博皇位的。
許綺蘭卻想到昭慧公主,“如今這情形,公主殿下的婚事又該怎麼辦?”
獨孤恂答道:“先拖着吧,反正沒下明旨。或許那日太子殿下回來,她也就可以和和美美地楚家了。”
還有一句他沒說,如果皇帝反悔了,亦可拿公主殿下的婚事做文章,頒佈一個大赦天下的聖旨,太子殿下也就回來了。
可惜事實總不能如人所願。
再過一段時日,已是年下。宮裏因少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冷清不少。
原先太子妃是個極會逗趣說話的,同各位庶母甚至先皇的太妃們都說得來。
如今各個都不愛說話,生怕惹了皇帝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