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家的味道
躲在房間裏的徐子若,打開筆記本電腦,按下社交軟件的視頻按鍵。
不多時,對方便接了起來,屏幕上,那張臉和當年一般無二,眉目如畫,清秀俊逸。
“你什麼時候過來?”徐子若十分隨意地對他說,語氣之中,沒有親昵,也沒有怨憤,只是淡淡的,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樣。
畫梵微微一笑,“後天就到,你這兩天可還好?”
“不怎麼好,吃安眠藥才能睡着,一吵我就頭疼得厲害。”
“Juice怎麼樣?是不是天天吵你?”
“別提了,正想跟你說,趕緊過來吧,那孩子大概想你了,見着不認識的男人,抱着不撒手,還管人家叫爸爸!”徐子若撇撇嘴。
“哦?抱着?叫爸爸?”畫梵有些驚訝,“Juice不是從來不讓別人抱嗎?”
徐子若聳聳肩,“我也不知道,我爸媽帶她出去玩,大概碰上他們認識的人了吧,一路讓人家抱着回來,還纏着人家讓給她洗澡。”
“認識人?”畫梵揚起唇角,“你認識嗎?”
“不認識!”徐子若堅決地搖搖頭,“奇怪的人,臉上有一道疤,還一個勁想跟我套近乎。”
“哦?”畫梵若有所思地問,“是什麼人?”
“他說他叫……蒼……蒼宇!”徐子若滿不在乎地答。
畫梵微微一笑,帶着些許無奈,“是他……我就知道,你回去,總會見到他……”
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他說得很輕。
徐子若卻突然生了好奇,“你認識他?我以前還真的認識他?可我一點印象都沒有。”
“沒關係,不用多想,想多了頭疼,順其自然就好。”畫梵又是微微一笑。
“是,使勁想就頭疼,所以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去想。”
只有跟畫梵聊天的時候,徐子若才這麼輕鬆,幾年下來,她早已直呼其名,畫哥哥這種甜膩膩的稱呼,早已不適合高冷的Madelynn。
而畫梵,似乎也不再執迷於那個稱呼了。
到底這三年之間發生了什麼?讓徐子若變成了這樣,讓有了孩子的兩人,變成了這樣?
或許,只有他們兩人知道。
亦或,只有畫梵一人知道。
說是不去想,可父母認識蒼宇,蒼宇又管父母叫“爸媽”,連畫梵都認識他,徐子若還是忍不住去想。
什麼時候有個哥哥?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還是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們認了乾兒子?
總不會自己從前有個丈夫吧?
這麼一想,徐子若嚇了一跳。
抬起右手看看那枚“夙世今生”,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是喜歡這枚戒指,難道它是一枚婚戒?
想的多,就又頭疼。
畫梵見她又雙手抱着頭,連忙說道:“要不我今晚回去吧。”
“好!”徐子若答得毫不猶豫,只要畫梵在,她就能睡個安穩覺。
“但可能要晚點了。”
“沒關係,我給你留窗,定位一會兒發給你。”
說得好像偷情一樣。
“那……你有什麼打算?”畫梵遲疑着問道。
“打算?我能有什麼打算,琴不能彈了,混演藝圈唄。”
“我是說,你對自己有什麼打算。”
“我自己?我沒想那麼多,只要能不總是頭疼,我就燒高香了!”
畫梵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你還年輕,不打算找人成個家嗎?”
徐子若失笑,“我和Juice和你,不就是家嗎?”
“不,不是那個意思……”畫梵眸中帶着些許憂鬱,“我是說,一個真正的家,領結婚證,辦婚禮,兩個人……那種家,你懂嗎?”
徐子若搖頭,“不懂,我現在這種狀態,恐怕不適合你說的那種結婚,而且我也沒有結婚的慾望。”
“好吧,等我回去再說吧,你不要多想,先睡一會兒,也可以喝點酒助眠,但是千萬別和安眠藥一起喝。”
“我知道!我還沒有赴死的打算!”徐子若雖然在調侃,但臉上卻沒有笑意。
視頻中斷,畫梵起身望着窗外發起了呆,這三年,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是那張臉上卻再也沒有笑容。
大段記憶被強行抽離,導致徐子若的記憶成了碎片,她是忘了那個人,但被那種大腦的空洞所侵蝕,晝夜難安。
手指骨斷裂三根,即便接上,也不能像從前那麼靈活。
身體和心靈上的雙重打擊,讓她整個人恍恍惚惚。
他為她治療了許久,終於讓她可以勇敢面對自己不能再彈琴的現實,還為她鋪路,重新走近演藝圈。
他知道,她一露面代表着什麼。
他也知道,那人一直在找她。
但他還知道,有些事,人力不可阻擋。
今生爾爾,他只願,徐子若安然度過。
那頭,徐子若倒是想休息,但是一旦開始想,除了畫梵,沒有人能阻止她的大腦自行運轉。
一系列關於蒼宇的疑問,在腦海中來回跳躍,撞得她腦殼生疼。
起身,走出門,徐子若看見在客廳里坐着的父母,開口問:“家裏有沒有酒?”
“要酒幹嘛?”徐父滿臉驚詫。
“頭疼,想喝一杯睡會。”
徐母滿眼心疼,拉過她坐在沙發上,兩手幫她按着額角,幽幽說道:“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變了個人……”
廚房裏傳來洗洗切切的聲音,徐子若轉頭看了一眼,不禁問道:“誰在做飯?”
父母都在,July不可能會做中餐,誰在做飯?
“是蒼宇。”徐母低聲答道。
徐子若緊蹙眉頭問道:“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看起來跟你們很熟的樣子?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認了個乾兒子?”
果真是忘得徹底,徐父一時無言以對,還是徐母開了口:“以前……你們倆是好到要結婚的關係。”
“What?”徐子若的眉頭蹙得更緊,“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一思考,頭就開始劇痛,徐子若彎下身子,把頭埋進兩手中,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
見她這樣子,誰也不敢再多說,徐母趕忙轉移話題:“我去給你找止疼葯。”
“沒用的……”徐子若起身,一臉痛楚往房間走去,邊走邊說,“給我找瓶酒,我喝了睡一會兒。”
徐父好酒,家裏酒是不斷的,徐母趕忙去廚房給她找。
往日裏蒼宇和徐父也會小酌幾杯,所以蒼宇並沒有驚訝,只是問道:“媽,Juice醒了嗎?醒了我就開始炒菜。”
“還沒,”徐母拿了酒轉身想走,卻又停住腳步,“剛才我和子若說了你們之前是好到要結婚的關係,可她突然就頭疼得厲害,我看……要不你先回去,讓她緩緩?”
蒼宇一臉驚愕,“她聽你這麼說,就頭疼得厲害?”
“是呀,這不,讓我給她找點酒喝,說是喝了能睡一會兒。”徐母揚了揚手裏的酒瓶。
蒼宇取下圍裙,走過去接徐母手裏的酒,“媽,我給她送過去,順便看看她。”
“這……成嗎?”徐母猶疑。
“總不至於一看見我就頭疼吧……”蒼宇幽幽一嘆,要真是那樣,可就麻煩了……
拎着白酒瓶和兩個杯子,還有一碟剛炸好的小酥肉,一副把酒言歡的架勢,蒼宇敲響了徐子若的房門。
“進來!”徐子若的聲音有些無力。
開門,走進去,穿着家居服的徐子若躺在床上,一臉懨懨,“怎麼是你?”
“喝酒,我陪你更合適。”蒼宇把吃的喝的全放在她床頭柜上。
“不必了,謝謝!”徐子若拒絕得格外生硬。
可蒼宇卻鍥而不捨,溫柔以待,“還頭疼嗎?”
徐子若瞪着他說道:“不管以前我們是什麼關係,現在我結婚了,有孩子,蒼先生,我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要不是看見她戴着那枚夙世今生,蒼宇或許會相信,這幾年她和畫梵結了婚,並且還有個孩子。
雖然孩子是不是畫梵的,暫時無法確定,但他可以確定,兩人沒有結婚。
孩子都有了,卻沒結婚,完全不符合邏輯,還有徐子若的行事作風,這其中,應該有隱情。
他笑笑,說道:“只是陪你喝一杯而已,不必那麼緊張,就當我是個新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徐子若冷冷說道。,“尤其是男性。”
蒼宇不禁失笑,徐子若的狀態好像回到了最初,那時她性格孤僻,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甚至和別人稍有肢體解除,就會起一身雞皮疙瘩。
這一切,難道不像當初,他莫名詭異的“無能”了好些年,她莫名孤僻了好幾年,只為了在茫茫人海中,等待對方的出現?
他端起酒瓶,,斟滿兩杯,拿起一杯遞到她面前,“陪酒,我是好手。”
徐子若冷着臉接過,酒杯很小,一杯怕是不到一兩,舉杯仰頭,一飲而盡。
蒼宇也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杯中酒,一飲而盡,這麼些年,還從沒跟她對飲過。
想當初,她可是一瓶啤酒就倒,一兩白酒就醉的選手。
可現如今,一兩白酒下肚,徐子若又拿起酒瓶,斟滿了自己的酒杯和他的。
可蒼宇卻伸手攔住即將一飲而盡的她,柔聲說道:“吃點東西,空肚子喝酒等會兒難受。”
徐子若看着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突然想問:你為什麼對我那麼好?
但她忍住了,答案肯定就是:他依然舊情難忘。
可她不想談及情愛,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對異性有一種抵觸。
“謝謝!”這兩個字她說得很生硬。
隨後拿起筷子夾了一塊他端來的小酥肉,才一入口,莫名覺得心酸,說不清是為什麼。
“謝謝!”她又重複一次,舉杯,一飲而盡。
蒼宇同樣舉杯飲盡,開口問道:“好吃嗎?”
這麼平常的一句話,徐子若卻不知為何,竟有淚奔的感覺,她放下筷子,翻身躺在床上,背對着他說道:“我累了,想睡,你出去吧。”
“好!”蒼宇貼心地給她拉上了窗帘,輕輕走出去,關上了門。
可他走後,徐子若又坐起身來,打開床頭枱燈,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這些年在國外,一直入鄉隨俗,今天第一次吃到自己最愛的小酥肉,竟然是這個陌生人做的。
好熟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她又夾了一塊放進口中,眼淚默默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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