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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

公司里飛行員幾百,乘務員上千,隨機被安排到同一航班的幾率很小,不可能每個人都互相認識。但溫檸對萬思琪很有印象,一是美得有特色,二是偷機供品。

“還以為您貴人多忘事,幾天就不記得我了呢。”萬思琪揚了揚嘴角,笑得燦爛。

陰陽怪氣的。

溫檸表情僵了僵,微眯起眼,正色道:“有話直說。”

她心裏已然猜了七八分,那股不好的預感像撞鐘一樣在腦子裏晃蕩。

“先吃飯,”萬思琪搖頭,“吃完飯我們再談,免得攪了胃口。”

“……”

話說完,萬思琪低下頭吃東西,嘴角往上揚,臉色卻不太好看,捏筷子的手似乎用力過猛,一下子把菜戳爛了。

溫檸已經沒了胃口。

二樓是空勤就餐區,來來往往的,人多眼雜,她們都穿便裝,坐在周圍穿制服的同事之間特別顯眼,要是被認出來會很尷尬。

她停下筷子,喝幾口湯,拿手機出來刷了會兒微博。

二十分鐘后,萬思琪用紙巾擦了擦嘴,站起來。

“走吧。”

溫檸跟了上去。

天色已暗,外面黑沉沉的,兩人沿着噴泉綠化帶一直走,穿過主樓,來到前廣場的小涼亭里,萬思琪停下了腳步,轉過身。

“現在能說了嗎?”溫檸沉聲問。

萬思琪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我被人舉報的事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

“所以你跟我裝傻有意思么?”

溫檸挑了下眉,“我裝什麼?”

“我承認,拿機供品是我的錯,但一碼歸一碼,舉報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之前那麼多次都沒事,怎麼就偏偏你看到之後我就被舉報了?”萬思琪咄咄逼人道。

她記得很清楚,航班號是DC5042,那天溫檸說完話后,她就把東西全部放回去了,核對清單也如實寫,一樣都沒拿。

溫檸嗤笑:“你認為是我舉報了你?”

“除了你沒別人。”

“證據呢?”

萬思琪似乎料到她會這麼問,愈發篤定了,表情兇狠地說:“我拿東西很小心,要等身邊沒人才可以,只有5042那班意外被你撞見。而且,經理找我談話,給我看了兩個月內我飛的航班的前廚房監控,我發現那天你站的位置不在監控範圍內,所以你完全可以舉報之後全身而退。”

“……”

溫檸不太明白萬思琪的邏輯。

怎麼能夠僅憑監控沒拍到她,而她又剛好看見,就斷定她是舉報者?所謂的全身而退,是指舉報萬思琪之後她能保證自己不受牽連?

什麼搞笑的推理。

溫檸認真地看着萬思琪,一字一句道:“我沒有舉報你。”

萬思琪冷笑,顯然不信。

“要不是你站的位置剛好錄不到,我還真想不到你頭上去。夠正義,夠負責任,夠偉大。”她邊說邊拍手。

路燈的玻璃罩透出瑩白冷光,映照着她臉上憎惡的神情。

溫檸只覺得無奈又可笑,一時不知如何解釋,她明白這姑娘挨了罰正在氣頭上,總要找個人出氣,解釋也沒用,索性由着她去。

兩人原先並不認識,只有一次搭班的合作關係,下次同飛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影響不到她。

“隨你怎麼想吧。”溫檸搖了搖頭,轉身就走。

.

過了兩天,溫檸被部門領導喊去談話。

起先領導以為這是客艙部的事情,沒有想過跟飛行部的人有關,誰知萬思琪來了個“懺悔式舉報”,有意無意拉溫檸下水,最後才查到飛行部。

DC5042航班的前廚房監控沒拍到溫檸,但駕駛艙門的監控拍到了,視頻銜接起來便是證據。

“你當時是怎麼想的?”經理問她。

溫檸面上波瀾不驚,坦然道:“她說不拿了,我就想算了,沒必要舉報同事。”

經理沒再說話,拍了拍她的肩膀,目光略帶同情。

底下人不知情,他們管理層是知道的,其中彎彎繞繞,人心叵測,無論溫檸是否上報,都有得罪人的風險,很難做。

不管如何,包庇是真,明面上過不去。

溫檸被停飛了半個月。

論壇的話題熱度原本降了下去,一夜之間又猛漲,帶上溫檸的名字比之前更熱。公司里認識萬思琪的不多,但人人都知道溫檸。

討論逐漸演變成八卦。

今天周六,原本溫檸有飛行任務,因為這件事導致停飛,臨時換了別的同事去,後面兩周所有的任務都換了人。她心情很差,不想去兼職,乾脆來了何瑜這邊。

何瑜住在新城區,周邊樓盤都是近幾年新建起來的,環境比老城區好得多,她一個人住三房兩廳,也挺孤單。

“來了,寶貝兒,西瓜冰沙。”

一個大玻璃杯放在茶几上,裏面盛滿晶瑩的粉紅色冰沙,杯壁冒着水汽。

溫檸倒着癱在沙發上,頭髮散亂,兩條長腿擱得老高,她懶懶地瞥了眼:“沒胃口。”

天氣熱,她穿的一字肩緊身短袖,肩|頸秀白光潔,衣擺因後仰的動作稍稍往上爬,露出半截曼|妙的腰線,底下是牛仔熱|褲,寬口,隱約能瞧見裏面的光景。

何瑜就這麼看着,伸手把她撈起來,“別想了,犯不着為小人生氣,來給我抱抱。”

細長的胳膊貼着腰,皮膚溫|熱。

“我才不生氣。”溫檸瑟縮了一下,輕輕掙開,捧起杯子吸了一口冰沙。

她是彎的,對同性之間的肢體接觸比較敏感,偏偏何瑜是個筆直的,平常嘴上掛着“你有我也有”,沒少揩她油,還故意很誇張地調戲她。

要不是兩人相識七年,知根知底,她才不會由着這人亂來。

何瑜不動聲色地鬆了手,眼中失落一閃而逝,佯裝不滿道:“還說沒生氣,都不讓姐姐抱了,死傲嬌。”

“好好好,抱一下。”溫檸無奈道,抬起手臂摟了一下她肩膀,算是抱抱。

極度敷衍。

何瑜曉得見好就收,沒再鬧她,去廚房端來了自己親手烤的櫻桃小蛋糕,“不就是停飛嘛,正好我一個人無聊死了,你就到我這住,姐姐包養你,吃香的喝辣的哈哈哈哈。”

“何小瑜你怎麼回事,大一個月就姐姐長姐姐短,你很能啊。”

“我要不給你展示下我有多能?”何瑜一揚眉,往手上呵了口氣,作勢要撓她痒痒。

溫檸連忙搖頭,弱弱地求饒:“我錯了,姐。”

“哈哈哈——”

兩人鬧了一陣,溫檸感覺心情好些,喝完了冰沙,吃完了小蛋糕,冷靜下來想這件事。

停飛算不得很嚴厲的處罰,看得出來部門領導是偏心她的,畢竟沒犯大錯,性質不惡劣。她可以當做是給自己放假,唯一可惜的是,少飛半個月,就少賺一半小時費,將近兩萬塊。

好在她還有點存款,這個月還債沒有問題。

一想,就釋然了。

“檸崽,喏——”何瑜不知什麼時候拿了張卡,塞到她手裏。

溫檸怔愣,抬眸望見一臉嚴肅的表情,笑着說:“不用,我還沒到那個地步呢。”說完便要推回去。

“別跟我見外,”何瑜摁住她的手,“咱們這麼多年一起過來的。”

當初何瑜沒能通過商照考試,失去了飛上藍天的機會,整個人都頹廢了,一蹶不振。那段時間,溫檸每天都陪在她身邊,悉心照料開導,生怕她想不開做傻事。

後來做餐飲生意,啟動資金是溫檸借她的。那會兒溫檸家裏還沒出事,人還是個白富美。

再之後……

“小瑜,我不是跟你見外。”

溫檸輕嘆了口氣,用另一隻手包握住兩人的手,語氣誠懇,“我只是想,能自己解決的問題就自己解決,等到哪天我實在沒辦法了,肯定來找你。”

說完,她把那張卡擱到茶几上。

何瑜注視着她許久,目光帶了些許探究和迷茫,好像從來都不認識這個人,半晌,無奈地笑了笑:“倔還那麼多理由。”

“我去幫你拆空調過濾網。”溫檸吐了下舌頭,起身小跑進主卧。

進屋沒多久,她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何瑜探頭看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朝裏面喊:“檸崽,電話。”

“幫我接一下……”溫檸在裏面說。

何瑜抓起手機:“喂?”

聽筒里靜默了幾秒,透過來一道清越沉穩的女聲:“你是誰?”

“你又是誰?”何瑜沒好氣道,不知怎麼聽到這聲音有點戒備。

正常人不是該直接問溫檸在不在嗎?

“我是溫檸的……”那邊頓了頓,“朋友。”

“我也是。你哪個朋友?名字?”

“麻煩讓溫檸接電話。”女人語氣平和,並不想廢話。

何瑜撩了下頭髮,架起二郎腿,嗤道:“拉倒吧,連個備註都沒有,還朋友?這種低級騙術,誰信誰是傻缺。”

說完掛了,拿着手機進房間。

溫檸已經把過濾網拆下來了,踩在椅子上,兩手蓋好空調外罩,她轉頭問:“誰啊?”

“一個騙子,說是你朋友,結果號碼都沒備註,笑死我了。”

溫檸身子一僵,“我看看。”她接過手機,點進通話記錄看了看,果然是顧遲溪的號碼。“這個……確實是我朋友,還沒來得及備註。”

偏巧這時一條短訊進來。

【我在你家門口。】

溫檸心頭猛然一跳,抿緊了唇,彷彿能預感到什麼,神經也綳了起來。

“新認識的朋友?”何瑜瞥見她神色怪異,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略略不安。

“嗯……”

她含糊應了聲,跳下椅子,“我有點事先回去了,過濾網你洗完了放着,明天我再來裝。”說完快步走出去。

“哎,我送——”

何瑜還沒來得及說完話,客廳大門“砰”地關上了,人已離開。

四五點的天空依然很亮,夕陽拉長了雲的影子,暈染出富有層次感的顏色,像一幅油彩畫。

出租車停在天和灣小區門口,溫檸付了錢下來,想到那個人還在等,不自覺加快了腳步往裏走。與前幾次不同,這回她的內心十分平靜。

走近了,她看到熟悉的銀色跑車,看到站在樹下的人。

柔順的及肩黑髮,深藍色波點襯衫,素白的短裙,細跟鞋,深邃,優雅,腕上仍是那隻經典款女士手錶。

那一刻,明明還有好一段的距離,溫檸卻突然覺得她們之間相隔很近。

她又放快了腳步,走到她面前,沒說話。

“事情我都知道了。”

顧遲溪靜然凝視着她,語氣一如往常那般淺淡,臉上帶着倦意。

預料之中。

溫檸不知說什麼,垂下了眼眸,這會兒她沒有力氣也沒有心情刺她。

“檸檸……”

“?”

顧遲溪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受這個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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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還有誰說我短小,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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