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終究盈少夕夕缺

第一百零六章 終究盈少夕夕缺

軟轎在閔家大院停下。這個我曾經流連無數的院子,燕子可還呢噥?榆錢可曾零落?後院大樹上我和夏生的名字可還銘刻?

掀開轎簾,入目卻是白紙糊的燈籠,上寫墨黑的大字??奠……

閔家又有誰辭世?心倏然提到嗓子眼,未等春景扶我,便跳下轎,直奔入內。

大堂里,閔老爺的畫像擺在正中央,堂前跪着披麻戴孝的閔家二少爺閔仲文。

我取了幾根香,在閔老爺靈前拜祭,他的畫像栩栩如生。這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呵,我曾朝思暮想做他的兒媳呢!往事如昨,悲從中來,淚,悄然而下。

忽而,身後一聲大吼,“滾!貓哭耗子假慈悲!誰讓你們進來的?”

我轉身,身子定在原地。“仲文,我……”

“別叫我

的名字,你不配!”

我捂住嘴,不讓悲戚之聲瀉出,眼前這憤然的男子還是當初追着我喊“姐姐”的少年嗎?

“高家少????,請回吧!”他眸光冷然,言辭間,諷刺如針,扎着我的心。

我拭乾淚,“好!我走。不過,走之前欲和你商量件事。”

他便冷笑,“若是買窯之事就不必說了,我閔家人寧可窮死餓死,亦不會將家業賣給卑微污濁之輩。我閔家大門更不會向水/性/楊/花貪圖富貴之流敞開,以後,請自重!”

他的話如一聲悶雷,重重敲擊我心,水性楊花?貪圖富貴?我嗎?或許是吧……自釀的苦酒,所以要自己喝,只能怪自己對夏生的愛不堅定,如今可不遭報應了嗎?不堅定的人如何要求他人對自己堅貞?

苦澀自心深處絲絲萌發,沒錯,仲文有骨氣,這方是我的好弟

弟,不似我……

自知無臉在此呆下去,我訕笑,靈堂里笑是很失禮的事……

“仲文,打擾了,當我沒來過。”移步,裙擺微搖,淚珠墜落……

驟雨初歇,花園裏葉落繽紛,這落葉埋葬的可是我和夏生的足印?回眸,荷葉田田盡頭,老槐樹枝繁葉茂,鐫刻着“夏生離歌”的曾經已無處尋覓……

夏生,夏生,為何我總在無路可退之時才會想起你?我很壞,很壞,對嗎?間或,閔家靈堂似有爭吵之聲,可這,與我無關了……

污泥漸髒了繡鞋,髒水漫進鞋內,又如何?我原本就是一骯髒之人……

“等等!”身後是仲文追出來的聲音。

我驚喜回眸,似乎仲文的每一個字對我而言都如上天恩賜一般,只要他願意和

我說話,哪怕一個字,哪怕是嘲諷。

“把你們的髒東西拿回去!”他把我帶來的禮扔至管家身上。

他為何不扔給我?我微一思索,輕聲吩咐管家和春景,“你們去外面等我。”

“是。少????。”

待二人退出,仲文的眸子漸漸湧起煙波,痛,糾結期間,“姐,何必……”他哽咽。

仲文態度轉換得太快,我一時無法適應,“仲文,你……”

“若我哥在,事情斷不會如此!”他悲憤而泣。

我仰望他酷似夏生的容顏,淚雨磅礴,不要提他,不要提他……

他紅了眼眶,凝視着我,“姐,高家沒一個好人,呆不下,就走吧!”

我凄然而笑,仲文呵,終究還是我的好弟弟!“仲文,謝謝你,聽到你這聲姐,姐就知足了!姐很好,真的很好!”

“你好什麼好!”他突然大吼起來,“差點被人淹死了,還叫好?被道人當妖耍也叫好?新婚燕爾睡柴房也叫好?”

我驚住,我在高家的一切他竟然十分清楚?!

“姐,換成是我哥,捨得讓你如此受苦嗎?”

我在他的眸光下竟無所適從,“仲文,我不苦,真的,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姐!那傻子如此待你,你有何捨不得?”仲文在我身後急喊。

我不敢回頭,“你瞎說什麼啊!他……待我很好!”是嗎?真的很好嗎?心,高高懸起……

“姐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你說什麼?”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高家大少爺有后了!別告訴我是你的!我知道不是!”

天地旋轉,我捂住??口,眼前一黑,向後倒去,接住我的是仲文的臂膀。

“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我?我已經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了!仲文,你好殘忍!”我淚流不止,哭得氣結。

感覺他臂膀漸收緊,何時,他亦長大,肩膀寬闊得足以承受我的哀傷……

他竟撫着我的發,曾經的小小手掌已如此寬厚了……“姐!這兒不值得留戀,跟我們走吧!”

而我,深陷於痛楚之中,沒留意他所言的“我們”……

是,這一句“不值得留戀”警醒了我,我如何能跟他走?那可是真的水性楊花了……

我想,有些事情我早已感知,只不過不願去面對罷了,此時一旦捅破,反倒無所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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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離歌:克夫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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