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終究盈少夕夕缺
“春景!你讓開!”這夏日的天,一大早,屋裏便熱氣蒸騰。
“少????!春景也是奉命行事!”她竟回了我一眼倔強。
很好!這府里竟有與我性子相似之人!只是,我並非那些裝腔作勢嬌嬌弱弱的姨太太。
“春景,我說最後一次,你讓開!”我抬高了聲音,這於我,是頭一次,即便上回和二姨娘辯駁亦未如此激動。
春景終是有些膽怯的,但只稍稍退了半步,又站得筆直,不敢再言語,神色卻是絲毫不讓。
我被莫名的焦躁灼得煩心,揮臂一推,將她掀至一旁,她挺了??膛站過來時,我已跨過門檻,情急之下,她拉住我手臂。
“怎麼?你還敢打我不成?”我斂眸冷喝。
她手一抖,終不敢再放肆。
我冷哼一聲,揮開她的手,大步走向花園。
曲橋之上,我忽然站立不動。我該去哪裏找如煙?如煙平日不就睡在我外間嗎?今日去了何處?
這江南的夏日,天氣說變就變,分明是艷陽的天,轉瞬便起風了,汗流浹背的我終於感到絲絲涼意,心,卻依然在灼燒。
天空轉眼烏雲密佈,雨點便噼里啪啦傾盆如豆,這可不比春天的雨如絲如帛,打在臉上生疼生疼……
遠遠的,看見逸君撐了傘從某個廂房出來,臉色凝重如這天氣,見到我的瞬間,忽的霽光明媚,我的眼眶便悄然濕潤了。方才,他臉上的是陰霾嗎?或許,是雨幕急驟,所給的錯覺……
“歌,你為何傻站在雨里?渾身濕透了也不知道避一避?着涼了如何是好?”繪着湖光山色的油紙傘便遮在我頭頂,傘下,是我和他的晴天。
莫名,淚就混着殘餘的雨水滾落,我將自己整個重量狠狠撞向他??口,撞得他倒退幾步,他一如從前摟了我,輕斥我傻。
埋於他??口輕輕蠕動,悄悄蹭去滿腮濕潤,低喃,“醒來不見你,我着急了。”
圈在我腰際的手加力,頭頂,他的聲音在迴旋,永遠那般溫軟如風,“我的小傻子,我能去哪?平日不很兇悍一個人嗎?今日怎麼了?”
是啊,我是怎麼了?我竟如此眷戀他了嗎?也許,是吧……
逸君,逸君,你說過,這世上我只有你……
“逸君,答應我,不許對我撒謊!”我仰起臉,眼睛微微脹痛。
他的瞳影斑駁里,有一閃而逝的痛,柔情隨後一點點將之覆蓋,“傻,我如何會騙你?今兒怎麼了?連我都不信了?”
“我沒有!我就是找不着你了!”逸君,你可知道,只要能一眼望穿你的眸,我便能找到你,所以,你的眼神不可閃爍,不可蒙上污濁……
他笑,傘下,他的笑容清朗如斯,“傻歌兒,竟是片刻也離不了我了?”
“嗯!所以,你上哪兒也得拴着歌!”我第一次如此執着地表露自己,我似乎確實不能沒有他了……
“好!”他把聲音拉得老長老長,如綿軟絲線,絲絲纏繞着我的心,“那現在可得跟我回屋換衣裳,着涼了又得吃很苦的葯了!”
“我想去看看如煙,聽說她病了!”我望向他出來的那扇門,門邊那扇關閉的窗……
“是,沒什麼大礙!她已經睡著了!”逸君執了我手,許是下雨,他手心涼涼的。
“是嗎?”我呆
呆的,如一偶人,那扇窗開,窗格內分明是女子姣好的身影倚窗而立,“你剛剛去看她了?為何不叫我去?”
他手微微一抖,低眸而笑,“看你睡得正香,不忍心叫醒你。”
眼眶澀痛加劇,另一手指甲深陷入手心,“逸君,你真好。”這可是我的聲音?乾澀嘶啞……
“歌,你怎麼了?是不是着涼了?聲音不對啊!走,我們得趕緊回去換衣服,還得請個大夫!”
我沒有抗拒,如孩子,由他牽着我的手,走過曲折迴廊,走回我和他的廂房。
我只坐在床邊,木然不動,任他脫去我濕透的衣裙,這雨,連肚兜亦浸透了,我說咋這麼涼。心都是涼的……
“呵,今日這麼乖了?知道自己做錯事了?”他用寬大的澡布包着未着寸/屢的我,輕柔擦拭着我滿身的水。
我忽然縮進他懷裏,微涼的手慌亂地解着他的衣扣,“逸君,我想要個小傻子,給我!”
他愕然,捉住我不安分的手,“現在?不行,得先讓大夫來瞧瞧你。”
“不!我要!我就要!給我!給我嘛!”我固執地在他懷裏扭動。
“聽話!別鬧了!”他給我套上褻衣褻褲,將我塞進被子裏,“正好大夫還沒走,我叫他來給你瞧瞧。”
我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他蛋青的長衫??半壁,那是因為全然顧着給我遮雨了,逸君,真的很好,我信……
片刻之後,逸君便引着大夫來了,落下的幔帳外,我看不清逸君的容顏。
大夫的手搭在我脈搏上,我忽道,“逸君,我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弄點吃的來!”
“我叫春景去吧!”他轉身欲喊。
“不,我就要吃你端來的,我不喜歡春景!”
對我的要求,他從來都是這般縱容,隔了幔帳,我亦能聽出他唇邊笑意婉轉,“好,我這就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我便抓緊了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