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前朝皇后
深夜,孤燈如豆。
慕兮無論如何也不能入睡。只要一閉上雙眼,腦海中便是那畫中女子的模樣。
翻身下床走到書案旁,執起那濕潤的紫毫細筆於那雪白的紙張上憑着記憶寫下了那畫上的小詩。
“南國生紅薔,
宮花難競芳。
萱芷綻未央,
楚楚立瀟湘。”
喃喃地念着,慕兮眉心微皺,又執起細筆將那首詩每一句的第一個字圈上,燭光將他的側臉輪廓映照在了牆上,柔美而精緻。
“南,宮,萱,楚······南宮萱楚?”慕兮眉心更加糾結,難道那個畫中的女子名字叫做南宮萱楚?那是誰?
徹夜未眠,慕兮不想就此事去問紫玉。他知道紫玉肯定知道些什麼,但是他同時也明白,紫玉必定不會對他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篤篤篤,篤篤篤······
一陣清淺的敲門聲傳來,管家福老打開大門,看見來人後眼睛一亮,連聲道:“慕先生!快快請進!快快請進!我這就去叫少爺和小姐!”
坐在客廳裏面,還沒有見到人便已經聽見瑾晶的聲音了,“餛飩小子,你怎麼有空來啊?”
走入客廳,穆濯尹卻沒有表情地道:“琴師一周只授課兩次,另外的時間都空閑。你應該問他‘今天怎麼會想到來將軍府’。”
沒有理會穆濯尹不滿的話語,慕兮知道他還在因為自己住在紫玉府上而有些生氣。瑾晶逕自坐到了慕兮的身旁,嬌羞地拉起了慕兮的手,道:“慕先生,人家把你推薦給皇上教授王爺們彈琴,可是先生卻從來沒有想過來教教瑾晶彈琴么?”看那緋紅的臉頰和委屈的表情,要是不了解瑾晶性格的人還真的以為她喜歡慕兮,“要不是人家今日碰巧回哥哥府上,是不是就錯過與先生相見了?”
無奈地抽出了手來,慕兮瞥了眼瑾晶,道:“郡主厚愛小臣感之不盡。”
端着那茶杯,穆濯尹也瞥着瑾晶,無奈地道:“你這叫‘碰巧’回來?你再不回你的郡主府那兒都快結蛛網了!”
嘟着小嘴,瑾晶不滿地道:“誰讓皇帝叔叔封我為郡主的嘛,封了就封了,還賜個什麼宅子!人家只想跟哥哥住一塊兒嘛!”
差點嗆到,慕兮糾結着眉心問道:“皇帝,叔叔······?!”回想起熵珏那麼年輕的樣子,竟然被叫叔叔?
“不是珏哥哥啦,是先帝。”瑾晶嗤之以鼻,嘲笑着慕兮反應遲鈍。
放下茶杯,慕兮從袖中摸出了一張箋紙遞給穆濯尹。穆濯尹打開一看,正是那首沒有名字的簡短小詩。
“你們比我更了解商南,我此次前來只是想問一個人。”慕兮正經地道。
“誰?”穆濯尹雖然看着那小詩,但是畢竟是打仗的人而不是拿筆杆子的,對於文字等方面還是不如慕兮反應那麼快。
“南宮萱楚。”
四字一出,客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穆濯尹看了慕兮許久,瑾晶倒是不緊不慢地扭着自己的頭髮玩,但是眼帘低垂,沒有人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麼。
向著來倒茶水的丫鬟以及旁邊候着的侍衛揮了揮手,那些人紛紛退了下去。
看着客廳里只剩下了三個人,慕兮心中更加明了,這個南宮萱楚,必定不是尋常人。
“你在什麼地方看到這首詩的?”穆濯尹冷聲問道。
慕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昨夜,有人將我推下了未明湖。”
捏緊了那箋紙,穆濯尹一字一句地道:“我知道。”因為此事,熵珏還命令他暗中徹查下去。
“這詩是在御文殿後的書屋內看到的。那是一幅美人出浴圖上的題詩。”
瑾晶笑嘻嘻地看着慕兮,好奇地問道:“那書屋是什麼樣子的啊?皇帝哥哥從來都沒有讓別人進去過誒!”
“瑾晶!”穆濯尹冷冷地打斷了瑾晶的話,對着慕兮道:“以後,在商南國,永遠不要提及南宮萱楚這四個字。”
“為什麼。”
“如果不想惹麻煩,那就別提及她。”瑾晶手指繞着自己的頭髮,可是眼睛卻一本正經地看着慕兮,慕兮從來沒有看過瑾晶這麼認真這麼嚴肅的眼神,“因為她是前朝,最後一位皇后。”
啪!
茶杯應聲而落。
有些失神,慕兮漫無目的地走在望城的大街上。
“你無須知道你來自何處!”
“記住,永遠不要去探究你從何處來······你只需要戴着這塊你娘留下的玉,走得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記住爹說的話,永遠不要去探求過去,你只要好好活下去,為了你娘活下去!這是爹這一生唯一求你的事情!”
曾經奚琰武問斬前說過的這些話,此刻卻猶如佛寺中的誦經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慕兮的耳邊。
為什麼,為什麼不要我去探究我的身世?
為什麼,我的身上會有和商南國前朝皇后一樣的胎記?
突然止住了腳步,慕兮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在那裏,懸挂着一枚血色的古玉,那也是奚琰武給他的。卻並不是奚氏一族的傳家之物。
心中糾結着萬千的謎團,卻找不到人來解答。
慕兮重新邁開步子,卻不知道方向在何處。
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茶樓酒肆林立。實在沒有地方可去,慕兮索性到了一家茶寮,點上了一壺陳年普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這家茶寮還算夠大,一邊綠衣姑娘清唱着小曲兒,另一邊中年的說書先生自顧自地說著商南國最近發生的大小事情,吹得天翻地覆。
茶寮的普洱不算純正,可是這裏的生意卻很好,大家應該都是來閑聊聽曲聽書的。靠近慕兮這邊的是那個中年的說書先生,綠衣姑娘的唱曲兒在這邊只能夠聽見微小的聲音,而那說書先生的面前卻圍坐着一幫子聽書人,似乎都對那說書人講的故事很感興趣。
“傳說,在一千多年前啊,這夏平和商南國其實是一個國家!”那說書先生故作神秘地說著,“就好像是兩兄弟爭家產一般,在先代的皇帝駕崩了之後啊,大兒子和二兒子就分家了!把好端端的一個國家一分為二!”
“那哪邊是大兒子哪邊是二兒子?”
“這······這史書裏面沒有提起,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商南和夏平的祖先其實是一樣的!”說書先生喝了口茶水繼續說著,“但是現在,兩兄弟都想要把對方的家產給爭過來!”
“那當初老皇帝到底想把江山給誰啊?是分到了夏平的兒子還是分到了商南的兒子啊?”
“當然是想要給分到了商南的兒子了!傳說這商南這邊的皇帝才是當初老皇帝和皇后所生的,夏平那邊的皇帝是一個妃子生的!那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順嘛!”
“哈哈哈,夏平國的說書先生肯定會說那老皇帝想把江山給分到夏平國的兒子!”
說書先生不滿地道:“我說的句句屬實!”
眾人看那說書先生堅定的模樣,紛紛鬨笑着散了開去。可是慕兮卻安靜地走到了那正在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的說書先生身邊,道:“先生可知道這望城中資歷最老的說書先生是誰?”
忙着收拾東西,可是那說書先生還是抬頭看了慕兮一眼,笑道:“這個小哥是重瞳啊!傳說重瞳者不是王就是亂賊呢!”
慕兮淡淡笑道:“只是傳說而已。天下重瞳者也並非獨我一人,可惜成為王者的卻並沒有重瞳的。”
“小哥找資歷老的說書先生幹什麼?”
“有些年代比較久遠的事情,想要請教請教。”
再次抬頭,那說書先生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資歷最老的說書先生,恐怕已經記不起來發生在自己身邊的那些事情了。”
眉心微皺,慕兮沒有說話。可是那說書先生卻接着道:“但是如果小哥想要問的事情是在五十年以內發生的大事的話,有個人應該可以幫到小哥。”
“誰?”
“引我入行的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