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番外(16)
嫁給李欽遠的這一天是三月二十一,大好晴光,桃花瀲灧,濃烈的春日裏,萬物都慢慢復蘇了,喜鵲在枝頭輕輕叫着,每一處都是無限好風光。
她雖是二嫁,但婚儀卻比第一次還要隆重。
天子賜婚,嫁得又是當朝的一品大將軍,且不說來參加的賓客有多麼尊貴,便說李欽遠送過來的聘禮就足夠令人驚詫了,更不用說他還特地請了傅顯、京逾白等朝中大臣幫着迎親。
當真是給足了她臉面。
顧無憂是真沒想到李欽遠能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她其實並不在乎大婚隆不隆重,也不在乎來參加的賓客是什麼樣的身份,只要親朋好友在身側,那就足夠了……說到底,她畢竟是二嫁之身,更何況他和趙承佑還同朝為官。
這世道對女子雖不如從前那般苛刻,和離也有不少,但和離后再出嫁的卻是少之又少。
更不用說這樣大張旗鼓。
可李欽遠卻不管。
顧無憂想起賜婚之後,李欽遠同她說的一句話,“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你值得最好的”……那時,她心中雖然感動,卻也只是隨便聽聽,哪曾想到,他竟是真的做到了,鳳冠霞帔、十里紅妝,似乎生怕別人不知,還特地讓人抬着花轎沿着城中走了好幾圈。
她坐在花轎里,聽着外頭一聲聲“恭喜李將軍”的話,說不感動是假的。
……
夜裏。
大婚的流程結束后,李欽遠就被人拉着去外頭喝酒。
顧無憂洗完妝,重新換了一身輕便的大紅常服,由兩個丫鬟陪着稍稍吃用了一些,不敢吃用太多是怕夜裏起來頻繁,握着帕子擦嘴唇的時候,餘光瞥見兩個丫鬟眼睛紅紅的。
她好笑轉身:“怎麼了,一個個眼睛紅的跟兔兒眼似的。”
白露抹着眼淚,哽咽的蹲在顧無憂的身邊,“奴婢們是高興。”她們從小陪着顧無憂,見證了她所有的高興和悲傷,一心只盼着她能好,如今見她能覓得這樣的如意郎君,自是高興。
顧無憂看着她們,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她們的頭。
她也高興。
只是這一份高興,終究不似從前爛漫無知時那般純粹了,她會敬着他愛着他,替他好好操持後院家事,不生妒不生怒,只要他開心……半響,她垂眸,問紅霜,“國公府的情形如何?”
紅霜是昨兒夜裏來的,比她們要早一天,她是個機靈的,又會說話,短短一天就把府里的事務調查的一清二楚,這會便抹乾凈眼淚,同人說道:“奴婢打聽清楚了,咱們現在是住在澄苑,隔壁的主院住着殷夫人和二少爺,平時並沒有什麼往來,現在這裏管事的姑姑名叫素秀,是魏國公生母的貼身丫鬟,奴婢和她相處了一日,也是個性情溫和的。”
“那……”
顧無憂握着帕子,猶豫道:“後院呢?”
紅霜聽到這話倒是立刻展眉笑了起來,“主子,國公爺沒納妾也沒通房,就連伺候的丫鬟也沒幾個。”
顧無憂有些吃驚。
還要問的時候卻聽到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知道是李欽遠回來了,兩個丫鬟連忙擦乾淨眼淚,扶着顧無憂坐回到床上……門被打開,穿着一身大紅婚服的李欽遠走了進來。
他看起來是有些醉了。
狹長的鳳眼流露出幾分水光,平時冷清的眸子也沾了一些桃花意,竟是要比平日多一些風流。
“國公爺。”
兩個丫鬟規矩行禮。
顧無憂則有些緊張的坐在床上。
李欽遠是被灌了許多酒,但其實也沒那麼醉,這會看到顧無憂兩隻細白的小手絞在一起,指尖都有些發白了,忍不住抿唇笑了笑,沒讓白露她們伺候,他溫聲說道:“你們先下去吧。”
白露兩人看了眼顧無憂,見她點頭便應聲退下了。
很快。
屋子裏便只剩下這一對新婚夫婦。
顧無憂雖然心裏緊張,但到底也不是第一次成婚了,既然已經嫁給他了,那她就會好好把他當做自己的夫君,她稍稍平復了一下呼吸便起身去扶人,“我讓人準備了醒酒湯,您要嗎?”
李欽遠任她扶着,聞言是看了她一眼,醉后懶散的語氣微微上揚,“您?”
顧無憂一默,也察覺出自己的這一聲稱呼有些過於生疏了,可偏偏那“相公”兩字就像是卡在喉嚨里,怎麼吐都吐不出來似的,小臉憋得通紅……李欽遠看她這樣,忍不住又笑了下。
抬手撫了撫她的頭,語氣帶了一些寵溺,“喊我七郎吧。”
這倒不是什麼難喊的稱呼,顧無憂輕輕鬆了口氣,如他所願,輕輕喊了一聲,“七郎。”
李欽遠滿意了,摸了摸她的頭,又同她說道,“醒酒湯就不用了,我先去洗漱下。”
身上沾了酒氣葷腥,他自己在軍營呆慣了,倒是沒感覺,可小姑娘剛才一靠近自己就皺了鼻子,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顧無憂一聽這話,心裏又緊張起來。
“怎麼了?”李欽遠原本想去凈室沐浴了,見她一副猶豫要說不說的樣子便又停下步子,溫聲道:“想說什麼便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顧無憂看着他,小聲道:“你……要人伺候嗎?”
他不知道李欽遠沐浴有沒有要別人伺候的習慣,若是他想喊人,她也不介意,亦或是……她。
她雖然從來沒做過這樣的事,但不介意為他破一次例。
李欽遠一愣,似是沒想到她會問這樣的話,半響,抿唇低笑起來,不等人說話,他伸手把人攬到自己懷中,壓在一旁的博古架上,低着頭,目光直視着她水潤的杏眸,嗓音刻意添了幾分喑啞,“新婚夜同你夫君說這樣的話,嗯?還想不想讓我沐浴了?”
顧無憂不是第一次和他靠這樣近。
圍場那日,他們也曾離得這樣近過,可那次,她只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哪有什麼旖旎情意?而如今……他們穿着一樣的紅色,周遭是龍鳳對燭和滿屋喜字,她被自己的夫君攬着腰,兩人的呼吸都纏綿在一起。
她甚至能夠聞到他身上濃烈卻不難聞的酒香。
不知是他的氣場太過強大,還是酒香醉人,顧無憂的臉也悄悄跟着紅了,她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側過頭,兩隻黑亮如葡萄的眼睛不住躲閃着,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李欽遠看她這幅躲閃的樣子,輕笑一聲。
他親了親她的額頭,聲音愉悅,和人解釋起來,“我沒那麼多習慣,你沒來的時候,我這連個丫鬟都沒有,平日也就個貼身小廝。”現在娶了夫人,外男自然是不好進來了。
又輕輕拍了下她的腰肢,哄着,“好了,你先去歇息,我沐浴完就出來。”說完便鬆開人,徑直往凈室去了,徒留臉紅心跳的顧無憂在外頭輕輕喘息着。
等李欽遠沐浴完出來的時候。
顧無憂還坐在床上,看着既緊張又拘束。
李欽遠倒是神色坦然,他剛剛洗漱完,身上沾了一些氤氳的水汽,就跟相處多年的夫妻一般,隨口問道:“是想再聊會,還是睡覺?”
顧無憂其實緊張的不想睡覺,但讓她和李欽遠聊,又能聊什麼?她越緊張,雙手便絞得越發厲害,嘴裏乾巴巴的吐出一句,“睡,睡覺吧。”
床早就鋪好了,她說完便轉身上了床,看起來十分有落荒而逃的樣子。
李欽遠看她一股腦躲進了被子裏,雙手緊緊握着被子,又是好笑,又是無奈,他把其餘的燭火都熄了,只留下床頭的那對龍鳳燭,然後也上了床。
床幔都已經落下了。
因為大婚,所有的物什都添着一分喜氣,李欽遠躺在外面,看着燭火下緊閉着眼睛的顧無憂,想替她把手放進去,哪想到他剛剛把手伸過去就見身邊人竟輕輕顫抖起來。
他心裏明白,便柔聲寬慰道:“別怕,我只是想替你把手放進被子,你若不願,我……”
話還沒說完就見顧無憂突然睜開眼。
她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小臉雖然蒼白,但看着李欽遠的眼神卻很堅定,“我,我願意的。”
不等李欽遠說話,她自己先湊過去,親了他一口。
然後僵硬着身子,一點點往下……
李欽遠再如何也是個男人,男人對心愛的女人軟了心腸,自然便有些招架不住……有些東西,大概是真的不需要人教,他把人抱進自己懷裏,很快就反客為主。
……
屋子裏的溫度越來越濃烈,可到最後一步的時候,顧無憂還是沒忍住哭出聲,她知道這樣不好,她也知道不該害怕,明明已經決定好忘記從前的一切了,和李欽遠好好過日子,可有些東西就彷彿滲入骨髓一般。
她閉着眼睛,小臉蒼白,衣衫半解的躺在李欽遠的懷裏。
眼淚就像止不住一般,一串串往下掉,不知道哭了多久,她鬆開緊揪着李欽遠的衣角,哽咽道:“你還是休了我吧。”
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
可原來,並沒有。
李欽遠原本要寬慰人的話,一頓,半響,他神色無奈地抱着人,“新婚頭一天,咱們床前的喜燭都還沒熄,你就要我休了你?”見人抽抽噎噎的,實在可憐,他撫着她的頭髮,又軟了語調,“好了,哭什麼?”
“忘記我那時同你說的話了?”
“你若不適應,我們就慢慢來,等你適應了再說,好不好?”
他越是這樣好,顧無憂心裏便越發有愧,睜開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不等她開口,就聽男人突然強勢道:“你若再說,我可就真的生氣了。”
見她聽話的閉上嘴,李欽遠摸了摸她的頭,“睡吧。”
……
李欽遠說等她適應,便真的沒再鬧她。
他待她是真的很好,事事依着她,不管事務有多忙都會回來陪她用膳,若得閑便帶她出去散心,甚至就連府中的事務也全都交給了她……可顧無憂心裏就像是藏着一根剔除不了的刺,每到夜裏,這根刺就更明顯。
這日。
她帶着白露去外頭採買東西,剛進去就聽到幾個婦人在閑話說道:“你們知不知道,那位魏國公夫人之前流產損了身子,是不能懷孕的。”
“什麼?”
“那魏國公豈不是沒有子嗣了?”
“要子嗣還不簡單,回頭納幾個妾,他這樣的身份,有的是女人想要進他的房,不過女人沒孩子,總歸是沒根基,別看現在魏國公如今待她那麼好,再過幾年,誰知道會怎麼樣呢?”說完,一群人便笑了起來。
白露一聽這話,氣得當場白了臉,剛要發作就被顧無憂拉住了。
“走吧。”
顧無憂神色平靜的說完,就拉着人往外走。
白露怕她吃心,回去的路上一直都在哄她,可顧無憂卻聽不見去,她跟李欽遠不僅僅是沒有子嗣的問題,如果夫妻連夜裏都不和睦,又怎能長久?她嫁給他已經幾個月了,兩人卻一次關係都沒發生過。
……
這天夜裏。
李欽遠散值回來,顧無憂服侍他洗完臉,便打發白露她們出去了。
“要同我說什麼?”李欽遠一邊笑着,一邊給她夾了一塊她喜歡的糖醋排骨,又笑道:“過陣子,我有幾日假,帶你去別莊避暑,怎麼樣?”
顧無憂看着素日最喜歡的菜,今天卻一點胃口都沒有,她看着李欽遠,看着這個男人溫潤的容顏,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收緊,她似乎是做了很大的決心,猶豫了一會,輕聲說道:“我給你納個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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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要“教訓”蠻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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