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自知之明
這個冬天大家出門都會捂的特別嚴實。來人看身形與着裝,應該是兩男一女。他們極謹慎地觸動陣法,並小心觀察研究,明顯在找其中的破綻。
女修和矮個男修應該是陣法師。高個男修暫時沒出手,看不出是主修哪方面的。他們觸動陣法的方式極有技巧,既能引起陣法的反應以便觀察,又不會讓陣法產生太大的波動。
一般情況下,這種輕微的陣法波動很容易被人忽略。但北墟峰的護山大陣及其精妙,是前人留下的遺產,非常完整。還有就是姜鶴身份特殊。她不僅是守山人,還和北墟峰的山神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隨着姜鶴自身修為的增長,再加上復蘇的山神正在慢慢恢復,她和這座大山的聯繫越來越緊密。這種程度的陣法波動,她以前感應不到,現在卻能,而且非常清晰,方位明確。
護山大陣外的人看不到陣內的人,沒什麼可擔心的。姜鶴除去隱身術,站了半小時,看着他們小心地試探了一次又一次,偶爾還會停下來做記錄,並低聲交談。她的耐心等待沒有白費,聽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高個男修,“你們還要多久?”
女修,“別急,再看看。和傳說中一樣,這裏的陣法和目前陣法師所知所會的大相逕庭,特別複雜精妙。不愧是前人大能的手筆,讓我們受益匪淺。”
矮個男修,“像我們這樣剛出師的新人,夾在學徒和新人陣法師的名號之間,不上不下的,得到的資源有限,進步的機會更少。這麼好的學習地點,咱們以後可以常來。”
女修,“不用求爺爺告奶奶,不用交學費、不用付出手中資源,學習實踐兩不誤。這裏確實是最理想的學習地點。”
高個男修,“別太得意忘形。這裏是游醫門的屬地,在修士界的地位非常敏感,小心為上。”
矮個男修,“這確實是個問題。聽說附近有很多殺手、刺客遊盪。”
高個男修,“還有不少各門派的眼線。”
矮個男修,“你們說……”,他話說一半,大喝一聲“誰?”轉身看向離他們不遠的亂石堆與幾棵大樹的方向。
高個男修和女修迅速做出反應,一臉警戒地和矮個男修站成一條線。
踩在積雪上的聲音和踩斷枯樹枝的聲音不大。很快從亂石堆及大樹後走出來兩個身形嬌小的人。
其中一人說,“你們拿我姜家的地盤當免費練習場地,有問過我姜家同不同意嗎?”聲音嬌脆明顯是年齡不大的女生。
另一人說,“折騰這半天,這種規模的大陣消耗了多少靈石,不用我說你們心裏沒數嗎?說吧,怎麼解決?”這位明顯也是年齡不大的女生。
默默圍觀的姜鶴,“……”。
矮個男修心裏喊了聲糟,賠笑說道,“兩位大人高抬貴手,原諒我們一次吧!是我們眼拙,沒能第一時間認出兩位是符師姜家的大人。是我們能力低微,沒能早些感應到兩位大人的到來,沒能主動見禮!失禮了,失禮了!”他不停作揖。
高個男修也不停地作揖,卑微地說道,“兩位大人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回吧!是我們目光短淺,又沒本事,只想着找地方學習,忘了這裏是大人們的地界。請兩位大人饒我們一回吧!”
他話是這麼說,心裏卻在罵娘。游醫門的屬地什麼時候成了符師姜家的地盤?大家族、大宗門的臉呢?
女修似乎沒有同伴那種能屈能伸的性格,卻又不敢公然頂撞對方。她語氣稍嫌僵硬地說,“請兩位大人高抬貴手,饒我們一回,我們再也不敢了。”
自稱符師姜家成員的兩個女生並不買賬。穿一身粉的女生放話,“廢話少說,我們只想聽解決方法。”
站在護山大陣內的姜鶴看着事態的發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鼓掌叫好。就因為她姜鶴姓姜,北墟峰就成了符師姜家的地盤?這是什麼道理?
高個男修和矮個男修不停地道歉,卑微到了極點。
同行的女修有點受不了。她曾經是高門大族的女兒,只因種種變故,失去了父母親人,失去了背後的家族。她骨子裏的驕傲,戰勝了對大宗族的恐懼,深吸一口氣,“你們想怎麼樣?”
高個男修與矮個男修心道壞了,可也十分清楚,看目前的架勢,即使他們表現的再卑微,對方明顯不想放過他們。
姜家兩女生冷笑一聲。穿一身白的女生說,“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女修眼中帶着怒火,“你們想怎麼樣?”
姜鶴覺得這個女修問的好。符師姜家到底想怎麼樣?這麼囂張,完全不把游醫門放在眼裏。至於她,人家從來沒把她放在眼裏,她有自知之明。
穿一身粉的女生,“總想着佔人便宜,想來你們也沒什麼出息,沒多少身家。這樣,我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觸動陣法耗費了我們不少靈石,少算你們一點,每人交五十萬的賠償金,趕緊走人。”
女修聽了,氣紅了眼睛,“你們……你們別太過分。這是游醫門的屬地,不是你們符師姜家的地盤。”
高、矮兩個男修不再選擇卑微地求情。因為他們知道了,求情沒用,對方就是衝著訛錢來的。
穿一身白的女生冷笑一聲,“給臉不要臉。”
姜家兩個女生生氣了,各自亮出自己的武器。穿一身粉的手持繪有符文的長劍,穿一身白的拿出小巧的銀色鈴鐺。
兩男一女三個修士迅速做出回應。
高個男修右手心托着一個小塔,矮個男修丟出去三十多顆繪有符文的鵝卵石,女修則是將繪有符文的紅色長鞭握在手中。
陣法師對陣符師,雙方的戰鬥一觸即發。
在姜鶴眼裏,雙方陣營中的每個人都不是很厲害,使用的術法威力一般,但貴在勢均力敵。雙方防禦和攻擊的手段不少,打的還算精彩。
戰鬥結束時,姜家兩個符師贏了。
不是她們有多厲害,而是她們手中的資源更富有。符篆隨便扔、遠遠達不到法器標準、卻又比普通武器厲害許多的修士道具一抓一大把。對那些沒有宗門支持、沒有什麼身家、窮困潦倒的散修而言,這兩女生簡直富的流油。
兩個女生贏了,卻沒有罷手。她們單方面地毆打失去行動能力的三個散修足有五分鐘之久。毆打完,她們再把三個散修的武器沒收,接着是發出死亡威脅。她們讓三個修士交出全部身家,否則就去死。
對散修而言,交出全部身家和退出修士界一個道理。沒有一分的身家,往後靠什麼修鍊?吃飯都將成為問題。要麼死,要麼從修士界消失。三個人選擇了死。
“挺有骨氣,那就成全你們。”穿一身粉的女生舉起長劍,一劍刺向女修的心口。
鏗一聲,帶着勁風的石子打偏了這一劍。鋒利的劍尖劃開女人左肩的棉服袖子,深深地刺進雪地中。
“誰?”女生眼帶寒光,一臉警惕地掃向陣法方向,什麼也沒有。她蹙眉,視線一轉,觀察四周。她的同伴和她一個反應。
姜鶴無聲無息地穿過陣法,對上倒地不起的女修睜大的眼睛。她面無表情地一步就到了兩個女生身後。她抬起左腳,一腳把拿劍的女生踹飛出去。她再揚起右手,一巴掌把拿鈴鐺的女生抽倒在地。
她的一踹和一巴掌,是加了術法加成的。而且她的速度太快,又是在兩個女生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因此,結果令她心情舒暢。
穿一身粉的女生扶着后腰,穿一身白的女生捧着腫的老高的半張臉。她們忍着痛爬起來,怒視姜鶴,異口同聲地喊,“你找死。”
姜鶴出來的急,帽子圍巾這些標配沒戴,暫時也沒想起來用乾坤戒里備用的帽子、圍巾。素麵朝天的她一指自己的臉,微笑着問,“看到這張臉,你們有什麼想法沒有?”
穿一身粉的女生扶着腰,蹙眉盯着姜鶴的臉,“你……你是姜鶴!”
姜鶴衝著她笑的更為溫和,“是啊!我是姜鶴,和游醫門簽訂血契的守山人,是這裏的主人。”
穿一身粉的女生對她怒目而視,“身為符師姜家的子孫,你怎麼敢對自己人動手?”
姜鶴,“我是符師姜家的子孫,我怎麼不知道?”
穿一身粉的女生,“你……”
姜鶴突然收起笑容,冷笑一聲,“這裏是我管轄的地界,是游醫門的屬地,什麼時候成了你們符師姜家的地盤?大宗門的臉呢?大宗門的臉這麼廉價的嗎?”
兩個女生齊齊後退幾步,“咱們走着瞧!”說罷,轉身就逃。
姜鶴以閑庭信步的姿態兩步追上,一手一個定身符拍在她們的後背上,再一手一個把人當麻袋拖拽到三個傷者的跟前,往地上隨手一丟。
兩男一女三個散修互相攙扶着坐了起來。他們剛才被兩個女生毆打的鼻子嘴巴都有流血,圍巾、衣領都染上了血跡,露在外面的眼睛周圍腫的老高。三人訥訥地一人一句向姜鶴道歉並道謝。
女修,“對不起,動了您的陣法。還有,謝謝,謝謝您救了我們一命。”
高個男修,“謝謝,謝謝姜修士的救命之恩。對不起,打您陣法的主意。”
矮個男修,“對不起……謝謝!我只有十幾萬存款,全部賠給您,行嗎?”
姜鶴對着他們沉默。
三人立刻噤聲,動都不敢動。
過了一分多鐘,姜鶴轉開視線,蹲下來看着符師姜家的兩個年輕女修,“看見了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們呢?臉呢?明知道錯了,沒有一點悔意,只想着以勢壓人。”
“按俗世打比方。他們三個是普通人,是沒什麼文化的低層人民。你們也是普通人,但你們家世顯赫,受過高等教育。”
“被沒什麼文化的低層人民比下去,丟人不?”
“就這種宗族,還想讓我加入!不為別的,為了保住我的臉,我也不會同意,給我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加入。”
“瞪什麼瞪?管不住你們那對窟窿,我讓你們變成真瞎。”姜鶴訓完,摸出手機,手指對着按鍵停頓五六秒,嘀咕一句“麻煩”。她把自己的手機收起來,先後把兩個女生身上的手機掏了出來。
她故意擺出一臉嫌棄的樣子,按着粉衣女生的手,連續試了女生的三根手指,這才成功解鎖這個手機。
她低頭巴拉一會兒通訊錄,看到許多老幾或祖宗、師太一類的備註號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打哪個合適。水滴聲輕響,進來一條群內聊天信息。她眼睛一亮,點開。
群名:新時代符師。
姜小八【女】:小十,小十一,在嗎?在就吱一聲。
姜小八【男】:小十、小十一已死,有事燒紙。
姜小八【女】:你個死三八,娘娘腔,滾開。
姜小八【男】:你個智商欠費的男人婆,就因為排行撞車,連累我被兄妹們嘲笑,(砍人表情)
姜鶴沒空看他們鬥嘴,手機舉起來,衝著不能動彈的兩個女生拍照,拍一張往群里發一張,一共發了七張才停手,然後發語音。
第一條,“這兩個人,我不管她們叫什麼,總之讓我非常生氣。轉告你們長老,送我基礎術法筆記和一塊紅色石頭的長老。”
第二條,“看在您的面子上,我就不往下追究了。您的筆記和石頭還給您,我們恩怨兩清。您也別嫌我看了您的筆記,以為我佔了便宜。其實不然,您的人情,抵兩個小輩的命,很值了。”
姜鶴不管群里炸開鍋,繼續發自己想說的話。
第三條,“請鄭重教育您的後輩,禍從口出的道理。北墟峰是游醫門的屬地,不是符師姜家的地盤。您的後輩再這樣口無遮攔地在外橫行霸道,早晚會踢到鐵板。‘北墟峰是符師姜家的地盤’,這種話被游醫門聽到,游醫門會怎麼想?”
第四條,“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內政,不好嗎?我和姜正豪的恩怨,不是符師姜家可以化解的。姜正豪幾次三番想弄死我,你們準備裝聾作啞到什麼時候?”
第五條,“這兩個女生,年紀小小頂着北墟峰主人的名義,欺負散修,搞敲詐勒索這一套。她們膽大妄為,逼着散修每人交五十萬,否則就要殺人。被我撞見了,不僅不覺得心虛,還敢對我放狠話,威脅我。我必須收點零花錢壓驚。”
第六條,“十萬八萬不嫌少,百萬千萬不嫌多。你們看着給點兒,我很好說話的。你們的人誰在附近?麻煩來個人把她們領走。我看着她們特別不爽。就這樣。”
姜家整個炸開鍋了。這個群是姜家晚輩交流的群,可發生了這樣的特殊事件,群里的小輩陸續通知各自的長輩,事情很快傳到了姜原的耳朵里。
姜原聽了姜鶴髮的語音內容,勃然大怒。姜鶴在他眼裏算不得什麼。他向姜鶴伸出橄欖枝,只是因為姜鶴和游醫門之間有聯繫。姜鶴的任何舉動,在他眼裏跟個跳樑小丑沒什麼區別。
他發怒,是因為他覺得姜鶴不會說謊。符師姜家的小輩說出“北墟峰是符師姜家的地盤”這種話,這不是公然挑釁游醫門嗎?
游醫門人丁單薄不假,能拿得出手的只有元先生和蘇掌門不假,剩下的那些門人都是近幾年吸納進去的新人,全是菜鳥。
可是,游醫門底蘊深厚,手裏抓着大把的修鍊資源。不說別的,只說四墟峰。各峰隱藏了許多秘密,很多遠古秘境等待開啟。再說被四墟峰環繞的昆虛山,裏面隱藏的秘密更多,遠不是四墟峰可比的。
他籠絡姜鶴是為了拉近和游醫門的關係,而不是和游醫門結仇。他一心為了姜家的未來籌謀,姜家小輩卻在下邊拖他後腿,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