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說書的窮道人
一隻手撩撥開了車駕的門帘,正是富可敵國的賈老闆。
十年的歲月沒有在賈雲騰的身上留下一點痕迹,依舊的瀟洒儒雅,和煦的笑容永遠掛在他的臉上,只是眉間隱隱有着一縷黑氣,不知道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老趙,我下車走一走,長街前面拐進去就是傘店了,你先去萬壽閣吧。”
賈雲騰一雙潔白的雲履踩在了長街的地磚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開封,有些時日沒來了。
“好,我這就去,您慢點。”
馬車噠噠地駛向了萬壽樓。
下午的開封愈加炎熱,遠處的街道在熱氣的蒸騰下已經在視線里扭曲升騰,兩側的小販都擦着汗叫賣,巡街的士兵也都無精打采。
賈雲騰駐足在街中央,轉而向東走去。
判官店明明在西側,賈雲騰要去做什麼?連趙總管也要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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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來客棧,
這個閻嘯江湖路的起點。
永遠那麼熙熙攘攘,坐滿了各行各業的能人異士。
“話說那天是個大雨磅礴的夜晚,賈雲騰這個暴發戶,氣的暴跳如雷!
那孟幫主慘死之後,所有人都指向了賈雲騰這個嫌疑犯!”
賈雲騰就微笑着坐在窗邊,看着眼前這個說書人站在中間的桌子上大談特談。
他是不會介意這些江湖謠傳的。
當年的事早已不是秘密,不過越傳,卻越離譜了。
賈雲騰給自己斟了一杯玉冰泉,端起來送到了自己嘴邊,他也想嘗嘗這普通的燒酒是什麼味道,居然當年讓閻嘯和錦王爺二人爛醉如泥。
“你們猜怎麼著?這賈雲騰居然是個絕世高手!使了一招玄冰太陰掌!諸位可知道這是什麼武功?這乃長白山的武道傳奇至尊,天池聖教的絕學!原來這賈雲騰就是天池的傳人!”
嘭,
酒杯就那樣停滯在了賈雲騰的嘴邊,被他一手碾成了粉末!
冷汗就掛在他的額角,他緩緩移過目光看向那個說書人。
那人一身道袍,蓬亂的頭髮收到一起,在頭頂打了個髻,臉上一塊青色胎記在右臉,鼻子下面長長的鼠須里還有一顆大痣,一對三角眼正看向賈雲騰的方向,嘴裏兩個牙的豁口正隨着他的笑容越來越明顯。
他是誰!他怎麼會知道!
“欲知後事如何,各位,給個賞銀吧?”
聽了這句話,底下的人作鳥獸散,聽這麼幾句就想收錢,真是想瞎了心了。
這窮道人從桌子上跳了下來,還摔了個趔趄。
邊站起來邊撓着自己滿是油脂的頭髮,好像還有點兒害羞。
他撿起了自己的包袱,搖搖擺擺地來到了賈雲騰的面前。
賈老闆強忍着不動聲色!
他的身份不能暴露!天池聖教有着天大的秘密!絕對不是現在可以被人揭開的!可是在這裏下手......
這人能不能一招斃命,他心裏沒底。
若是不能一招斃命,那打起來他的身份必然被人認出!
不行!不能動手!
“這位客官,您一看就是個體面的人,您說說,我這段兒,值多少錢?”
窮道人拿手撲了撲衣服,整了整自己褶皺的衣領,蓋住了那塊黑色的補丁。
“你說呢?”
賈雲騰手裏的粉末被他扔在了地上,靠着窗戶上,笑着問這道人。
“一萬兩!黃金!我想買身新道袍!”
悅來客棧陷入了一片靜寂!
接着是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牛鼻子怕是瘋了吧?”
“你說那段破書,連一碗狗飯都不夠!”
窮道人沒有看向周圍起鬨的不入流的人。
他的眼睛一直落在賈雲騰的身上,等着他回答。
賈雲騰也笑眯眯地看着他
眼裏的殺氣混着不安,都被這窮道人收在眼底。
“上樓拿錢!”
牙縫裏擠出了這四個字。
賈雲騰站起身來,走上了悅來客棧的樓梯。
這回輪到底下的人們發傻了,
“這人是誰?”
“一萬兩給這個窮道人?”
“難道這富家公子看他順眼?”
“你他娘的沒瞎吧?我家的老花豬都比他順眼多了!”
窮道人眼裏閃過一絲讚許,他才沒工夫理這些蒼蠅,飛身過去踢了一腳樓梯,一個翻身就上了二樓!
蜻蜓點水!如此高絕的輕功!怎會是默默無聞的說書窮道人!
天字一號房。
賈雲騰坐在圓凳上,窮道人就站在他的眼前,衝著他咧嘴樂着。
窗外的蟬鳴雀啼這個時候就像是催人心煩的戰鼓,一聲聲叫的賈雲騰心煩意亂!
他不想先開口,怕被這人牽着鼻子走。
可是很顯然眼前這個人壓根兒沒有說話的打算。
“我沒帶那麼多錢,等等我帶你去錢莊兌銀子。”
一萬兩黃金,不是小數目!但是他賈雲騰還是掏的起,重要的是,這一萬兩必須買到這個人的身份。
窮道人沒有理他,而是回過頭單手推開了房門。
“小二哥,幫我拿一碗鹼水來!”
當
門又被合上了。
“賈老闆,這一萬兩我可以不要,你的事我也可以不說,我只有一個要求。”
窮道人笑嘻嘻地坐在了賈雲騰的對面,從包裹里摸出了一個小碗,又打開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倒出了一些黃色粉末在碗裏。
“說說你的要求,我看看比一萬兩要貴多少。”
“賈老闆是個爽快人。我的要求對您來講並不難。
他頓了一頓,手裏還在鼓搗着那些粉末。
“我要參加福祿宴。”
窮道人小心翼翼地彈下油紙包的每一顆粉末,確保沒有一顆浪費到小碗的外面。
“福祿宴?這的確不難。不過,你總得告訴我你的名字。”
“嘿嘿,先不急...”
噹噹當!
“客官!鹼水來了!”
這悅來客棧可不如萬壽閣的小二有素質,所以也只能是個江湖客棧。
窮道人開門接過那灰禿禿的碗,回過身來坐了下來。
賈雲騰沒有說話,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窮道人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窮道人將這半碗鹼水,倒在了他那碗粉末里,他的神色凝重,生怕有一個動作做錯,又從包裹里摸出了一隻銀釵,正三圈反三圈,重複了數遍將這粉末均勻地混在了鹼水裏。
他雙手食指沾了些混好的藥水,從自己的下巴,順着下顎,耳前,一直抹到前額的髮際線。
重複了三遍,又將整碗藥水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他的皮,
蛻掉了!
從一圈兒的輪廓開始,皮膚翹了起來,隨着藥水的不斷滲透,這窮道人扯下了自己的“臉”。他又在牙上抹了一下,擦掉了那兩塊掉了的“黑洞”。
“嘿嘿,做個自我介紹。”
“在下蓬萊何清陽,適才認出了賈老闆,又無法相見,只得出此下策。”
好一張俊美的臉!何清陽的臉沒有閻嘯的冷峻堅毅,沒有林賢的英俊瀟洒,但他的五官當真是比女人還要美麗,閃閃的桃花眼,含着點點星光燦若星辰,高挺的鼻樑連着微微翹起的鼻尖,輕薄的嘴唇開合間吐納芬芳。
就是男人看久了這張臉也要動心!
“我道是誰,易容術能達如此通天之境的,也只有蓬萊千手婆婆的傳人了。”
賈雲騰鬆了一口氣,千手婆婆和天池聖教有着非同一般的關係,這何清陽知道細情,並不為怪。
“晚輩冒昧了,也的確有着想試試您的心態,剛剛樓下的話,那些莽夫是不會信的,還請賈大哥恕罪。”
這何清陽正是與閻嘯,林賢齊名的蓬萊何探花!一手暗器天下無雙!
“無妨,既然自己人,無需多言。不知道你這次來開封所為何事?肯定不會只為了吃這一頓飯吧。”
“不是,我們神機門最近被朝廷招安,門主本欲傳位於我,但是被劉公公派人暗殺,現在群龍無首,亂成了一鍋粥!
神機門高手眾多,我沒有門主諭令難以服眾!師父於我有大恩!我不能看着神機門變成一盤散沙!我唯有殺了劉公公,替他老人家報仇,才可以穩住神機門百年基業!
婆婆說了,讓我一定要來找您!只有您才能救神機門!”
何清陽攥緊了拳頭,他不是個愛出風頭的人,但是為了神機門,他這次必須在福祿宴上,殺了劉桐!
“清陽,先不說劉桐武功如何,你殺了他,神機門會覆滅的更快!何況劉喜的先天童子功已經大成,揮手間崩石裂地!莫說是你,武當少林也未必勝得過他!”
聽了賈雲騰的話,何清陽牙根咬的越來越緊,但慢慢地還是泄了氣。
“賈大哥,那您說怎麼辦...”
“這次福祿宴並不簡單,你聽我慢慢給你說。”
賈雲騰把椅子挪近了何清陽,他現在需要幫手,而何清陽作為一個絕頂高手的同時,還是一個可以信任的故人之徒。
賈雲騰把整個福祿宴的計劃告訴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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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的大門,又駛進了一隊車馬,兩列黑盔黑甲的士兵在前開路。
車駕簡潔而肅穆!一頭麒麟刻畫在車蓋之上!車前大旗上書一個大字!
“段!”
車隊行駛在開封長街的中間停住了,被前面一隊府兵攔住了,兩側小販早已被疏散乾淨,府兵前面兩人正是開封府尹杜明禾!還有他的副手,卞遙!
“躬迎段將軍移駕開封,下官有失遠迎!還請大將軍去開封府休息!下官已備好房間酒菜給將軍洗塵!”
杜明禾對自己的開場白很滿意,段大將軍一定會覺得很有面子地來赴宴。
車裏伸出了一隻手掀開了門帘,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馬車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