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關妙儀精神懨懨地回到屋舍,聽到屏風后窸窣聲音。樹影嘩嘩拍在廊下,小女郎糯糯的聲音從內舍含糊響起:“堂姐,你回來了呀。”
關妙儀抬眸望去,見一燈如豆下的窗口小憑几旁,關幼萱睡態嬌憨,正揉着眼睛,從俯趴着的小几前站起來。
關幼萱一邊向她走來,一邊用手背掩口打哈欠:“姐姐,我讓侍女備好了熱水,等你回來洗漱。”
關妙儀:“你一直在等我?”
已走到她面前的關幼萱偏了下臉,粉頰暈暖。她眸中閃着星光一般的亮色,還噙着笑:“沒有呀,是我自己下棋玩,不小心睡過去了。姐姐回來,正好喊醒我。”
關妙儀抿唇,眼神略複雜。
在她去姑蘇備嫁前,她與這個堂妹並不如何相識;她哄着這個小堂妹陪自己來涼州,也難說有利用小堂妹身份的心思……她一身冷血,並不光明正大,偏偏關幼萱一直以誠待她。
關妙儀忍不住想問一聲:你便這般傻么?這般相信我么?
關妙儀沒有問出那句話,關幼萱已輕輕挽住她的手,將她領入內室。扶着姐姐坐下,關幼萱要招呼侍女進來,卻被關妙儀拉下坐着。關妙儀看她:“你不好奇我去做什麼嗎?”
關幼萱眸中水清清流淌。
她道:“姐姐不是與原二郎商議婚事么?”
關妙儀垂目:“……是。”
坐在床榻邊,與關幼萱肩靠肩,許是妹妹的眼睛太乾淨,許是月色太亮、星光太涼,關妙儀想向關幼萱傾訴自己的煩惱:“……萱萱,這世上,你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呢?”
關幼萱一怔。
她心中猜堂姐是為了婚事在煩,關幼萱並不清楚堂姐為何那般想要退親,但也不干涉。堂姐問她,她就誠實答:“我不知道。也許有吧?以前我在街市上見到有人賣兔子,我格外想要,那大約就是喜歡。”
關妙儀嘲弄重複:“兔子。”
關幼萱想要的,僅僅是一隻兔子。
她停頓一下:“那麼既然得不到,是不是就應該放棄呢?是不是……只要放棄就好了?”
關幼萱想了想,有點兒遲鈍的:“不要放棄。”
關妙儀轉過臉,向她看了半晌:“你小孩子家家,跟你說你也不懂。”
關幼萱眨眼,垂眸時分外嫻靜羞赧。她道:“怎麼會不懂?我很認真地想要養我的兔子呀……我去纏我阿父,我阿父不給我買,我又去跟師兄和師姐哭。我一個人一個人地去煩,我太壞了……
“可是如果我沒有一個個纏下去,我就養不到我的兔子了。”
關妙儀沉靜,並因此得到觸動。
只是片刻后她疑惑:“在姑蘇借住時,我好像沒見過你養的兔子。”
關幼萱很乾脆:“吃了呀。”
一陣沉默后,關妙儀盯着妹妹澄澈的眼睛,艱難道:“你不是因為喜歡兔子才養的么?”
關幼萱解釋:“是呀。我是喜歡吃兔肉,才養兔子的。我一直想吃兔肉,聽說自己養的肉最肥……姐姐你為什麼臉色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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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妙儀因為無法順利退親的事,心情一直不好。關幼萱為了幫姐姐調解心情,就拉着姐姐一同去胡市上逛。但原本很好的計劃,兩個關家女郎出門的時候,身邊卻多跟了一個煞星——
原家小七郎原霽。
關幼萱背着姐姐,偷偷瞪原霽,用眼神暗示:你跟來幹什麼?
原霽立在她們旁邊,皺着眉,一臉臭色。關幼萱嫌惡他跟隨,他同樣嫌棄她們,但是——原霽沒好氣:“我二哥要我跟你賠罪,你們出去逛街,我二哥要我保護你們。”
雖然他並不想跟。
自從認識關幼萱,他這兩日就一直因為那可惡的夢而煩惱。
他夜夜做夢自己如何追隨關幼萱——夢裏的傻小子不願讓二哥為難,卻還是偷偷地給關幼萱送花送禮物,偏偏關幼萱一無所知。
那明明只是一個夢,夢醒后原霽卻總能感受到夢中自己面對少女的滿腔傾慕之情。來回的傾慕之情將他拉扯,讓他在真實世界中一看到關幼萱,便格外不痛快。
臭着一張臉,想着自己的夢,原霽又忽然想起一事。他眼睛緊盯着關幼萱,看到了一絲希望:“我二哥說,什麼時候你開口說原諒我了,我就不用賠罪了。”
關幼萱恍然:原來如此。
她與原霽對視,看出他對自己的厭煩。她心中生起不悅,心想自己待他這麼好,他憑什麼每次都針對自己?
關幼萱也生氣了,想要為難他。
原霽等着她如昨日在議事堂前求情時那樣通情達理,解放他,讓他不用跟着她們了。不想關幼萱目光往他身後梭了梭,好奇問:“你那隻大鷹呢?”
一旁精神不振的關妙儀一僵,想到了堂妹昨晚口中的“吃兔子”。她抬頭,臉色有些古怪。
原霽眯眸,聲音變輕,詭異地很溫柔:“我把‘十步’拔了毛,在後院燉着,等你什麼時候想吃了,送鷹肉給你。喜不喜歡?”
關妙儀眼皮直跳,駭然地後退一步。
關幼萱卻撩眼皮,輕輕地笑:“我才不信。你扒光自己的毛,也捨不得拔你的鷹的毛。前日你的鷹掉了毛,你肯定心疼死了,怪我呢吧?”
原霽笑:“說什麼呢。”
關幼萱聲音甜甜的:“是說讓七郎好好地給我賠罪呀——我覺得你二哥的安排,挺好的,我不會再反對的。”
原霽:“你不是在我二哥面前挺懂事的么?”
關幼萱氣他:“面子功夫嘛。”
原霽氣定神閑不受激:“小娘子調皮。”
關幼萱伶牙俐齒:“小狼崽嘴壞!”
原霽威脅:“不許說我‘小’!”
跟在原霽身後的衛士束翼往後挪了挪,以防吵架波及到自己。他心想:……你的關注點好別緻呀。
不過你倆都挺別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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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關幼萱和原霽一路上並沒有如何吵。
關幼萱挽着關妙儀一路逛,刻意忽視身後的原霽。原霽卻也不如何彰顯存在感,關家姐妹不理他,他樂得清靜。但是關幼萱說著不理他,她又會忍不住透過姐姐的肩,悄悄看原霽。
看他身量修長挺拔,長手長腳,眉目英秀無比。
她依然忍不住將他和自己的夢中將軍比,然而她沮喪的,是在那一個夢之後,她再沒有夢到過少年將軍了。
是否原霽真的是她的未婚夫?
自己在夢裏,好像對自己的未婚夫並不熟呀。那個自己不熟的少年將軍,救了她全家,救了她……他在夢裏,像是快死的樣子。關幼萱並不知道夢中的他,最後有沒有死。
她希望他沒死。
可他沒死,自己真的會嫁他么?
關幼萱偷偷盯着原霽,原霽這般常年習武的人,豈能注意不到。他初時忍着,當做沒看見,心中還自鳴得意,想夢中的原霽着急地追人家,現實中,自己坐懷不亂,亂的可是關幼萱。
關幼萱偷看他!
漸漸的,小淑女在背後盯着他一目不錯,她快要將他後背戳出一個洞來了……原霽背脊開始僵硬,面容綳起,有些不自在。
抓住關妙儀去看雜耍的功夫,原霽猛回頭:“盯着我看什麼?”
關幼萱目光快速移開:“沒有呀。”
……才不嫁他!
原霽不信,他向前逼一步,關幼萱果然後退。關幼萱身後背對着一人,關幼萱與那人撞上,連忙說著抱歉跳開,她跳開的方向卻不對,正正與向她俯下身的原霽撞上。原霽看不下去,他俯身扣住她的肩,幫她穩定住身形。
原霽嘲笑她:“你四體不調?”
被他扣住肩的關幼萱紅着臉抬眼。
原霽按着她肩頭的手指僵住。
他看着她的眼睛,腦中一會兒想到兩人初見的時候,他將她按在身下,氣喘吁吁地俯視她,她仰臉看自己;一會兒想到夢中原霽第一次見關幼萱,她回眸淺笑,笑如春水清婉……
四目相對后的古怪情緒讓人陌生不安,原霽臉色猛變,微駭然。
他手指一松,將關幼萱向後方一推,遠離自己。關幼萱趔趄兩步,莫名其妙地被他推倒,跌坐在了地上。她摔得又痛,又極為愕然,抬頭不可置信地看他,眼圈一下子紅了。
她才不要這樣的未婚夫!
原霽低頭看自己的手,也迷惑自己只是輕輕一推,她怎麼就倒了。
他一下子蹲在她身邊,再不傲慢了,他沉吟:“你是不是要哭了……”
關幼萱:“沒有!”
可是坐在地上的少女聲音哽咽,抱住自己膝蓋瞪他,眼中水霧粼粼。他二人的動靜驚動了關妙儀,關妙儀不逛街了,回頭來扶自己妹妹,分外生氣:“原霽,你又對我們萱萱做了什麼?!”
原霽正要補救,不遠處,胡市間百姓們亂起,有幾個百姓從喧鬧中擠出來,飛奔到這裏,他們看到原霽就如看到救星,不由分說地拉扯原霽:“七郎,有人在胡市鬧事,欺負咱們涼州人!正好你在這裏,幫我們撐撐腰!”
原霽不耐:“我正忙着……”
那幾個百姓把原霽的衛士束翼往兩個女郎那裏一推,讓束翼幫忙穩住這裏。他們苦口婆心央求,將原霽拉走。
原霽看看紅着眼圈的關幼萱,再看看來求自己的百姓們的神色。
沉下眼一瞬,他不在意關妙儀對他的警惕,俯身湊近坐在地上的關幼萱。他身上的氣息包圍她一瞬,在她耳畔邊如同熔漿:“你別動,我處理完事就回來。
“我不會不管你的。”
因他一句話,關幼萱抬臉,他已如一陣風,被百姓們擁着走了。旁邊關妙儀兀自怨念,關幼萱目光閃爍。她忽然下定決心,抓着姐姐的手小聲:“堂姐,我們跟去看看!”
她想看看原霽是什麼人物——
夢中將軍救了她全家,甚至可能因此而死。那麼大的恩情若是真的,不能忘掉。
……如果他是他,他就是她未來夫君啊!她要向夫君報恩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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