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今日的天氣極好,春風和煦,陽光明媚。
趙沁陽為穆浯溪斟上一杯酒,又為自己滿上,“小舅舅,阿沁敬您一杯!”
穆浯溪皺起眉頭,奪過趙沁陽的酒盅,“小姑娘喝什麼酒?這樣是讓你外祖知道了,非活扒了我的皮不可!”
“小舅舅誇張了,阿沁又不是沒喝過酒,哪次宮宴,舉杯的不是阿沁了?”趙沁陽又將酒盅奪回來。
“那不一樣!”穆浯溪將酒盅舉高,不讓趙沁陽碰到,“宮宴上那些人不關心你,小舅舅關心你,阿沁這樣的姑娘,與酒不相襯。”
穆浯溪眉眼含笑地看着趙沁陽,阿沁長得越來越像阿語了,眉眼鼻唇都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是氣質略有不同。
阿語模樣生得傾國傾城,卻一身書卷氣,嫻靜恬雅,眉眼之間,溫柔似水。
阿沁雖與阿語模樣生得像,卻隨了她父皇的氣質,強勢高傲,那一雙桃花眸中,最多的是輕蔑與不屑,就算與他這個親舅舅在一處,也未見得她眼中能有幾分嫻靜溫和。
阿沁的這分輕狂,倒是配的起美酒,可美酒配不上阿語……
“飲一些酒,也算不得不好,舅舅莫要阻攔了!”趙沁陽依舊捏着自己的酒盅,不肯鬆手。
“我竟不知,你一個姑娘家,還要饞酒!”穆浯溪嫌棄地搖搖頭,鬆開了酒盅。
這一松,將趙沁陽閃了一下,手上的酒杯就這麼摔在了穆浯溪胸口,另一隻手的酒壺,亦摔碎在地,酒灑了一地。
趙沁陽氣急敗壞道:“小舅舅!您非要與我爭,這下沒得爭了!”
穆浯溪聳肩,拍了拍胸前的酒漬,“正好,不必喝了!”
“唉呀!”趙沁陽氣鼓鼓地偏過頭。
穆浯溪很是無辜,他明明是為了阿沁着想,才不讓她飲酒的,她倒怪上他了!
聞着刺鼻的酒香氣,穆浯溪捏緊了鼻子,“阿沁,叫人帶我換身衣服。”
“哼,我長公主府哪兒有你能穿的衣服啊!”
“莫鬧莫鬧,你知道的,小舅舅受不得這般邋遢的樣子。”穆浯溪皺着眉,不悅道。
“沾個酒漬就算邋遢了?”
“那自然了!酒的味道多刺鼻啊!我穿着它上街,指定會有人循着味道來看我!”
趙沁陽的嘴角有些抽搐,一抬手,在外殿侍候的侍女連忙走上前。
“小舅舅就跟着她們去換衣服吧!”
“甚好甚好!”穆浯溪站起身,低頭看着胸前的酒漬,急道,“快走快走!”
他最怕這種潮潮的,濕濕的感覺了,要趕緊換掉!
趙沁陽看着兩名侍女,給了個眼神兒,侍女會意,帶着穆浯溪走出了鳳陽殿主殿。
就在他的身形漸漸走遠時,趙沁陽隱去了臉上的笑意,迅速轉身走進裏間。
哼,她可不信她這個風流倜儻的小舅舅,會因一個蕭慕夏潛到她長公主府來,就算當真是為了蕭慕夏而來,闔府上下,大大小小數百間屋子,他找到哪裏都不用找到她的主殿來吧?而且,主殿戒備森嚴,他又不精於武藝,是如何溜進來的?除非他武藝本就高超!
趙沁陽快步走向她的梳妝枱,打開梳妝枱上一個又一個的錦盒,仔細觀察着錦盒中發簪所在的位置是否有變動,如果這裏被動了,那麼她的卧房定是被搜過了!
她前些日子在生辰宴之夜用來刺雁如歸不成,卻划傷了自己的手的金蓮花簪,在被她扔到地上時,摔斷了一瓣花葉,她送去內務府修補,昨日剛送回來,她還未開封。
內務府的人送還金釵一類的物件,習慣將那東西放置在錦盒正中間,右下方擺上一朵乾花做裝飾。
如今,那朵乾花,卻到了左下方……
已經搜過了?
趙沁陽沉着臉將錦盒蓋好,放回桌上。
她是真沒想到,她的小舅舅會暗地裏查她?他在查她什麼?他在鳳陽殿裏找什麼?他想做什麼?
趙沁陽都不清楚,看來穆家,並無廢材!她原以為小舅舅平庸,卻不想他最精。
那麼蕭慕夏呢?蕭慕夏在這裏面又是什麼樣的角色?讓穆浯溪潛進長公主府的合理理由嗎?
正這麼想着,只聽外殿一陣聲響,緊接着蕭慕夏悄聲喊道:“小公主!我拿甜甜的冰過來了!”
趙沁陽聞言,迅速調整好狀態,邁着小碎步,穩重中夾雜了一絲心急地跑出來。
“拿了多少?”
“甚多!”蕭慕夏獻寶似的,將大盤子舉到趙沁陽眼前,臉盆那麼大的盤子,滿滿一盤!
趙沁陽捂着嘴偷笑,“來裏邊兒吃!”
“好嘞!”
其實,真的很浪費!
趙沁陽當權時,是決計不敢這麼玩的,可她現在就一個長公主的尊貴地位,這麼玩就玩了。
一大盤甜絲絲的冰,雖然很好吃,可兩個姑娘家到底是胃口小,吃不了多少。
眼見着這冰才下去一半兒,倆人就誰也吃不下了。
“扔了吧!”趙沁陽道。
“可惜了!”蕭慕夏回。
“不扔也吃不下了。”趙沁陽勸道。
“不如給穆二爺吃?”蕭慕夏提議道,而後抄起勺子,來回翻了翻。
“你看,這樣像不像新做出來的?”蕭慕夏比劃着。
趙沁陽撓撓頭,“像!”
但是……趙沁陽有些犯了難,穆浯溪是她親小舅,把自己吃剩的東西給他吃,不太合適吧?而且,他們皇室子弟就算是吃不完的東西,也不能給別人吃,這是規矩,雖然她也不太懂其內涵。
蕭慕夏似是知曉趙沁陽心中所想,寬慰她道:“他是你親舅舅,在民間,外甥女兒吃不完的東西,為了不浪費,給舅舅吃是天經地義的!”
“而且,這冰原就是做給他的,若哪一日玉蟬姐姐問起,也好解釋!”
趙沁陽點點頭,“有道理,那此事便交給你了!”
“得令!”蕭慕夏壞笑着,從懷中掏出了一瓶又一瓶的藥罐子。
趙沁陽見此,嚇了一跳,忙道:“你莫要下死手,他畢竟是我親舅舅!”
“放心,我有分寸!”
趙沁陽微微一笑,“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弄吧!”
蕭慕夏點點頭,把瓶瓶罐罐挨個兒打開,挨個兒往盤子裏灑了一些,然後拿起勺子,猛烈地攪拌着……
不多時,穆二爺回來了,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袍,面料摻了金線,陽光一照,閃閃發亮的,煞是好看,領邊兒還貼了花片裝飾……
趙沁陽眉頭緊擰,這,這不是雁如歸的衣服嗎?
她那天將這衣服刺穿了一個口子,同樣送去內務府修補了,昨夜與金簪一起送回來時,她隨手扔在偏殿了。
想來,是被小舅舅看上了。
“阿沁,你看舅舅穿這衣服,是不是英俊又瀟洒?再把頭髮這麼一綁,像不像草原上最俊的好兒郎!”穆浯溪將金冠摘下,隨手取了一條絲帶,將頭髮隨意綁在腦後,“怎麼樣,是不是年輕了好幾歲?有沒有迷倒萬千少女的資本?”
趙沁陽無語,不想看這三十歲的老男人賣弄風騷。
不過說實話,作為母后的雙生哥哥,小舅舅的確俊美得不像話,穆修言生得俊俏,可與小舅舅比起來,確實還差了一點氣度。
趙沁陽嘆氣,“您怎麼就穿了這件衣服呢?這是別人的衣服。”
“誰?誰的?”穆浯溪眉頭一皺,察覺到一絲不尋常。
這衣服做工精美嶄新,極具異域風情,又放在鳳陽殿偏殿,他便以為是阿沁找來收藏的,不想竟是有主人的?主人是誰?哪個男子的衣物竟敢放置在阿沁寢殿的偏殿!
“燕金肅王雁如歸的,舅舅,您快脫下來還給人家吧,阿沁去給您找件新的。”
“什麼!雁如歸的?”穆浯溪一拍大腿,他曾經聽說過,說這燕金來的雁如歸愛慕大行的長公主,住在長公主府多日了,可他不曾將這事當回事兒,阿沁是什麼樣的孩子,他清楚。
可現在,雁如歸的衣服出現在阿沁的偏殿了!皇子王爺的偏殿是正側妃的居所,公主的偏殿,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穆浯溪覺得有些頭暈眼花,他家的白菜不會被燕金來的豬騙上鉤了吧?
“雁如歸呢?雁如歸在哪兒?”穆浯溪捲起袖口,他要與這死小子談談。
“本宮不知。”趙沁陽道,她今日晨間去紫蘇齋轉了一圈兒沒見到雁如歸就回來了,也沒再去過,她可不想上趕着去那兒伺候他。
昨日就那麼一順嘴,他竟當真了。
“阿沁——莫急,我在這兒呢!”一道興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雁如歸。
趙沁陽扯了扯嘴角,這雁如歸怎麼又下地了?師公不是說,他要躺上幾日嗎?這恢復能力,未免變態了些!
穆浯溪聽見雁如歸的聲音,擼起袖子就循着聲音找過去了,他倒要看看,這雁如歸是個什麼鬼樣的男人!敢肖想他家的公主!
“誰是雁如歸,哪個是雁如歸?”穆浯溪叉腰堵在門口,眉眼銳利地盯着門前那個拄着拐杖,卻面如冠玉的少年人,這不是前幾天噁心他那個臭小子嗎?
“你就是雁如歸?”
“是,小舅舅,您今日又來了啊?”雁如歸笑的溫和有禮,目光觸及穆浯溪身上的衣服,驚訝道,“小舅舅,您怎麼穿着我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