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弟子規(2)
剛住進一個晚上的屋子裏似乎都沉寂下來,只有高雪影在樓上繼續背着弟子規的聲音依舊,古小凌擺着一付若有所思的模樣,雷無悔滿臉迷惑,坐在沙發上的老人則是一臉平靜,似是在玩味着什麼,而看起來表現得很是淡定的高峰心中卻翻起了一股波濤。
在這一個噩夢中常常見到的場影如些真實又如此虛幻的出現在眼前,那些虛無飄渺的宿命,因果說在這一刻被驗證無疑,心中那僅存的一絲僥倖像一塊玻璃被無情地打碎….
“這一天終於來了…..”高峰在心中輕輕的嘆息,他甚至無法說出自己此時是處於一种放松還是緊張的狀態,對命運的無可抗拒,對現實的殘酷,對那些令他曾深以為是桎梏的預言,他已經沒有了太多的不滿。
他抬起頭,透過客廳那扇敞開的外面用鐵條焊了一層防盜網的鋁合金窗往外望,尉蘭的天空中只剩下或彩或白的雲朵在飄動,再看不到飛鳥的影蹤,他突然感覺到那棉花糖般的雲朵後面似是有着一隻巨大的手掌,把這芸芸眾生都或緊或松掌控在其中,威嚴,莊重,不允偏離….
也就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中不可抑止地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幕一幕,或許那就是這些離奇的事情的開始….
八年前,高峰在商場已經小有成就,於黑白兩道間遊刃有餘,一日午後,三個令他感到意外而又是意料之中的人找到了他,那是三個帶着黑色墨鏡的人。
即便在社會及必要的打點中少不了和公檢法打交道,一些正常的潛規則及進貢中,他和很多沒有背景的商人一樣,充當著一個水魚的角色,然後以這些關係在社會的夾縫中得到一些可以謀生的空間,但是,憑心而論,高峰對這些披着虎皮的人從來沒有好感,猶其是對找上門來的。
事隔多年,高峰猶記得那三個人的相貌,那是三個男人,兩老一少,全是生面孔,年輕的看起來還行,行為舉止都很有禮貌,但那兩位中年人在第一眼便令他生厭:一個大腹便便,滿臉肥肉堆起像菊花般虛偽的笑容;另一個則噪門奇大,動作大大咧咧,進到房裏來這摸這摸那,這些都是令高峰感到討厭的東西。
“高峰!”
一陣沉默之後,大噪門的人突然叫了一聲,這聲音令高峰更為反感,即便是早已學會隱忍的他也生了幾分下逐客的想法,當然,下一秒看到一些東西之後,他身上的血液便幾乎要凝潔。
他看到了三人幾乎在同時出示的封皮上嵌着銀白色國徽的黑色小本子,他知道,那就是朝庭人員的證件,而三個非本地的朝庭鷹犬找上門來,很大的可能就是東窗事發…..
當時他狠狠地吃了一驚,在天朝,多數成功的商人背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可告人的東西,或許平時並不會出什麼太大的事情,但是在站錯隊的時候,他們總會成為權利爭鬥的犧牲品,因為他們本來就是一條大魚,何況在高峰的創業史中,本身做過一件大事,一件他深埋心中而絕不肯告人的事情:他殺過人,或者說,他買兇殺過人。
那件事情是一起在高峰創業初期發生的經濟糾紛,一起數額達七位數,足以令他傾家蕩產的糾份,在拜了各路神仙,砸鍋賣鐵進了足夠的貢品之後,他終於在六扇門裏得到了公正的判決,然而在申請強制執行催討欠款的時候,他卻發現那些收了他好處的人只是出工不出力,而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他只能一次又一次滿足朝庭鷹犬門巨大的胃口,自己捨不得吃的,請他們吃,自己沒玩過的,請他們玩,儘管憂心重重,在他們面前還要裝出哈巴狗一般的笑臉,
然而這一切都是沒有用的,在餵了那些朝庭鷹犬們判決賠付金額的大半后卻一直沒辦法拿到哪怕一分錢,而他的原配也在這一系列的鬥爭中死於一場被朝庭杵作板板釘釘認定是交通意外的事故中,有冤無處伸的他才明白,其時那是一起針對他的謀殺,只是因為機緣巧合,讓他的老婆,高倉健的生母代之受過…
到了這一步,高峰終於明白了法律只是針對弱者所設的道理,他對一切都絕望了,看着襁褓中的高倉健,他斷了所有的念頭,錢對他來說已經不重要,他停止了進貢,然後從那些要用來進貢的錢中取出了那麼一小部分,把它交給了兩個外地的殺手,在一起滅門案及一起朝庭人員被殺案發生之後,他的心裏終於平靜了下來。
在他東山再起之後,他又有一個家,這件事情被他深埋在心中,然而,午夜夢回中,他還是會被驚醒,他並沒有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每一個吃了自己的錢卻不辦事的人統統殺掉,想讓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人統統下地獄,然而,他卻害怕自己失去現在的幸福與平靜….
朝庭中人的到來似乎就要打破了這一切,這讓高峰恐懼而又感到解脫,而心裏的壓力卻逼着他想把幾年前發生的事情給一口氣吐了出來,深埋在心中的秘密與罪惡感是一種難以承受的痛。
這種僵持並沒有執續多久,在了解到三人的身份之後,高峰就放鬆了下來,因為他了解到,這三個人是國安的,如果說公安是衙役,那麼國安就是錦衣衛,一起普通的滅門案,一起普通的衙役被殺案,是不足以引起錦衣衛的關注的,即便它們還是無頭公案。
他的放鬆是有道理的,不管這些錦衣衛的出現所為何事,但是,與那件事沒有關係的話,那麼高峰就有了足夠的底氣去應付,經歷了那麼多事情,他已經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送錢,送到什麼人手裏的錢才會發揮作用,犯下什麼樣的事才會十惡不赦….
當然,即便是有了底氣,但是高峰還是對當時發生的每一個細節都有着深刻的記憶,朝庭中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這個定理早已經在他心中深深地紮根,所以他甚至記得當時的每一句話。
“高總,最近你是不是在與‘本能’組組的人有所接觸?”
“沒有!”高峰很確定地回答,當時他雖然不做什麼危害百姓健康社會安全的奸商,但是,也不會對一些公益事業產生興趣,畢竟很多事情確實令人寒心,雖然他知道本能組織的宗旨和行為方式,但是,他還是不想與之沾邊,他不相信那不會是下一個紅十字會。
“可是,根據我們的調查,在本能組織的活動人員名單里有你的名字,你可不可以就此解釋一下?”問這句話的是那個笑得臉上像堆菊花的胖子,語調有點陰陽怪氣。
“本能組織是一個在國內乃至國際環保及慈善界都很有影響的公益組織,他們所有的帳務全部公開,組織乃至所有人員均以公益的方式進行工作,甚至得到過諾貝爾**,就這樣一個合法的慈善組織,別說沒有接觸,我就算是接觸了又怎麼樣?是不是損害了什麼人的利益?”
“高總請別誤會,我們並沒有限制您行為的意思,只是在我們的調查中,本能組織似乎在醞釀著進行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這些事情可能會引起非常不好的影響,甚至會造成社會混亂,進而危及國家安全,您的名字正好出現在他們的一份重要名單中,所以我們需要對您進行一下正常的調查,我們並沒有惡意….”年青人再次出來打了圓場。
那一次見面隨後便不歡而散,高峰自始至終也沒有弄明白自己為什麼出現在本能組織的名單里,而錦衣衛們的表現又讓他感到有些怪異,以他們的能力和他們在天朝的行事方式,把自己抓去嚴刑拷打一番甚至是讓自己人間消失似乎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是,他們卻能以這樣的態度對自己進行敲打,而且最後只是要求自己在與那個沒有聯繫過的組織接觸后把了解到的情況告訴他們,這一連串怪異的事情讓他想了很多。
正因為這次不素之客的造訪,才讓高峰想起了前不久收到的一封莫名奇妙的匿名信,而也正因為這封信,才令他與本能組織產生了聯繫,從而讓他令全家做出了一連串令人完全不解的行為:讓兩個掌上名珠放下鋼琴小提琴去背誦那什麼弟子規,小小年紀就讓她們知道她們將來會兩女共侍一夫,從許多事件的印證中在腦海里給自己下了個鹽荒子孫的定義,為努力為逃離鹽荒而奮鬥,在繁華盛世中一個人為逃難作着充分的準備…..
對於這種為他人調教自己兒女的行為,他自己也很抗拒,但是,身為父母的他卻又不得不為孩子的將來着想,他也曾迷惑過,甚至想偏離那個本能組織給的指引,但是,在一次次困難中,他還是堅定地對這份指引有着一種信任,在家人的不理解,後妻的反對與質問面前,他堅持着,堅持着….
一件件預言的印證中,那份用大半家產換來的指引讓他帶着一家人安全地走到了這一步,即便之前的準備在一些變故中化成泡影,即便有些事情似乎偏離了些軌道,但是一家人都還平平安安,而到了現在,八年前得到的一切信息都在應驗着….
大災難的發生,古小凌的出現,占村的順利,第一支轉進支隊的到來,老人對弟子規的熟知….這一切令他感到自己就是命運中的一個小棋子,任由着命運的擺佈,卻不敢離開棋盤,可是,這到底又是誰設的局?下一步還要不要按照棋局去走?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走呢?指引只是到此為止,沒有再往下說了。
這些問題高峰也在迷惑,但是他很清楚地知道一點,村外的那幾十個人,怕是安置在這村子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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